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懸崖邊的談論
我心想在氣勢上可不能輸給他,便笑道:“有什麽不敢?不過現在是夜裏,怎麽找路上去?我們可不會飛。”
美隊瞪著眼說道:“隻要你敢就行。今晚還是暫且在這裏歇息,明天一早,我們就繞道去找路上山!”
我笑道:“可以可以。不過你千萬不要認為因為你是隊長我才答應,事實上是因為我自己也想搞清楚這是怎麽回事。這可是關係到我自己的小命的事。”
美隊哼了一聲:“你明白就好。現在我們費盡千辛萬苦付出巨大代價來到了這個鬼地方,我可不想在最後關頭栽個大跟鬥。”
我笑道:“這裏離最後關頭還差著十萬八千裏呢!別看就隔著一個水湖,但是,誰能過去?反正我是不敢遊泳過去。”
美隊又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自回屋角坐下,又點了一支煙。
文瑜對我說道:“我心裏有些害怕,但又有些期望的感覺……我也覺得很怪,但心裏好像就是有一個感覺,就是希望能看見對麵會亮起火光。但也不可否認,如果真的亮起火光,我的心裏會更加害怕。這裏除了我們四個壓根就沒有活人,是什麽人還是什麽東西,會在這裏點亮燈火?”
我嗯了一聲,在懸崖邊坐下來,雙腿就吊在懸崖下,思索了一會,對她說道:“還是不要多想了。這世上沒有解釋不了的事情,就算說它是鬼,那也是一種解釋,因為鬼本身就是一種解釋,隻要親眼看見就是真的。你害怕的話就先去睡覺吧,我在這裏再看一會。”
文瑜搖了搖頭:“不,我寧可坐在這裏和你一起看有沒有燈火亮起。美隊也好,毛子也好,睡覺的時候都把臭腳丫子亮出來,熏得我睡不著覺,戴口罩都抵抗不住。”
我嘿嘿笑道:“文大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自己的腳丫子也不太好聞呢?”
文瑜頓時滿臉通紅:“那是因為沒辦法啦!這麽多天了,一個洗澡洗腳的地方都沒有,我隻能用濕毛巾擦擦身子。沒有水,又要走路出汗,誰也沒辦法啊!我天天都換襪子,已經是盡我最大的可能來保持衛生了。”
我笑道:“我懂,所以我聞到你的腳丫子的氣味的時候都當做沒聞到。出門在外沒法子講究,我還是懂的。嘿,你看的那些武俠小說是不是還提到大俠們在沙漠或者海船上經年累月的?沙漠裏幹淨的淡水比黃金還貴,到沙漠去的人一定不會拿淡水來洗澡,說不定牙也不刷臉也不洗,隻有更臭。還好,我們還是能刷牙洗臉的,雖然不會很幹淨。”
文瑜也在懸崖邊坐了下來,學著我的樣子把雙腿垂在懸崖邊上,還一晃一晃的:“是的,小說裏從來不寫那些大俠和俠女們在沙漠裏是怎麽過日子的。夜裏就睡覺,天亮醒來就有事,就沒看見大俠們刷牙洗臉洗澡洗腳的時候。我想,可能是這麽事情太過繁瑣了,所以沒人寫吧!”
我說:“哎,那起碼也應該體現一下大漠裏和海上生活的實際情況是不是?我有個老鄉是當海軍的,在一艘護衛艦上服役,一出海巡航經常就是一兩個月不能回到陸地,天天看的都是海藍色,天天都隻能刷刷牙擦擦臉,沒有足夠的淡水洗澡。天氣冷還好,天氣熱的話,隻要一天,渾身就都是臭汗味。要不怎麽說臭大兵,就是因為當兵的經常不能洗澡,身上都是一股汗味和腳臭味。”
文瑜搖了搖頭:“真是無法想象那樣的生活……哎,現在也不用想象了,我們現在就在過著這樣的生活了。”
我又笑道:“其實海軍比我們多少還是有些幸運的。如果在海上航行的時候遇到暴雨,那不用說,直接開進下雨的區域,全部水兵都脫得赤條條的在甲板上洗澡。艦上都是男兵,一個女的也沒有,大家盡可放開了心胸盡情地在雨中洗澡,接受這老天爺的恩賜。艦長也不會阻止,甚至還會命令戰艦追逐著下雨的區域駛去,爭取讓大家都能洗個澡。畢竟臭氣衝天渾身汗垢的話誰也沒心情幹活,幹起活來也是大打折扣的。前天我們遇到了大暴雨,隻是你沒膽量衝進雨幕裏洗澡罷了。”
文瑜輕輕拍了我一巴掌,看著腳下的大湖沉思:“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過去?費盡了千辛萬苦來到這裏,卻發現沒辦法過去,真是讓人煩躁。”
我說道:“這個……確實不好辦。雖然現代人的經驗和智慧是遠超古代的,但在現在的情況下,我們卻仍然對著這古人設置下的難題一籌莫展。要過去,就得有船,而要有船,就得發信號給對麵。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人都死了幾千年了,哪裏還會有人來回應你的信號搖船過來?就算有,那也是鬼,你敢坐嗎?遊泳過去的話,雖說我們遊泳的技術和設備都遠超古人,但這水裏明顯地有著會吃人的大魚,說不定還有手指粗的螞蟥,帶著腐蝕液體的人麵螃蟹,就等著我們往水裏跳……哎,我想來想去,如果真的沒有別的途徑過去的話,也許我們是隻能坐直升飛機過去。”
文瑜也歎了口氣:“直升機是肯定沒有的,想都不用想。就算我們能趕工做出一條簡易的木船來丟到湖裏,我們也沒有辦法準確地帶著行李跳到船上。我們雖然有繩子,但是沒有滑輪。而更重要的問題是……我們不可能隻過去不回來,必須要留好退路。我們是要冒險,但不是來送命的。”
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或許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下暴雨的時候,不是有些大魚遊了出去嗎?那麽我想,這個大湖必然是有堤防一類的,我們如果能找到堤壩,用炸藥炸開,湖水盡數泄完,我們就有希望過去了。”
文瑜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你想過沒有?真的把湖水都放完了的話,這湖裏會不會到處都是淤泥?甚至可能是深達數米的淤泥?到時又怎麽過去?在這等太陽把淤泥曬幹?”
