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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零章 關門打狗

  鎮北城,原本並不在陳國老城之內,奈何北邊楊國虎視眈眈,屢次派兵南下劫掠陳國,於是太傅範增便在陳國北境苦寒之地修建了這座新城,借以延緩抵禦楊國的鐵蹄。


  當然,也有拱衛長安之嫌,鎮北城之下,便是王都長安。


  數十年來,這座新城,為了陳國王都長安的安危,不知道多少人上了城頭,卻再也沒能下城頭。


  這座城,與陳國其它一百二十九城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這個城裏的男人都是兵,家家戶戶都有兵藉之人。


  每逢大戰落時,鎮北城的慟哭之聲,千裏可聞,有父母哭兒子的,有妻子哭丈夫的,有孩子哭父親的……不一而足,不一而是,最後所有的哭聲全都融進了一杯鎮北燒刀子酒裏,喝進肚裏,灌滿愁腸。


  老王爺在這片苦寒之地傳下的釀酒之法,就這樣成了這座他不曾親眼見過的城池裏,無數鮮活的人們精神慰藉之法。也不知道他再見到這一幕,是會感到欣慰,還是心酸。


  夜暮下,鎮北城守軍將領衛長空立於鎮北城城頭之上,放眼望去,再往北是陳國漫長的邊境線,星光渺茫。往南則是他們拚死護衛的王都長安,燈火輝煌。


  衛長空的手撫過那布滿了刀痕劍跡的城牆,月光下,有的溝壑中還有早已幹涸的血跡散發著暗紅的光,有敵人的,有自己人的,烈火滾油焚燒過的城牆,看起來悲悲壯壯。


  這滿目瘡痍滿身傷痕的鎮北城與他們這些鎮北城守軍一樣,不知道在經曆了大大小小多少次戰爭後,才成長為今天這般模樣。


  他身後的俾將也飽含深情的看著這一堵堵城牆,“將軍,我們真的要放那十萬楊國軍隊南下嗎?南邊可是長安啊!如果王都長安被攻破了,我們還有何麵目去見陳國百姓。”


  又有俾將麵色難看的說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畢竟是兵部發來的軍令,若是不放,那我們就是抗旨不遵啊!”


  今天他們這些鎮北城的實權將軍突然接到來自長安的軍令,著令衛長空打開鎮北城的大門,讓屯兵邊關的十萬楊國軍南下。


  接到這條軍令時,衛長空隻覺得兵部是瘋了,才會下達這樣的軍令。


  十萬楊國兵南下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陳國的王都長安。


  衛長空在認真查看了那一道軍令之後,確定了兵部沒有瘋,那條軍令是真的,而且隱晦處還有太傅範增留下的痕跡。


  這說明讓楊國軍隊南下不止是兵部的意思,還是太傅範增的意思。


  既然是太傅的意思,這就讓衛長空陷入了更加兩難的境地,放,長安若是被攻破,那他鎮北城守軍將領衛長空就是陳國的罪人,必將背負千古罵名。可若是不放,那他就是抗旨不遵。


  衛長空有些恍惚的說道:“我們在這鎮北城抵禦楊國已經多長時間了?”


  “五十年。”


  鎮北城建城五十年,他們便在這座城池抵禦楊國的軍隊五十年了。


  五十年過去了,當時年少滿頭黑發,而今已是兩鬢如霜,垂垂老矣!


  許多當年並肩作戰的人,要麽扛不住歲月,要麽扛不住刀槍,都早早的變成了一方小小的荒村野墳,任憑後人垂吊。


  原來已經與楊國軍隊打打殺殺已經五十載了啊!衛長空抹了抹臉道:“你們想讓楊國軍隊跨過我們鎮北城嗎?”


