第九十六章野生的魚,家養的魚
冬落站在機關魚上,神魂外放,但凡他走過的地方九色氤氳之氣刹那間涓滴不剩。
若非是洛樂與屍蛟與他距離相隔較遠,外加他時不時的收回神魂去浮冰之上加固浮冰,聚攏九色氤氳之氣,想必屍蛟與洛樂二人早就因為氤氳之氣稀薄,從修行之中醒過來了。
隨著氤氳之氣越吸越多,他的神魂越發的凝實,外放的距離也更加的遠。
避水舟速度雖然極快,但終究是在這龍泉之上,而龍泉之上,除了龍泉擺渡人那一艘龍舟之外,其它的物件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該沉的終究還是要沉的。就連冬落腳下的浮冰也不例外,時間長了,該融還是得融的。
避水舟在跑了一大段距離之後,終究還是沉了,鄭瓊羽到底還是沒敢往鄭南風處跑去,畢競幹擾了鄭南風築龍魂與被那個少年追上好像並沒有什麽區別,似乎幹擾了鄭南風的後果還要更慘一些。
鄭瓊羽又從芥子物中取出一些物件來,借著片刻的沉浮之力,踩踏著往龍泉渡口飄去,他已經可以看到龍泉渡口了,但他同樣也可以看到在他的身後站立在機關魚上的那個少年的身影了。
那個少年速度不急不緩,隻是一路走過,氤氳之氣便被他的神魂吞沒。
鄭瓊羽內心苦笑一聲,他雖然不知道別人神魂吸收氤氳之氣的氣象如何,但他知道絕對沒有眼前這個少年所帶來的氣象驚人。
因為他在幹擾那個少年吸收氤氳之氣前,他也吸收過,無非是螞蟻搬家,烏龜爬爬一樣慢慢的積攢家底,而像少年這樣迅猛的不像話的他還真不知道有誰,恐怕是自家少爺也沒有這種氣象吧!
鄭瓊羽內心苦笑一聲,這種吸收氤氳之氣如喝水一般簡單輕鬆的妖孽豈是他這種人可以招惹的。又豈是鄭家這種下等家族可以招惹的。
修者行事,講究一個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還恩極重,報仇也極重。
神州大陸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宗門因為惹了某些天之驕子,而又沒有能徹底擊殺他們,最後導致滅亡的慘案比比皆是。
當然,因幫了某些天之驕子而澤披萬世,惠澤子孫的也比比皆是。
鄭瓊羽停了下來,沒有再跑了,也跑不掉了。
他是在龍門秘境內是得到了一些機緣,可是也不是什麽大機緣,若是真是什麽大機緣的話也輪不到他,早被鄭南風取了。
如今他芥子物中已經沒有可以支撐他跑到龍泉渡口的物件了,所以他隻能站著等死。
也不是站著等死,死前還是要出上那麽一拳的。
鄭瓊羽輕笑一聲,一躍而起,朝著站立於之前還屬於他們的機關魚上急速而來的少年轟去。
出拳,也是死。
不出拳,也是死。
同樣是死。
一生從未體麵過的人。
總該體麵上那麽一回。
冬落睜開了眼晴,冷漠的看了一眼高高躍起的鄭瓊羽。
世間沒有該死之人,隻有找死之人。
既然你找死,那麽你就去死好了。
少年出拳,收拳,而後轉身離去。
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
機關魚拖著一塊巨大的浮冰遊曳在龍泉之上,龍泉太大了,而選擇自渡之人太少了。
如果不是故意尋找的話,按理來說,一般是很難碰到的。可是要是故意尋找的話,還是有種種蛛絲馬跡可尋的。
比如哪一處的氤氳之氣要濃鬱些,哪一處就有很大的可能存在著自渡之人。
冬落在走過了五處氤氳之氣濃鬱的地方,終於在第六處停了下來,因為,他終於找到他要找的人了,前五次不是沒有人,就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若是沒有人的話,他神魂自然是全都外放,吞吸起了氤氳之氣來,若是有人的話,他便收斂神魂,悄悄走過。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互不打擾,如此最好。
可是在這第六處就不一樣了,冬落看著遠處盤坐在一艘蓮花舟上的鄭南風,葉映水,還有一個青衫少年,嘴角微微上揚。
“找了六處,終於找到你們了,既然派人去幹擾我,那就要做好被我幹擾的準備。”
冬落留在機關魚上的靈魂印操控著機關魚緩緩遠去,他一步一步的踏冰而行,等走到距鄭南風三人不遠處之時,神魂瞬間外放,原先鋪天蓋地的籠罩著鄭南風三人的氤氳瞬間消失一空。
原本神色陶醉的鄭南風三人猛的驚醒過來,修行被強行打斷,一口鮮血噴出,三人臉色都難看無比。
本來他們正在熬練打磨神魂的緊要關頭,氤氳之氣的瞬間消失,使得他們從修行之中驚醒過來,受了反噬不說,主要還是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前功盡棄,都得重頭再來。
說不生氣那是假的。
說不怒那是假的。
鄭南風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看著站立於水麵之上的少年剛想說話,他身旁的那個青衫少年已經搶先一步動手了。
斷人大道機緣,與取人性命何異?