我無奈地說道:“如果真的沒有其他辦法,我倒是覺得這種辦法可以試一下。等太陽把淤泥曬幹也總比遊泳過去在半路就被大魚吃掉的好。”
文瑜說:“哎,你願意等,我可真心不願意等,況且我們也等不起。我們的飲食用水已經不多了,我暗自估算過了,我們現在的飲食支撐不到10天了。進入陵墓要花時間,回去的路上也要花時間,這10天口糧十分勉強。雖然我們眼下少了三個人,但是他們留下的食物清水我們也隻能帶上一部分,主要還是背著沉重的探照燈之類設備。”
我歎氣道:“唉,還是那句話,要是那麽簡單容易的話,那些大老爺早就自己過來了,何必還要強迫你和我給他們幹活?哼,什麽長生不老,壓根就是癡人說夢罷了!要真是能長生不老的話,對這世界絕對沒有好處。人一到60歲就退休了,此後的幾十年甚至千百年,對社會都是毫無貢獻,就隻會吃年青一代創造的財富。而年青一代也就是幹個三十多年就退休,然後也跟著吃下一代的年輕人創造的財富……這樣子下去的話,最後出現的結果就是全世界高達百分之七八十的老頭子老太婆,吃著隻剩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年輕人創造的財富,估計都恨不得把吸管插到年輕人的身上去直接吸血了。”
文瑜:“……你這話雖然聽起來偏激,但確實很有道理。”
我說道:“還有更偏激的呢!平民百姓也就罷了,要是那些之前掌握著財權軍權政權的人,能活個幾百幾千歲,你說結果會怎麽樣?結果就是這些權力始終牢牢掌控在他們手裏,別人休想撼動分毫。再蠢的人,活上千百歲也會變聰明的,因為他能吸取到足夠的經驗教訓,這樣他就會把手中的權力和組織網抓得更牢。而下麵的老百姓,能活這麽多歲也好,活不到那麽多歲也好,一定會對千百年一成不變的鐵血律法產生不滿,更對始終觸碰不到權力而不滿,最後就必然會爆發大亂,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
文瑜啞然一會:“確實很有道理。”
我點上一支煙,對她說道:“文大小姐,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子的。長生不老甚至不如老老實實地活上幾十年,然後樂天知命,該死的時候就安靜地死去,把世界留給下一代。你不要說什麽他們悄悄地保留秘密自己偷偷長生不老的話,沒有可能的,不用別人捅破,他們家族裏自己都會有人捅破這個秘密,根本保守不了。為什麽呢?因為他的下一代眼巴巴地等著上位,卻發現這家夥就是老不死的妖怪,根本不會讓位出來。你說到時會怎麽樣?”
文瑜沉思道:“這世上的人真的會這麽自私嗎?在乎的隻是權勢和地位,而不是為長輩長生不老而高興嗎?”
我說:“呸!高興個屁!我忘記了是誰說過的了,當資本剝下溫情脈脈的麵紗,露出的就是猙獰和血淋淋的真麵目。當然,我很懷疑,資本這個詞,應該改成‘世界’才對。”
文瑜歎了口氣,對我說道:“那就希望我們短短的幾十年中,能夠做點無憾無悔的事情吧!凡人固有一死,誰也脫逃不了這個大限的懲罰。不過呢,我還是希望你少抽點煙,讓這個大限晚點到來。”說著伸手便來搶我嘴裏的煙。
我趕緊猛吸了幾口,這才把煙頭彈了出去。煙頭帶著一點紅光,在漆黑的夜空裏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向湖裏落去。我指著那點紅光說道:“人這一世啊,就像這顆點著的煙頭,發著一點光和熱,在時空裏劃出一道隻屬於自己的軌跡。但無論如何,最終都會跌落到湖水裏被淹沒,或者自己熄掉……”
我的喋喋不休還沒說完,文瑜突然伸手指著遠處,驚呼道:“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