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生命

  文大小姐既然回心轉意一起動手了，事情自然就好辦多了。雖然這河裏的魚不太好抓，但在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之後，總算是抓到了兩條三指寬的鯽魚。除此之外，還在河岸發現了一個螃蟹洞，從裏麵掏了兩隻文瑜的拳頭大的螃蟹出來，勉強也算是小有收獲。


  文大小姐幫忙收攏枯枝枯葉，我則把魚和螃蟹都洗剝幹淨，用層層枯葉包裹，外麵再用泥巴糊上，一共裹了四個泥包，生起火來，把這用泥巴糊上的鯽魚和螃蟹放在火堆裏燒。麥子則直接放在火堆裏，用火焰的高溫爆開，就是爆米花了。


  文瑜看得有趣，對我笑道：“人家有叫花雞，你這是在做叫花魚和叫花蟹麽？”


  我一本正經地說道：“是啊！這可是我老嚴根據實際情況就此取材因地製宜做出來的即興菜式，選用精選的野生螃蟹和鯽魚，對傳統做法加以改進，花費十二分的心血，曆經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精製而成。這可是我老嚴的獨門絕技，等閑不得一見，更別提親口品嚐了。文大小姐，你今天有幸見識了整個製作流程和工藝，並且有幸品嚐，可算是你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個寶貴回憶。”


  文瑜白了我一眼：“切！這廣告詞打得，比電視上的都要令人發暈。你不用吹噓了，我是不會吃的，就算它不會變成枯骨，煤油沒鹽的，沒有任何佐料，到時肯定是腥氣撲鼻，我才不要吃。”


  我攤了攤手：“要不怎麽叫做根據實際情況就地取材因地製宜呢！我說話可是滴水不漏的，處處為自己留了後路，讓你無法反駁。”


  文瑜笑道：“那所謂的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呢？我可沒看見啊！”


  我板著指頭熟道：“第一道工序，脫掉鞋子，第二道，脫掉襪子，第三道，挽起褲腿……”


  文瑜拍了我一巴掌：“好啦！別數了，就算你真是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好了。哼，反正我是領教了，你是無論如何都有得說。哎，要是我們的處境能有你說的那麽樂觀就好了。”


  劈啪聲響中，放在火裏的麥粒逐漸爆開，成為爆米花，隻不過沒有經過膨化，隻是比麥粒本身大了一點點而已。我用木棍把爆開的麥粒挑出來，迎風放掉灰燼，再放到文瑜手裏。文瑜吃了幾粒，讚道：“你這土辦法做的爆米花也可以啊！雖然沒有糖，倒也別有一股風味。”


  我嘿嘿笑道：“這算什麽？要是能捉到別的野生動物，我就能把它烤得香噴噴的，包你聞到香氣之後就會把之前說的絕對不吃這些枯骨的誓言拋到一邊去，還生怕吃得不夠意思。”


  文瑜道：“嘿！你就吹吧你！看你什麽時候能上天！”


  說到野生動物，還真是一會就到。鯽魚和螃蟹差不多煨熟開始散發出香氣的時候，麥田裏突然遊出來一條小孩手臂粗細的蛇，頭部略呈橢圓形，身體兩側有很多棕色斑點，眨巴著眼睛，噝噝地吐著信子，盤起身子向我們示威。


  很明顯，這是一條沒有毒的蛇，不知道聞到了什麽氣味，或者是熱感應察覺了我們的存在，跑出來向我們示威。我一見之下大喜，這正是發愁沒肉吃，這家夥就送上門來，哪裏需要客氣？我當即掄起木棍，幾下把它打死，拖到河水裏剝皮。文瑜驚叫道：“你幹嘛？你想吃蛇？”


  我答道：“是啊！你不知道中國嶺南人很喜歡吃蛇肉嗎？蛇肉其實是很鮮美的，沒有半點肥肉，全是精肉，肉質堅韌結實，口感相當的可口，蛋白質含量又高，野生的就更好了，吃田間的東西長大的，營養價值更高……”


  文瑜看著那條被我剝得血淋淋的蛇，皺了幾下眉頭，終於忍不住，蹲在河邊哇哇地吐了起來。我趕緊丟了死蛇，給她輕輕地捶著背心，文瑜有氣無力地說道：“野外生存，有什麽吃什麽我懂，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搞得這麽惡心！”


  我嘿嘿笑道：“這隻是因為你不喜歡蛇，甚至可能是對蛇有種特別的惡心，其實你要是沒看到這是蛇，做好了端上來你一定會吃的，還會稱讚這是什麽肉這麽好吃。獅子老虎野豬野熊鯊魚這些你看到是不是覺得凶猛？到最後呢？還不是吃它們的肉。”


