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靜中取動,火中蘊水(中)
天地異象,便是眾生相。
火紅色的雲層之中有一隻萬千秩序鎖鏈交錯編織而成的豎眼緩緩成形,豎眼緊閉,似乎極力的想要睜開,但在掙紮了片刻之後,又歸於了安靜。
在天道之眼出現的刹那,龍虎場上風雷之聲驟歇,四下裏一片安靜。
跪著的人頭顱低垂,站著的人膝蓋微曲。
火紅色雲層中的旋渦速度越來越快,隻差最後一片花瓣便要凝聚成型的紅蓮業火在天道之眼出現的瞬間,最後一片花瓣終於成形。
葉白裳是少數幾個還在站著的人之一,他抬著頭癡癡的看著懸浮於天際的那一朵紅蓮業火凝聚而成的紅蓮,雙眼發光,“快點,再快點,隻要得天道饋贈,得天地認可,這朵由天譴者的因果焚燒而成的紅蓮便可與世長存了,其威能就算是比之一些高級的天材地寶也隻強不弱,我練化這朵紅蓮之時就是我重回中州之時。”
似乎聽到了葉白裳的感召,尚未睜開的天道之眼中有一道土黃色的光芒穿過重重疊疊火紅色的雲層急速的湧入了虛空上那一朵紅蓮之中。
在土黃色光芒的湧入之下,紅蓮九十九片花瓣猛的一下盛開,露出了其內金黃色的花蕊。
一時間,天地之間,金光萬丈,紅蓮花蕊之中好似蘊藏著一個太陽一樣,將原本就已經十分明亮的天空,照耀的又明亮上了幾分。
葉白裳這一刻已經顧不上什麽白衣飄飄,豐神如玉的形象了,若非是天道之眼還在,若非是天道威壓還在,他早已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衝天而起,將那朵紅蓮收入囊中了。
“成了,真的成了。靜中取動,火中蘊水,不枉我安安靜靜的蟄伏了那麽久,終於得到了這一朵紅蓮。有了這朵紅蓮,為我的人身小天地藏風蘊水,屆時水火交融,陰陽交泰,我要回中州,沒有人可以攔下我,也沒有人可以攔住我陰陽家了。”
葉白裳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忽然之間就熱淚盈眶了。
葉白裳哈哈大笑,在大多數人還在跪著,少部分人也隻是眼神微動之時,他直接衝天而起,直奔天際那一朵紅蓮而去。
“葉白裳,別亂碰,那是本世子的東西。”
膝蓋僅僅隻是微微彎曲的楚終極衝著葉白裳怒吼道。
葉白裳就仿佛沒有聽到楚終極的怒吼一般,理都沒有理他,在他眼中,這些目中無人的二世祖除了利用得到的情形之外,還不值得他偏頭去看一眼。
他的目的隻是要讓這天下人知道他現在對冬落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他利誘指使的就好了,或者說是讓那個有可能再也從北俱蘆洲回不來了的張圖靈知道,還有那個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陳霸先還有洛陽城內的周天子知道。
他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因為有求於楚王,受到了楚王之子楚終極的威逼利誘,才出手對付他們的兒子義子的。
至於最後若是那張圖靈或者周天子清算起來,這一切都跟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了。可能會有一些麻煩,可他也不是什麽怕麻煩的人。
葉白裳一把抓向那一朵紅蓮,可是在他要剛碰觸到那紅蓮之時,紅蓮之內的金光猛的亮了一下,葉白裳痛呼一聲,整個人瞬間倒飛了出去。
葉白裳
驚呼了一聲,“這……這怎麽可能?”
葉白裳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他之前就快要觸碰到紅蓮的右手,手心之上,熊熊火焰燃燒,簇簇皆是紅蓮業火,正從他的手心開始像他的軀體神魂焚燒而去。
……
墨子清沒有跪下,依舊站得筆直,在他身側的墨子漁幾人似乎並未察覺到此方天地的異象,隻是有些好奇為何山河之上那麽多人怎麽就這麽跪下了呢!
墨子漁從墨子清的衣袖縫隙中偷偷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師兄說過,很多時候禍不一定是從口出,還有可能從眼出,從心中。在江湖中行走的人誰還沒有一些怪癖咋的,誰知道是不是他們就喜歡跪著。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站著看累了,就換過姿勢跪著看。
墨子漁心想肯定就是這樣的,他們跪著,就是因為他們喜歡。就像他跟在大師兄的身後,躲在大師兄的衣袖裏也是因為喜歡。
若是那些跪著的人知道墨子漁內心的想法,保不齊會羞愧得立即將正在努力抬起來的頭顱,又重新低下。
因為太丟人,喜歡……跪著。你才喜歡跪著,你全家都喜歡跪著。
對於墨子漁的那個小腦闊裏想了些什麽,一些事墨子清可以猜得到,比如一些哪怕是被很拙劣的藏在心中,也會從眼晴裏跑出來的話。
當然,更多的卻是他不想猜,沒意義。
墨子清抬手一招,那把像回旋鏢一樣已經飛出去極遠的墨尺又被他重新拿到了手中。
但卻並沒有急著收回芥子物中。
因為,這次用不到了,保不齊下次就要用到了,再說了,誰知道下次什麽時候用,拿來拿去的浪費時間。
墨子漁扯了扯墨子清長長的衣袖,摸了摸肚子小聲道:“師兄,他們什麽時候打完啊!要不你去發揮發揮一下我們墨家的俠義精神,去勸勸他們讓他們別打了,大家坐一起吃個飯不好嗎?說到吃飯這個問題啊!師兄,墨子柒剛剛說他肚子餓了,想吃燒雞燒鴨。”
墨子漁身後一個少年愣了一下,連忙搖頭拍手道:“師兄,我沒說……”
墨子漁頭也不抬的輕咳了一聲道:“子柒師弟,來,告訴師姐你沒有說什麽?”
