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吾妻便托付與你了
太皇太後心裏對慕清風多少還是有些情分在的,不然也不會多此一舉,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了。隻是她萬萬沒想到,慕清風的混賬和糊塗都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真的懷疑,他果真是自己的孫子嗎?
春嬤嬤在她身旁一邊為她順氣一邊勸慰道:“太皇太後,您莫要太過憂心了,總歸過兩日咱們就要南下了,到時眼不見為淨就是。”
太皇太後眉頭緊皺,長歎一口氣:“唉!”
盡管玉堂內有人下了命令,但是皇上從玉堂負氣而走的消息還是被不經意間傳了出去。
王府內,月曜聽著尉青帶回來的消息,挑挑眉道:“哎,你說你皇祖母那個人,一把年紀了,非得管這個閑事,肯定把自己氣的半死。誒,你說她給慕清風說了多少?”
慕清寒飲了口茶,淡淡說:“不管說了多少,都足夠引起他的不安了。”
月曜恍然道:“你是故意的啊?你早就料到她肯定會去說一嘴,所以才那麽不避諱。當真陰險啊!”
慕清寒瞥他一眼:“皇祖母不曾十分偏心過誰,她對我們幾個孫子都是一樣的愛護。隻是我那個大哥太不長進,令她屢次失望。如今要改朝換代,縱使她再如何失望,可她心裏都是不希望她的孫子慘死在權力爭鬥之下,是以她定會提點提點慕清風。”
月曜了然點頭,接話道:“她是仁慈,卻還是高看了慕清風,若他真是她三言兩句能說動的,豈會落得如今這般背腹受敵的地步。倒是便宜你了,借她之手就讓慕清風自亂了陣腳。”
慕清寒不接這話了,轉而問他:“何時才能給無憂治療?”
月曜想了想,答:“約莫明日便可。那隻泥鰍正在煉修為,你可不知道,他這次可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我們到天山本是為了求蓮精的精血,但那蓮精從前在他那裏受過情傷,說什麽也不肯救他女兒,除非他給她下跪。”
“他跪了?”
“跪?他倒讓蓮精給他跪了。”月曜回憶起那時他與蓮精鬥法的場景,至今還心有餘悸,他不得不承認,他在人間混跡百年,那修為還真比不上墨然精進了,“如今就連我也要拿命出來與他拚一拚才能有些勝算啊。”
慕清寒把這些隻當是個故事聽了,墨然有多厲害他不關心,他隻關心他的無憂能不能徹底好起來。
是夜,無憂白日裏睡了許多,這會反倒不是那麽困乏,便央著慕清寒帶她出去轉一轉。慕清寒不是她的對手,抵抗了一會便主動替她披上大裘,與她道:“咱們隻到屋外廊下坐一坐。”
無憂撐起笑容,甜甜應:“好。”
盡管已經入了春,但夜裏的寒風也還是刺骨動人,無憂瑟縮在慕清寒懷裏,貼著他的胸膛取暖,兩人許久無話。
無憂望著月亮,忽然喚他:“寒哥哥。”
“怎麽了?”
“我聽綾之說,爹爹和國師大人已經有方法可以治好我了,是不是?”
慕清寒輕笑:“綾之嘴快,我還未與你說,她倒是將什麽都告訴你了。”
無憂也笑:“她也是好心的想寬慰我。”
慕清寒低頭看她,察覺出她笑中有些勉強:“怎麽,好像你並不是那麽開心?”
無憂沉默了片刻,忽地回頭將頭埋進慕清寒懷中,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不想被治好。”
慕清寒眉眼一凜,將她從懷裏揪出來,讓她看著自己:“為什麽?”
無憂不敢看他,垂下眼簾支支吾吾:“我隻是,隻是不想讓你們太辛苦。”
慕清寒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直直望進她的眼睛裏:“隻要你能安好地活著,什麽都不算辛苦。與我說實話,你到底在想什麽?”
