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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蓮魚香囊(6)

  「既不嫌棄,為何你不像以前那樣握住我?」


  「我……」


  「玉郎,拉我一把好嗎?這地下好涼。」


  蒼白的手猶如藤蔓一樣順著男人的褲腿向上爬,男人下意識繃緊了身體,就在那雙手即將觸及他的手時,他的手用力打了過去,緊跟著雙腳向後撤,一個轉身,開始沒命的跑。


  「玉郎你果然還是嫌棄我。」


  幽怨的聲音如影隨形,男人恐懼的緊閉雙眸,不敢睜開。


  「春兒,不關我的事,是嬤嬤要去找你的。我說過你不會害我的,可嬤嬤她不相信。春兒,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是心生怨恨,就去找嬤嬤。」


  「玉郎,你在怕什麼?」幽怨的聲音自男人的耳光溜過:「你若是真的相信我不會害你,此時你又跑什麼呢?」


  男人睜開眼,絕望的發現春兒就站在他的前面,而他一直都是在原地奔跑的。


  「春兒。」


  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頭低著,剛好看見春兒半浮在空中的那雙腳。


  「春兒,算我求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上,放過我好不好。」


  「玉郎,你這說的哪裡的話。」


  男人感覺那雙腳離自己又近了些,幾乎已經抵在了他的前額上。陰涼的氣息也隨之注入到他的身體里,冷得他牙齒直打顫。


  「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可你也明白,身在那樣的人家,很多時候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嬤嬤她雖說只是我的乳母,可我親生母親去的早,我自小便是她帶大的,待她也如親生母親一般。她說的話,我不敢不聽,她做的事情,我也阻止不了。


  春兒,我知道我很沒用,我不僅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躲的遠遠的。可……可你已經死了,事情也都已經發生了,就算我後悔,我自責也都沒有什麼用了。


  春兒,我帶了東西來看你。今天晚上,我原本是打算帶著東西去看你的。你死了,我很難受,我真的很難受,可我又能如何呢?」


  「玉郎,你喜歡我嗎?」


  「我自然是喜歡的。」


  「有多喜歡?」


  「有……」男人喉嚨間哽了一下:「你是不同的,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過旁的女子一眼,連府中那兩個妾氏的房間我都沒有進過。春兒,我原本是想要娶你的。」


  「既如此……」春兒的聲線柔和了下來。


  男人在心裡鬆了口氣,眼睛稍稍睜開了一條縫隙。正當他打算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喉嚨間突然一緊,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那種被扼住的窒息的感覺讓他心慌。


  「既如此的話,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獄好了。玉郎,陰曹地府,你我再做一對夫妻如何?」


  「咳!咳咳!」


  男人拚命咳著,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眼瞧著他就要被春兒給掐死了,春兒突然叫了一聲,跟著被彈開了。


  男人再次跌到地上,他一邊捂著自己的喉嚨拚命喘息,一邊抬頭看向春兒。只見春兒一臉怒意的盯著一個看不清面目的女子。黑夜中,只聽得到女子嬌俏的聲音。


  「好了好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他也不過是個做不得自己主的可憐蟲。」


  「這是我的事。」春兒聲音變得極冷:「我要帶他去地府,我要讓他永遠跟我在一起。」


  「你以為地府是你家,想帶什麼人回去都行的嗎?」


  刑如意一句話說的春兒差點臉紅。


  她是鬼,臉自然不會紅,但仍感覺難看的錯了錯臉。


  「陽間有陽間的規矩,地府也有地府的規矩,他陽壽未盡,縱然你將他給掐死了,到了地府,還得勞煩鬼差再把他送回來。你自然是不嫌麻煩的,可地府鬼差有限,也不是人人都那麼清閑的。」邢如意說著,戳了戳自個兒身上的鬼牌:「你放心,該帶他去的時候,他也是跑不了的。」


  「我現在就要他死。」春兒的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邢如意略冷了臉:「我知你心裡委屈,心中怨憤難平,所以才縱容你來見他。方才你出手時,我也並未阻攔,為的便是讓你教訓他一番。讓他明白,一個女子的感情,不是那麼輕巧就能得到的。既得到了,便要珍惜。」


  「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春兒伸出手,十根指甲飛長:「是你告訴我,害我的是他,如今卻又攔著我不讓我帶他走。你憑什麼?就憑你腰間的那塊牌子!」


  「這塊牌子?」刑如意又用指頭戳了一下:「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身份名牌罷了。若是遇到膽小的鬼怪或者鬼差,興許還有些用處,若是遇到你這樣的,就沒什麼用了。哦,你剛剛問我憑什麼對不對?」