  有年老的俾將笑道:“楊國那些狗崽子要想跨過鎮北城,隻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城破我亡。”


  “對,隻要我老周還能站在這城頭一天,他們這些狗崽子就別想跨過鎮北城。”


  “將軍,我儲運今天先把話說在這,如果你現在就要放楊國那群狗崽子入城的話,那我老儲現在就披掛上陣,與那群狗崽子真刀真槍的幹上一場。”


  “算我一個。”


  “俺老牛願隨你一同赴死。”


  ……


  他們這些都已經半截入土的人了,唯一的執念,就是戰場,就是拒敵於國土之外,而今天兵部要讓他們大開城門,放敵軍南下,這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無異於將他們多年堅持的信仰打碎重築。


  衛長空搓了搓在寒冷的天氣下被凍得有些幹燥的臉,“長安的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吧!”


  一眾俾將盡皆噤聲。


  衛長空道:“楊國的軍隊南下,不止是兵部的意思,也是太傅的意思。如今太傅與王爺爭權正酣,楊國的軍隊這個時候南下,怕是想要攻破的不是長安,而是長樂宮。”


  若是今天這軍令隻是以兵部的名義的發出的,那他多半還不會做此想,可現在這其中又多了太傅的影子,那他不能不做此想。


  畢竟,要跨過鎮北城的不是陳國的大軍,而是敵國的大軍。


  若是陳國的大軍,他放行也就放行了,可這是敵國的大軍,他是真的不想放行。相信也沒有那個將領願意看著敵軍的馬蹄踏過自己防守的城池。因為一聲聲馬蹄,踐踏過的不止是他們拚死護衛的國土,還是他們為將的尊嚴。


  衛長空回頭看著那四個俾將,都是與他一同並肩作戰數十年的老人了,“五十年,我都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生死了,多少戰友死的死,傷的傷,也就我們幾個福大命大,苟存至今。可今天要讓我打開鎮北城的城門,放楊國那群狗崽子過關,我是真的做不到。我已經決定了,抗旨。這件事情的後果我會一力承擔,今天叫你們來這城頭的目的,隻是想要告訴你們,若我出了意外,一定要守好鎮北城,守好我們的……家。”


  衛長空說

  完這句話之後,便坐在城頭,看著鎮北城的燈火,稀稀落落的,十室九空,十不存一,這就是邊境城池的悲哀。


  俾將儲運大聲說道:“將軍,要死一起死。十萬楊國軍想要過境也沒那麽容易。”


  其它俾將也都紛紛附和,“漢王不是在與太傅爭權嗎?我們大不了緊閉城門,不聽太傅的旨了,轉投王爺。王爺又是老國主的兒子,理當繼承大統,我們聽王爺的旨,也不是不可以。”


  衛長空看著鎮北城燈火最輝煌那處,輕聲道:“轉投王爺,你們將王鐵木置於何地?”


  王鐵木?

  一眾俾將不說話了。


  王鐵木是鎮北城的城主,太傅範增心腹中的心腹,其弟王鐵山乃羽林軍大統領。


  而且在這兩人身後還有穩坐鎮北城第一大家族的王家。就算是他衛長空想要抗旨不遵,他也做不到,他畢竟隻是鎮北城的守軍將領,權力有限。


  而他要做的,隻是打算在他有限的權利裏,盡最大的努力。


  衛長空道:“有王家在,楊國的軍隊南下,我們是攔不住的,要想讓我鎮北城的守軍不背負放敵人入關這一千古罵名,那就隻有我死,死在兩軍陣前。”


  隻有自己戰死在楊國的軍隊前,鎮北城守軍的名聲才得以保全,這一千古罵名才不會落到他還有鎮北城守軍的頭上。屆時鎮北城守軍群龍無首,王鐵木以城主之位將會暫代統領之位,到時候楊國軍隊就是從他這個城主的手下入關的了,與鎮北軍無關。


  衛長空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我再好好看看這鎮北城。”


  “將軍……”