無憂望著他,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臉上,讓他如神邸一般俊美,她舍不得離開他,卻也不想變成自己不認識的模樣。她垂下眼簾,輕輕說:“我隻是不想變得不像自己。”
綾之告訴她,她爹與月曜想出了一個更好的方法,就是先將她體內的毒素逼到她人血的那一半,再將有毒素的血液全部排出她的體外,這樣便不用再冒那麽大的風險給她換血了。隻是這樣一來,她便會成為真正的妖了。
慕清寒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是不會答應她這個要求的:“無論如何,你都是你,好的也是,壞的也是。你不能否認你身體裏的另一部分,更不能因此而想要離開我。我不會允許。”
無憂明白他說的話,隻是心裏仍不能接受,她腦中仍記著她這雙手上所沾染上的溫熱的人血,還有閔正跳動的心髒……
如果她之後都要變成那般會嗜血殺人的怪物,那她寧可不要活著:“可是,我……”
“好了。”慕清寒強硬地打斷她,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你無需想太多了,明日過後,你是人也好,成妖也罷,我隻要你活著。”
無憂還欲說些什麽,慕清寒卻將她打橫抱起,“不許胡思亂想了,好好睡一覺,明日便是新生。”
無憂被他溫柔地放在塌上,身上蓋著柔軟的錦被,她拉住慕清寒的手,將他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頰邊:“你會一直這樣待我好嗎?如果我真成了妖怪,你也會待我好嗎?”
慕清寒輕撫她微涼的肌膚,原本眼中還有些怒氣,這會卻都成了柔情:“會,會一直如此。”
得了他肯定的答複,無憂才肯安心地閉上眼睛,隻是嘴裏仍在喃喃:“我不想變成妖怪,但是如果不這樣我就會死。可我也不想死,我還想陪著你好久好久。所以你一定要拉住我,別讓我變成殺人如麻的怪物,好不好?”
慕清寒伏低身子在她耳邊細細親吻,柔聲低語:“好,我拉著你,就像這樣。”他將她微涼的小手整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裏,兩人的手便緊密的貼在了一起,“一直不放。”
翌日午時,墨然沉著臉步入房內,將不相幹的人通通轟了出去,就連慕清寒也不能在房內待著。
無憂虛弱地靠在床上,她緊緊地拉著慕清寒的手不想讓他離開:“爹爹,可不可以讓寒哥哥陪著我?”
墨然每每聽到無憂軟軟地喚他爹爹的時候,他的心就軟的一塌糊塗,現在也不例外:“不是爹爹不答應你,隻是這過程裏不能有半點差錯,除了我和月曜,旁人都隻是幹擾。爹爹不能拿你的安危冒險。”他一邊說著,一邊給慕清寒遞眼色,那眼神裏明明白白寫著:識相地趕緊給我解釋完了滾蛋。
慕清寒準確地接收到他眼中所表達的信息,側頭對無憂道:“嶽父大人謹慎,你乖乖的,我就在外間等你,別怕。”
無憂望了望墨然,又看了看慕清寒,終是依依不舍地點了頭,小手鬆開之前不忘叮囑慕清寒:“一定要記得你昨晚答應我的事情。”
慕清寒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語氣裏全是寵溺:“好,我記得,乖。”
月曜將慕清寒送出門,慕清寒在門邊停下,回身對他揖了揖手:“吾妻便托付與你了。”
月曜一怔,隨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安心:“放心吧。”
待他出去了,墨然便準備開始了。他先在床邊安慰無憂:“無憂乖,爹爹不會讓你有事的。”
無憂望著他的那雙紫色的眸子裏有些複雜的情緒,隻是許多話到了嘴邊,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隻好點點頭,盡量讓自己不那麽緊張,好好地配合他:“需要我做什麽嗎?”
墨然替她蓋好被子笑說:“傻瓜,你隻要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便可。”
無憂半點沒有猶豫地答“好”,隨即便閉上眼睛,語氣天真地告訴他:“我很快就能睡著了。”
月曜在一旁聽著忍不住輕笑,墨然也笑,隻是那雙眼睛全是對他這個女兒的憐愛與驕傲。
無憂卻並不是說笑的,她這些時日精神不濟,越是精神集中、緊張的時候越容易感到困乏,這還沒過一會她便已經沉睡過去了。
見她睡著,墨然抬手一招,兩道青煙便從虛空中飄了出來,煙霧籠罩間有兩個青衣少年漸漸顯出身形:“主。”
墨然吩咐他們道:“替我守好這間屋子,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出現在這屋子裏,就算外麵天塌了,也不得打擾我們半分。”
兩名少年異口同聲地答:“是。”
月曜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阿寒肯定已經派人就這裏裏三層外三層的布下了天羅地網,你我絕不會受幹擾的,你就放心吧!”
墨然橫他一眼:“那個死小子區區一個人類,能保證什麽東西?他連我女兒的安危都保證不了。”他固執地對那兩名少年揮揮手,“速去。”
“是。”話音還未落下,那兩名少年便又化作兩道青煙消失在房間內。
月曜聳聳肩,看來阿寒在他這個嶽父心裏怕是沒有什麽好印象咯。
墨然回頭對月曜道:“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