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真實的真實

  文瑜撥浪鼓般搖頭反對：“你這是什麽謬論？昨晚發生的也是真實的啊，我們真實地身處其間，真實地看到了這裏是一片灰燼。現在的真實和昨晚的真實，都是真實，我很有理由懷疑，現在我們吃下去的麥子，到了晚上就會變成灰燼。人怎麽能吃灰燼呢？會肚子疼的，不衛生，甚至可能有細菌。”


  我攤了攤手：“我們既然現在在白天的真實裏，那就把白天真實的麥子先吃了，頂多到了傍晚時我們不再吃。我們這麽餓，這些吃下去的麥子很快就會消化掉，變成……嘿嘿的，那裏還等到它變成晚上的真實的灰燼？”


  文瑜聽得一愣一愣的，朝我翹了翹大拇指：“老嚴，看不出啊，你這話說得，還挺有哲學意味的。你是真的是初中都沒畢業？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也撥浪鼓一般搖頭：“那時候的情況你也聽說過的吧？像我這種人哪裏有機會繼續上學？學校都停課了，想上學也沒老師教，老師都被打成臭老九了。當然，不可否認，我這人呢，雖然是苦大兵出身，但確實是有那麽幾分哲學家的潛質。怎麽樣，文大小姐，有沒有十分感激上天讓你在那一天遇到了這麽有哲學家潛質的我，而沒有擦肩而過？”


  文瑜又白了我一眼：“才誇了你一句，瞧你的尾巴都翹到哪裏去了。沒有！一點也沒有！我也不想吃這些真實存在的麥子，我很懷疑它們能不能真實地讓我們得到溫飽！”


  我嘿嘿笑著，摸出打火機放在已經變成綠草如茵的河岸上，讓陽光照在它上麵，對文瑜說道：“總而言之，我們必須先把打火機曬幹，這樣就算你不想吃這些麥子，到了晚上，我們總可以用真實存在的枯柴，生起一堆真實存在的火堆來。”


  文瑜歎了口氣，茫然四顧了一下：“如果這裏的一切都是這樣子，那我們……還有什麽能吃的？麥子是灰燼，河裏的魚蝦，估計也會是魚骨頭吧！就算是遇到野生動物，其實也是枯骨一堆吧！”


  我歎了口氣，安慰她道：“別想那麽多了。這世間的生命，最後都會消亡，變成枯骨和灰燼的，你我也是一般，隻不過我們是還沒有到那時候而已。我們就當是提前作為枯骨，吃一些已經變成枯骨和灰燼的食物咯！”


  文瑜堅決地說道：“不行！活人哪裏能吃那些已經……完全腐爛了的東西。嘿，從實招來，是不是你以前吃過？”


  我笑道：“當然沒有。隻不過，現在既然情況特殊，那就特殊對待一下嘛！嘿，你不敢吃，我吃給你看。”說著從麥穗上擼下一把麥粒，丟進嘴裏咀嚼，嘴裏頓時充滿了麥子的清香。我嚼了幾下便咽了下去，頓覺一股暖暖的東西落入肚中，渾身頓時恢複了幾分力氣。


  我舔了舔嘴唇，又要去擼一把。文瑜趕緊抓住我的手：“好了好了，別吃了。生吃對身體不好，有細菌，不衛生，容易得病。我倒是建議你，等到你的打火機曬幹了，我們還是去城堡那邊看看吧！昨晚上我看到那些燈光一直走上到了頂上，直到看不見，沒有什麽異常。或許那裏真的是有活人在。”


  我笑道：“好吧！文大小姐既然這麽說，那我唯命是從就是了。服從命令向來是我軍的鐵打的紀律嗎，我雖然是一個退伍了的兵，但仍然保留著這樣的優良作風，這就是我們一路上雖然遇到不少困難，但還是能克服困難奮勇前進的道理……”


  文瑜搖手道：“好了好了，收起你那一套說辭，你也不嫌說得口幹。哎，看著這河裏的水，卻不敢喝，頂多洗洗臉。”說著彎下腰去，雙手捧起一捧河水，撲在臉上，仔細地擦了擦臉，然後再用打濕了的手攏了攏長發，歎氣道：“真是想起來就沒心情！”


  我安慰她道：“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到吃喝的，實在找不到，我就犧牲自己，=從大腿上割幾塊……”


  文瑜瞪了我一眼，我把下麵的話咽了回去。文瑜瞪著眼睛警告我說道：“玩笑歸玩笑，不準說那些沒邊沒際的話！”


  我咳嗽幾聲，仰躺在河岸的草地上，聞著身邊青草的清香，看著純淨無比的藍天白雲，感歎道：“若不是沒吃沒喝，這裏的風景，都可以算是世外桃源了。”


  文瑜沒說話，看著遠處的城堡，不知道在想什麽。


  早上的太陽溫度不夠，曬不幹打火機。文瑜見費時太久，便提議兩人輪流拿著打火機放在手掌上曬，我們則沿著河邊向北邊的城堡而去。就算這條小河到不了城堡那裏，到時再轉向筆直走過去也不是不行。


  那座城堡看起來不遠，走起來卻是相當的費時間，我們一直走了約莫兩個小時也沒走到，再看城堡時，也就是看起來近了一些而已，不知道事實上有多遠，所謂望山跑死馬，現在就是望著城堡跑死我們兩個了。


  沒吃什麽東西，餓著肚子走路，又是在太陽底下，沿路也沒找到什麽可以遮擋陽光的東西。還好這好像是深秋的太陽，並不強烈，除了曬得身體有些發燙，倒也不至於頭暈眼花。


  饒是如此，我們都走得氣喘籲籲，渾身疲軟。雖然一路上都在互相打氣，但精神的力量畢竟不能完全代替體力。正好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叢，我們便暫時停下來，坐在灌木叢下休息。


  文瑜看著那座看起來似乎還很遠的城堡，臉上路出一絲憂色：“怕就怕走到晚上甚至明天才能到，今晚上怕是又要在河邊過夜。打點露水也沒什麽，但越走下去，我們就越累越餓。若是再遇到什麽，我們怕是不好抵抗了。”


  我看看打火機已經曬幹，已經能打著火了，就是被水泡過的打火機煤油含量低，不太好用，但無論如何都比昨晚的擊石取火要靠譜得多。於是我折了一些枯枝，收攏了一些枯葉，再從麥田裏攏了一些幹枯的麥葉，估摸著差不多了，便脫了鞋子挽起褲腿下到河裏，覷準一條遊來遊去的魚，猛然伸手捉去。


  不巧，那條魚還挺精明，察覺勢頭不對就飛快地溜走了，我捉了個空，隻濺起不少水花到自己身上。


  文瑜在岸上叫道：“老嚴！你別瞎忙了！這不能吃！”


  我堅持道：“文大小姐！我們必須要吃些東西！不然的話，我們會活活餓死的！不管它到底哪個是真實，我們都必須吃！不然的話，我們根本沒法子存活下去！”


  文瑜還是搖頭。我繼續勸道：“我們已經落到這份上了，無論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我們都要順勢而為。餓死在真實裏，比餓死在幻象裏要強！白天就吃白天的東西，晚上就什麽都不吃。或者，我們還可以這樣子，捉上一條魚留到晚上，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變成枯骨。”


  文瑜沉吟了好一會，才說道：“這樣子吧！你捉你的魚，我去弄些麥子。最多我們把魚留著，晚上再看。麥子……最多變成灰燼，吃灰總比吃枯骨好。”


  我說道：“好！就這麽定了！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