  衛長空一揮手,儲運等人便消失在了城頭。


  衛長空獨坐於月色下的鎮北城城頭,原以為太傅與王爺的爭權波及不到他們這些邊關城池的,可事實好像偏偏事與願為。


  衛長空斜靠在城頭,閉著眼目喃喃道:“你是不能不飄蕩的風,我是滿山的芒草走不動,來時傾到在你的懷中,去後仰首望長空……”


  衛長空笑了笑,“望長空,衛長空。”


  突然一陣掌聲響起。


  衛長空突然站了起來,眼神銳利的看著前方。


  城頭上出現了一襲白袍身影。


  衛長空沉聲道:“閣下是何人?來這城頭上作甚?”


  夜晚的城頭也是有人巡邏的,隻是之前自己已經讓巡守這一段城頭的士兵去其它地方了,而眼前之人,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那修為必定在自己之上。他不能不嚴陣以待。


  白袍身影淡淡的說道:“我叫張白圭,你也可以叫我張將軍。你放心,我們不是敵人。”


  “張白圭?”衛長空仔細的想了想之後,好似沒聽說過這號名字啊!

  張白圭在城頭坐了下來,“相較


  於張白圭這個名字,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張將軍。”


  衛長空道:“那好吧!閣下大晚上來這城頭作甚?應當不會是如我一般來聽風賞月吧!”


  無論是叫張白圭還是張將軍都隻是一個稱呼,衛長空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黑臉少年大晚上的來這城頭作甚,會不會行一些不利於鎮北城的事?

  張白圭道:“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衛長空道:“找我有什麽事?”


  “讓楊國的軍隊入關?”


  衛長空氣笑道:“閣下怕不是找錯人了吧!我何德何能,有這能力讓楊國的大軍入關。”


  “沒有找錯,要說這鎮北城最有可能不讓楊國大軍入關的,可能就隻有你這個鎮北城守軍將領了。”


  衛長空聲音冷淡的說道:“閣下是太傅的人?”


  張白圭笑道:“恰恰相反。”


  衛長空死死的盯著張白圭,想要從他那張黝黑的臉上看出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來,可是他失敗了。


  張白圭從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個淡淡的微笑,雖不好看,也不難看。


  張白圭淡淡的說道:“衛將軍,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死了,鎮北城守軍的臉麵也不見得能得到保全。因為楊國軍隊確確實實,實實在在是從你鎮北城過去的。你覺得若是王爺真的出事了,以王爺現在在百姓口中的聲望,是死一個鎮北城守軍將領就可以解決的事嗎?”


  張白圭神色從容的說道:“到時候你是死了,一了百了,贏得了千古美名,可你那些屬下就不一樣了,口誅筆伐,千古罵名就要落在他們的頭上了,為什麽你們不隨著衛長空一起死?要是你們敢站出來與衛長空並肩作戰,興許楊國的軍隊就進不來……”


  張白圭隨口說了幾句就不說了,剩下的就讓衛長空自個兒去想吧!

  衛長空眉心直跳,是啊!自己死了,是一了百了,而且自己是戰死沙場的,可自己那群屬下呢!自己在抵抗?為什麽他們不抵抗?為什麽他們要眼睜睜的看著楊國的軍隊入關?

  沒有人會關注為什麽的,頂多在事後知道了這是兵部的軍令之後,罵的人中再多上一個兵部尚書,一個太傅,多費點口水而已!


  衛長空苦笑道:“此事確實是欠考慮了。”


  他沒有將漢王如今的聲望考慮在內,漢王現在已經是深得民心了,漢王一死,陳國又將落到範增的掌控中。


  陳國的百姓才過了多少天的好日子啊!才免稅了幾個月啊!這還有大半民生工程都還沒有俊工的,自已這北境門戶就自個兒打開口子,讓敵國的軍隊入關了。


  這不是故意找罵嗎?甚至唾棄。


  以漢王如今在陳國的名望,事態發展到這一步那是極有可能的事。


  這樣一想,他又

  想到一個問題,若是楊國的軍隊入關了,可卻沒能攻下長安呢!