  文瑜道：“你能不能別說了？我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我攤了攤手：“好吧！不說就不說。人啊！有時候就是這麽虛偽。你不是熟讀中國古典四大名著嗎？三國演義裏有一回，劉備落難時，逃到山野間，有個山村人家的男子殺了他媳婦，割了手臂肉來燒給劉備吃。劉備這廝不知道是什麽肉，吃得津津有味，連讚好吃，最後知道是這個男子的媳婦的肉，也沒吐出來。可見，人餓得狠了，什麽肉都能吃，人肉照吃不誤。什麽仁義道德，都是屁！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再說我們現在殺的隻是一條蛇，不是人，你不用有這個心理負擔。”


  文瑜歎了口氣：“這段我也知道，那是劉備被呂布打敗，跑去投奔曹操的路上。後來他到了曹操那裏，跟曹操說起這事，曹操還立即派人送金銀給那個男子。說實在的，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男人的做法，為了討好大人物，就把自己的妻子給殺了割肉給大人物吃。這還能算是人嗎？”


  我點頭道：“我當然也不能認同。人命關天，即使是陌生人都不能隨意殺害，何況是自己妻子，最親密的人。而且，殺了就殺了，還吃肉，這簡直是禽獸才能做出來的事。古代的我不是很清楚，據說某些野蠻的民族有這個愛好。而在近現代，據說日本侵華軍和抗美援朝時候的美軍，都有幹過這種事，割中國戰俘的肉燒烤著來吃，邊吃邊讚香。”


  文瑜又吐了幾下，艱難地搖了搖頭：“這確實是禽獸才做得出來的事，沒有半點廉恥。唉，人與人之間，為什麽要搞得這麽野蠻呢？敵對國之間打仗，殺了敵人的士兵也就是了，為什麽還要吃人家的肉呢？這是原始部落麽？”


  我安慰她道：“文大小姐，你是在現代的和平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千金大小姐，周圍的人想來都跟你講禮儀文明，不會讓你看到什麽凶殘野蠻的事情。但是這世間的凶殘野蠻，一直都是存在的，至今沒有消滅。無論看不看得到，它都是存在的，不以你的主觀意識為轉移。文大小姐，你別多想了，那些還太遙遠，多想無益，眼下我們應該想的是怎麽渡過難關。餓死的人，比起吃蛇肉活著的人，不見得高尚。弱肉強食，世間本就是這樣的霸道和真理。”


  文瑜歎了口氣。我繼續說道：“這世間有一種人專門吃素，說是悲憫眾生，不願吃別的生靈的肉而苟活。照我說，這是扯淡！什麽是素？蔬菜、水果、五穀雜糧等等所謂沒有血肉的東西，沒有生命的東西。事實上，果蔬之類就不是生命了嗎？它們一樣是在陽光雨露下生長起來的，誰能說植物不是生命？那些所謂的吃素人割掉田地裏還在生長的蔬菜，摘掉還在生長的果實，拔掉那些還在生長的五穀……這就不是扼殺生命了嗎？這就不是剝奪別的生靈生存的權利了嗎？”


  文瑜一時愣住，啞口無言。我繼續道：“植物也是生命，這不是現代人才認識到的。早宋元明清的小說和傳記中，已經提到過那些在荒野之間修煉成精的槐樹精、桂樹精、牡丹精等等等等。就是在唐代的傳奇中，而說到過，武則天強令洛陽的牡丹在冬天盛開，否則就要殺盡百花之神。花神懼怕武則天的權威，催促牡丹花在冬天盛開，取悅武則天。這個傳奇就已經說明了，當時的眼光高超的人，已經明白了，植物也是生命，不存在說吃素就不是殺生的道理。”


  文瑜沉思一會，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嗯！你說得很有道理。這些說法，我真是第一次聽到，但細想之下，確實非常的有道理。”


  我嘿嘿笑道：“當然了！吃素人隻是認為果蔬之類不會說話，沒有眼睛，不會發出動物那樣的聲音，所以就認為它們不是生命，吃了也不算殺生罷了。哼！人作為動物，總是要吃東西的，如果什麽都不吃，或者像植物那樣吸風飲露，那就肯定會餓死。吃素人為了不至於餓死，就必須要吃東西，而為了要吃得心安理得，就編排出了一大堆道理，為他們吃掉那些還在生長的植物辯護。嘿！說穿了，就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罷了！人不吃東西就會餓死，為了活著就要吃，就是這麽簡單。隻不過，人是萬物之靈，主宰著世界上的幾乎一切，所以要打出一些旗號，顯得自己與眾不同罷了。”


  文瑜連連點頭，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我：“老嚴，我發現我對你是越來越刮目相看了，簡直要開始崇拜你了。初中都沒畢業，卻能說出這樣的道理，連我都沒認真想過的，你卻是信手掂來。嗯，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