墨子柒見墨子漁正衝著他瘋狂的使著眼晴,趕緊說道:“師兄,我肚子確實餓了,我有點想我娘做的燒雞燒鴨了。”
墨子清袖子一揮,將墨子漁整個人都罩住了,墨子清摸了摸墨子柒的腦袋道:“師兄的肚子也有些餓了,快了,再等等!馬上就要可以去吃飯了。”
……
……
木葉宗駐地,因為她們從一開始就退得極其遠,所以她們受天道之眼的威壓也就小了很多。
木荷覺得今天的師父好似有些異樣,以往常有些不一樣。可是哪些方麵有異樣,她並不清楚,看著師父那時而嬌羞,時而怒目,時而嬌嗔……的神態,心中不由的想到,師父不會是受了什麽刺激,傻掉了吧!木荷情不自禁的聳了聳肩。
木荷有些擔憂的問道:“師父,你是不是傻了?就算那個人是兵部侍郎的義子。是大周漢王的兒子,你也不至於如此失態啊!到現在為止,我們跟他的關係鬧得也不是很僵啊!你要
是覺得現在賠一萬塊靈石可能無法消除他的怒火的話,其實弟子……我可以……”
宮裝女子緩緩回神,側耳傾聽,“你可以什麽?”
木荷狡黠的眨了眨眼,“我可以去借啊!試問一下,青木郡的江湖上誰不知道我木女俠的名頭,誰不知道我木女俠是一個好借好還,再借不難的奇女子嗎?別說是一萬下品靈石,就算是再多些,我也可以借得到手。”
宮裝女子一個板栗敲在少女的頭上,“是我多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咋的?什麽時候我青木郡的江湖淪落到隻有木葉宗師堂到山腳那麽大了?”
少女吐了吐舌頭,“那師父,你等著,過一段時間我就帶著新來的小師妹們去把隔壁幾個山頭的江湖也踏平了。”
出奇的這次宮裝女子並未調笑少女,隻有鄭重的說道:“小荷,這些年來闖蕩江湖,辛苦你了。”
木荷搖了搖頭道:“辛苦啥啊!全仗著師父那點餘威在青木郡做威做福了,青木郡的江湖上知道咋木葉宗,知道我木荷是你木無端的弟子的不敢打我,不知道咋木葉宗的又打不過我。這幾年說是闖蕩江湖還不如說是遊山玩水呢!”
木荷發現在她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師父的眼晴明顯的亮了一下,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宮裝女子木無端神色有些低落的說道:“小荷,等此間事了,你取兩萬下品靈石去給那個漢王……之子吧!去與他將這樁恩怨了了吧!”
木荷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連忙偏頭道:“你還是我師父嗎?你是不是傻了?兩萬下品靈石,那得是多少胭脂水粉啊!就算是要了切恩怨,也用不著多花一倍啊!少點也不是不可以啊!”
傻?
木無端嘴角微揚,是有點。
木無端閉上雙眼,有些頹然的擺了擺手道:“這世間有許多胭脂水粉是花再多靈石也買不來的。你去準備吧!”
這世間還有靈石買不到的胭脂水粉嗎?
木荷顯然不信。
但師命明顯要比胭脂水粉重得多。
木荷依言退出了木葉親駐地。
輕歎聲歇,木無端從芥子物中取出一麵銅鏡,一盒胭脂,胭脂盒的樣式雖然看起來有些古樸,但卻十分的劣質。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競然會是被一宗之主珍而重之的珍藏起來的胭脂盒。
木無端的手指輕輕的劃過胭脂盒內部的蓋子,劃過上麵歪歪扭扭的刻著的一句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無端,是沒有盡頭,還是沒有來由。好像有些事就是沒有來由不知所起,沒有盡頭不終所終。
就是無端。
發了很長時間的呆之後,許多年不曾正式化過妝的木無端對著銅鏡內淚流滿麵的自己,開始梳妝打扮。
眼淚大顆大顆的跌落不止。
木無端看著銅鏡倒映下青絲中惹隱若現的一兩根華發,不由的悲從中來,再次發起呆來。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木無端衝著銅鏡中的自己帶著眼淚笑了笑,“陳霸先,多年不見,沒想到你兒子都那麽大了。那麽你看,今天的我美嗎?配得上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