青衫少年手中折扇猛然撐開,其上一副山河圖迎風見漲,變幻成一座座虛擬的山河,瞬間將冬落圍困在內。
冬落冷哼一聲,若是在龍門秘境外,說不得還要避一避你這把山河扇,可在這龍門秘境內,還妄想用靈器困住自己,簡直是癡人說夢。
你看不起誰都可以,但你不可以看不起龍門秘境。
你若是敢在龍門秘境內動用靈器,龍門秘境分分鍾教你做人。
青衫少年才一動手,他便後悔了。在這道法禁絕的龍門秘境使用靈器,效果可是要大大折
扣的啊!在龍門秘境外,他這把山河圖可以困住後天第五境的修者至少一柱香的時間,可在這龍門秘境內,能否困住一個後天第五境的修武之人就很難說了。
不過既然已經動手了,也就沒有什麽好後悔的了,青衫少年一拳向著冬落轟去。
冬落一拳將困住他的山河虛影轟碎,而後睥睨三人一眼道:“有本事來打我啊!”
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本來他來這就是為了幹擾他們三人修行的,若是能吸引他們三人追殺自己就好了,他可是邊跑邊吸收氤氳之氣,但他們不可以啊!
若是自己沒有進步敵人有了,那是失敗。
若是自己有了進步,而敵人的進步更大,那也是失敗。
冬落想到就做,也不顧青衫少年即將到來的那一拳,放完那一句狠話之後扭頭就跑。
隻要他們追上來,那麽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冬落回頭繼續放了幾句狠話,扭頭就跑。
鄭南風攔住青衫少年神色鄭重的說道:“楚兄,築龍魂要緊。”
青衫少年停下了腳步,之前因為修行到了一個關鍵期,被強行打斷,心中有了火氣,有了怒氣,才不顧損傷手中山河扇的品質,憤然出手的。
如今冷靜下來,他明白鄭南風說的沒錯,氤氳之氣隻存在三天,三天時間浪費一點就少吸收一點氤氳之氣。
青衫少年冷冷的看了一眼離去之前還不望放兩句狠話的冬落,便不再關注了起來。
鄭南風見勸住了青衫少年也輕呼了一口氣,顯然他們都知道當務之急是吸收氤氳之氣,而不是去追那個少年。
青衫少年冷哼一聲道:“走,去下一處氤氳之氣濃鬱之地。”
鄭南風點了點頭,蓮花舟動了起來,向著一個方向急速而去。
全程圍觀不發一言的葉映水在離去之前看了看水麵,又看了看天空,眼含笑意。
水麵上有冰,天空什麽也沒有。
而他們是看見了假裝沒有看見?
還是壓根就沒有看見呢!
葉映水輕笑一聲,還真有意思。
跑出去一段距離的冬落見鄭南風三人並沒有追來,便知道他們三人並沒有上當。
冬落停下了腳步,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冷哼一聲道:“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吸收不了氤氳之氣,跑,惹了我,還想跑?跑得掉嗎你。”
月光下的少年,再次踏冰而行。
……
……
八千裏龍泉之上,有一艘龍舟緩緩而行。
龍舟入水極深,出水自然也極高。出水部分重樓掩蔭,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龍舟龍首之上盤坐著一個披簑戴笠的老人,老人手中握著一根青竹製成的釣杆,釣杆圓潤光滑,手掌時常緊握的地方,浸色極深,些許暗黃色的
斑點若隱若現。
釣線筆直的沒入水中,風吹不動。
隨著龍舟緩緩前行,釣線像一把刀一般割開了波光粼粼的龍泉水。
也許是垂釣的時間有些久了,也許是有魚上鉤了,老人手腕用力,青竹釣杆猛然上提,釣線彎曲著彈射出水。
並沒有釣到魚。
老人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不過這份失望,很快又變成了遇事寵辱不驚的從容。
老人從容的將青竹釣杆一截一截的往回收,然後是釣線,最後是釣鉤,若是細看的話,便會發現,釣鉤並不是彎的,而是直的。
老人將釣杆放在一旁,右手伸出龍首之外,手指輕撚,一粒粒九色的光點從指尖掉落,掉落在水麵之上。
原先平靜的水麵突然響起了陣陣水花之聲,一條條各色的鯉魚一躍而去,大口大口的吞咽著九色光點。
老人手中九色光點灑落不停,龍泉之內各色的鯉魚也跳躍過不停,一時間,龍舟四周水麵之上盡是水花之聲。
這水花之聲好似會傳染一般,一時間龍泉的水麵之下噪動了起來,無數各色的鯉魚從龍泉四周快速的遊了過來,將龍舟團團圍住。
老人將目光以各色的鯉魚上收回,落在了他身後的甲板之上,甲板上正閉目盤坐著一百五十餘人,都在凝心靜氣的吸收著九色氤氳之氣。
本就不是十分濃鬱的氤氳之氣,又因為吸引的人數眾多,平攤到每個人身上來的就更少了。
老人又將目光從甲板上移開,巡視起了煙波浩渺的龍泉來。
老人的目光平靜如水,從始至終都沒有多大變化,隻是偶爾會在某些時刻,某個方位稍稍停留片刻。
老人眼裏的那一份平靜直到在某個時刻,某個方位巡視到了某個人的身上才被打破。
前後對比就好似老人有沒有灑落九色光點一般的龍泉水。
前一刻是風平浪靜。
後一刻是波濤洶湧。
老人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他盯著那個人看了一會兒之後,又緩緩的坐了下去。
老人手中的九色光點灑落更多,龍泉內的各色鯉魚好似發了瘋一般開始噪動了起來,一時間競呈現出了萬鯉奔騰的波瀾壯闊的景象。
老人盤坐在龍首之上,收回了灑落九色光點的手,又拿出了那一杆魚鉤是直的釣杆,裝餌,拋杆,釣起了魚來。
老人低頭看了一眼朝著魚鉤蜂湧而上的鯉魚,沒來由的輕聲感歎了一句,“野生的魚就是比家養的魚會蹦躂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