  那這問題就大了,漢王必定會問責,到時候鎮北城守軍中大大小小的將領,怕是都要難逃一死。


  放敵軍入關,那就是叛國啊!


  衛長空瞬間陷入了沉思中。


  張白圭道:“衛將軍,我這到是有一個好法子,可以為衛將軍排憂解難,不知道衛將軍願不願意聽。”


  衛長空道:“還請張將軍明示。”


  原來他以為隻要他死就可以解決的問題,現在看來好似並沒有那麽簡單。而眼前這個少年既然說他有一個好法子,不管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他都是要聽聽的。


  能當上這鎮北城的守軍將領,能抵禦楊國近五十年,靠的可不是剛愎自用。


  張白圭沉聲道:“關門打狗。”


  “關門打狗?”衛長空連忙問道:“怎麽個打法?”


  張白圭道:“怎麽個打法你就不用管了,你隻需將楊國的軍隊放過鎮北城,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了,如果你不想背什麽罵名,甚至還想贏點美譽的話,相信到時候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衛長空一瞬間便想明白了,所謂的關門打狗,就是將楊國的軍隊放進鎮北城,鎮北城與長安城形成一個大籠子,將他們困在其中慢慢打,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如果是他鎮北城守軍想要贏得美名的話,鎮北城屆時可以以長安城兩麵夾擊,徹底將楊國十萬大軍奸滅,而鎮北城之前放楊國軍隊入關的事就可以解釋為引蛇出洞,誘敵深入了。


  衛長空顯然也有些心動了,與楊國打了那麽多年,現在有機會一舉奸滅楊國十萬大軍,他又怎能不心動。


  若是這一仗勝利,邊境必定要陳平很多年。這鎮北城的燈火應該也會多些。


  張白圭突然說道:“這鎮北城夜晚的燈火要是再亮些就好了。”


  衛長空想了想後,突然說道:“你又多大的把握?”


  張白圭如實答道:“沒有十足的把握。”


  衛長空點了點頭,沒有十足的把握也已經很多了。


  幸好他不知道張白圭說的沒有十足的把握,是因為戰場的情況瞬息萬變,他也無法在戰爭還沒有發生前,便已經把控好戰場上發生的事了。但是對於這場戰爭的結果他卻是一點也不懷疑,因為必勝。


  若是衛長空知道張白圭現在的想法,必定會驚掉下巴!十萬軍隊的進攻,他也可以守住,但是想要戰勝,確實很難。


  光砍十萬顆腦袋,刀都要砍卷不知道多少把。


  衛長空站起年來說道:“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他雖然如此說,但他的內心中實際上已經相信大半了,眼前這人應當有此能力還有魄力做好這事,這是一種直覺。


  張白圭笑道:“


  你除了相信我別無選擇。我可以很明確的跟你說,無論是你死了讓楊國的軍隊入關,還是你活著讓楊國的軍隊入關,他們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衛長空氣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今晚壓根沒有必要上城頭。”


  張白圭站起身來,吹了一聲口哨,一頭通體雪白的獨角獸自夜空中的雲層中竄了下來,張白圭一躍而上道:“因為這陳國畢竟是漢王之陳國,像你這樣有能力的將領,死一個就少一個,本將軍看了會心疼的。”


  ……


  衛長空連夜下了城頭,去找了儲運四人與他們商量對策。五人商量了一宿,終於確定了下來。


  那就是接旨,讓楊國的軍隊入城。


  第二天,夜幕下,鎮北城城門大開,城門內外無一士兵把守,看起來陰森一片。一列列大軍飛快的穿過城門往南方跑去。


  鎮北城城主王鐵木與守軍將領衛長空二人皆未露麵,甚至連暗中觀看都沒有。就任由楊國十萬大軍穿過鎮北城奇襲長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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