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歸去來兮

  等小侍們將美人服侍好以後,仍就將美人扶著在轎攆中坐好,垂下了軟簾,兩撥人各分出二個前後抬轎。剩下兩溜各男女皆是八個,仍舊站好了,等起轎以後隨在轎后。


  余蒙蒙看了一眼清河,見對方點頭,便伸手在琴上撥了七個音。七音按著琴弦的排列而一一鏗鏘響起,勢如破竹,滌盪一切濁氣陰氣,為開路之先鋒。接著,清河則將寶劍拔出,利落地出劍揮了七下,將濃霧驅散,後續之威。


  這琴音嚇得冥界四方都關門閉戶,這劍光又照得冥界八方的孤魂野鬼都瑟瑟躲起。


  隨後,兩人起步跟著空中旋著的紅羽往回走。那貴客乘坐的轎子四角檐上都掛著一個銅鈴,一步一行間是一搖一晃又一響。清脆的鈴聲在靜謐的夜霧中兀自叮叮噹噹的清響著,讓給人心裡有種詭異的感受。


  及至將轎攆引到了東殿宮門時,業已經是申時。宮門早已打開,那紅羽先行飛入殿中,仍舊回到了諦玄澈的袖中,諦玄澈遠遠地聽見鈴聲就站起來迎在大殿外,率領一眾鬼使冥司站著。


  入了宮,到了殿門前,余蒙蒙留心清河的舉動,見他往左邊退去,自己便往右邊走。接著鬼王親自迎接那木頭美人,將她一步一步地接入殿中,而余蒙蒙則跟著清河與一幫鬼眾恭候在殿外。


  屋裡燈火輝煌,絲竹悅耳,有數美人不住地翩然起舞,真箇身若驚鴻。


  諦玄澈先是扶那木頭美人坐下來,然後與那木頭美人敬酒,接著,他又從一方金絲錦帕中拿出一隻桃花木梳來插在那木頭美人的頭髮上。


  余蒙蒙認得那梳子分明就是自己與清河親自從魔界討要來的。


  將這些事情一一做完以後,只見諦玄澈站起來,他手中拿著一隻金龍纏柄的酒爵,內盛著從十方林帶回來的酒。口內念念有詞道:


  「彼來爾往,爾歸彼致。以爾之念,全爾之心,成爾之事。忘前塵,寄來生,既有信,何不至?歸去來兮,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接著,便將爵中酒慢慢地傾斜向下,流成一線注在那一直坐著不動的木頭美人身上。那酒落在了美人的身上,就漸漸地變成了藍色的火焰,慢慢地從美人的頭上開始灼燒著,一點點地將坐著的美人從頂至腳燒著。然觀那坐著的美人,卻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臉上也毫無痛苦的表情。


  大概是不痛的吧。余蒙蒙想。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殿內的一切。


  等諦玄澈的一爵酒傾注而盡時,那木頭美人也已經化作了煙霧消失殆盡了。此時從殿外望進去,殿中只余了諦玄澈一人而已。至於那些方才還歌舞奏樂的女子們,都不過是一些紙化的假人而已。那些紙張隨著那木頭美人的消失而法力漸漸消散,陰風將其卷著吹到了燭邊,一一成了灰燼。


  「哇哦!」余蒙蒙轉身離了殿門驚嘆著,終於忍不住舒了一口氣,心裡也不似剛才那麼緊張。看她滿頭都是汗,清河在一旁笑道:「以前我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如你這般。不過,我估計我嚇得比更厲害些。」


  「是嗎?現在完全看不出來啊。」余蒙蒙抬手拭了拭汗,心情愉悅地說,「如今這件事過去,近幾日怕是也沒什麼緊要的差事了。」


  清河笑著無奈地搖搖頭,看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就知道如今日這般的事務是累著她了。以她那般活潑的性子,做這等悶煞人了的差事,著實是為難她了。想著今日又是她頭一次做,未免她喪氣,便想著犒勞犒勞她,遂道:「待會兒卸了差事,清河哥哥帶你去人間玩兒玩兒。」


  一聽這話,余蒙蒙霎時間就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她先是悄悄地查探了一下四周,發現沒人在注意他們,好像也沒有人聽見什麼,就悄悄地將手護在了唇邊問:「清河哥哥,這真的可以嗎?」


  「放心,你大概不知道。」清河摸了摸她的頭道:「侍官有時候也是需要去人間轉一轉,去查訪哪裡會有孤魂野鬼或者狂魅惡妖在作亂。這些,要是查到了,就需要我們去在它們身上蓋章。若是惡鬼作亂,我們就需要出手制止,因為這些是我們冥界漏掉的。至於那些妖孽,則就不歸我們管,只要蓋了章,然後那處的土地山神見了,就會將他們拘起來,以罪論處。」


  「是嗎?」余蒙蒙有些懷疑地看著清河,「我怎麼不知道這些事情?」


  清河看著她清亮的眼神頓時語噤。他若是早些告訴了她,估計她早就收不住心,打著辦公務的旗幟整日里去人間遊盪了吧?畢竟,她那麼喜歡打聽人間的事情。


  諦玄澈忽然出現在殿門口,聽到余蒙蒙問話,便問:「你不知道什麼?」


  聽到自家上司的聲音突然在腦袋上方響起,余蒙蒙就跟那被點燃了頭的線香一樣,頭上覺著燙得謊。


  她忙低頭轉身,後退了一步才敢抬起頭來,吞了吞口水,先看了一眼清河,不知道他方才對自己說的話能不能對上司說。萬一,本來真是有這條規定的,結果自己一時犯蠢跟諦玄澈說了,諦玄澈順理成章地一禁止,豈不是什麼都完了?可又不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見她囁嚅著不語,眼神又鬼鬼祟祟地直往清河身上瞅。諦玄澈於是轉而問清河:「清河,可是你對她說了什麼?」


  清河則笑著回稟:「回大王,屬下方才對右侍官說今夜須帶她去人間查訪一下有誤冥界缺漏了的孤魂野鬼,無奈右侍官她不怎麼情願去。」


  「這就奇怪了。」諦玄澈一雙透亮的眼睛直在余蒙蒙的身上掃來掃去的,看得她差點兒無地自容,方才壞笑著問:「你可是真的不願意去?」


  這是道送命題啊!


  余蒙蒙淚奔,硬著頭皮答:「如果當真有此差事的話,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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