  刑如意往狐狸身上靠了靠:「憑他!」


  「他?」春兒瞄了狐狸一眼:「他又是誰?難不成也是地府的鬼差,來抓我的。」


  「地府倒是想請他過去當差,可惜我不願意。」刑如意摸摸鼻尖:「他是我家夫君,很厲害的那種。」


  「你這是故意在欺負我嗎?」春兒說著,就朝刑如意撲了過去:「你明知我被男人所害,竟還當著我的面說你家夫君的長短,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夫君有多厲害。」


  春兒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就被困在了原處。


  刑如意搖搖頭,嘖嘖兩聲之後才說道:「方才已經告訴你了,我家夫君挺厲害的,你偏不信,現在信了吧?」


  「你——」春兒在原地掙扎著,表情越發的猙獰。


  「不瞞你說,我家夫君是會法術的,而且還是頂厲害的那種。至於我身上的這塊鬼牌,也是仰賴我家夫君才混到的。所以,我剛剛真的是在提醒你,而不是炫耀什麼。你方才問我為什麼攔著你,卻不等我回答就對我逞凶。春兒,遇事兒是不能這麼著急的。」


  「你究竟想說什麼?」


  春兒惱怒的盯著刑如意,眼角餘光卻時不時的瞟向狐狸。方才交手時,她已經知道,自己不是狐狸的對手,可是人都有疏忽的時候,她在尋摸著如何下手,才能為自己謀得一絲勝算。


  狐狸半眯著眼,絲毫沒有將春兒放在眼裡。也是,他一隻修鍊千年的老狐狸,如何能看得上春兒這隻初出茅廬的小鬼。若非如意執意要摻和,他早將春兒給滅了。


  春兒的打算,刑如意估摸著也猜出了幾分。此時的她。早已經不是當初初到盛唐的那個小丫頭,經歷的事情多了,心裡的盤算也就多了。春兒眼中的謀算,她只需瞧上一眼,也能猜出個八九來。況且,她表現的又是如此明顯。


  有狐狸在一旁杵著,她自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只將自己心裡原有的打算說出來也就是了。至於春兒能不能聽進去,又能聽進去多少,已經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反正說完了,她就會藉助鬼牌打開陰司的大門,然後喚了鬼差將春兒帶往她應該去的地方。


  「我方才攔著你,著實你是為你好。正所謂人鬼殊途,你是鬼,他是人。你既愛他不得,也殺他不得。縱然他有千萬個該死的理由,也自有陽間的律法管著,你若動手,便是給自己多增加了一份罪責。此生,你倒是痛快了,可來生,勢必要償還,這一取一失之間,吃虧的還是你自己。至於他,方才吸了你不少的陰氣,就算能活到七老八十,也不會痛快什麼。


  我知你心裡委屈,明明用盡全力去愛一個人,也付出了一切想要袒護他,結果卻是被辜負。可懲罰,不一定就要讓對方去死,讓他活著,興許才是他最大的痛楚。」


  刑如意說著,伸出手,將一物遞給春兒。


  「你若真想帶走一樣東西,就把這個帶去吧。」


  「這是……」


  「你的東西,或者說是你們的東西。」刑如意走過去,將香囊掛在春兒身上:「這本是陽間的東西,是我央求著我家夫君給使了法術,讓你變成陰魂也能帶著。」


  「我不要!」春兒倔強的說著,眼睛朝男人望了一眼,越發的紅了。


  「為什麼不要?這段感情雖到了最後是錯的,可剛開始的時候還是美好的。」刑如意捏了捏那枚香囊,轉身走到男人跟前:「當著春兒的面,你老實告訴我,那可是你的主意?」


  「什麼?」男人結結巴巴的問。


  「送到牢里的飯菜,可是你的主意?」


  刑如意又問了一句,男人的頭隨即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不是我,我壓根兒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春兒的時間不多了,你將你知道的全當著她的面說出來,至於她是否原諒你,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至少,在她離開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個兒是稀里糊塗的。」


  「嬤嬤她去找春兒我是知道的。」


  「還有呢?」


  「還有……」男人支支吾吾的:「還有,我大概知道嬤嬤她想要做什麼。」


  「嬤嬤她想要做什麼?」


  「她……她想要春兒死,想要春兒在上公堂之前就死。」


  「因為那枚香囊?」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個兒的腰間,半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是!春兒的香囊里藏著我的東西,我的香囊里藏著春兒的東西。這蓮魚香囊原是我二人的定情之物,只因春兒的出身……嬤嬤她知道香囊的事情,也知道縣令董大人不是一般的昏官,倘若讓他發現了春兒身上的香囊,勢必會循著香囊找到我。


  萬一,事情敗露了,我一定會被牽扯進去。


  人,雖不是我害的,也與我沒什麼關係,可一旦事情敗露,我將來想要再求前程,只怕也不容易了。嬤嬤雖只是我的乳娘,待我卻如親生的一般,為了我的前程,她定然不會讓這香囊留在春兒身上,可我發誓,我真不知道嬤嬤會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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