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比例不夠

  他並非傲慢到以為自己就是最強的, 畢竟職業英雄們那麼多,還有他自小就崇拜的歐爾麥特在。


  無法接受的是特定的對象。


  以前只能被丟到身後的無能臭久,忽然得到了歐爾麥特的青睞,還意外地, 在模擬演練中壓了他一頭。


  同在一個班的其他人, 除了個別耿耿於懷的存在,別的人少有在意。可就是這些不被他注意的傢伙, 也和臭久一樣,實力忽然間得到大幅的飛躍。


  或許都不是「忽然間」發生的事兒。


  只是他自己,從來不去關注。


  驚訝, 憤怒, 還有一種屈辱的不敢置信。


  「小勝, 放學以後, 大家都到訓練場去集合了,你……」


  「滾!」


  「那個啥爆豪,你不要再鬧彆扭啦, 打不過埃利克就打不過嘛, 反正我們加起來堆一起都打不過他, 心平氣和——」


  「那個混蛋小鬼……跟我提他你想死嗎!」


  不聽勸, 不講道理,反正爆豪勝己拒絕跟看不順眼的笨蛋們為伍。


  他每日氣洶洶地提著包跨出校門, 每一步都像是自帶火花, 搭配上吊起后越加兇狠的眼角, 活脫脫的一個校霸——外表限定。


  看起來爆豪勝己是真的對撇開自己「共同進步」的同班同學不屑一顧。


  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可是, 壓在不爽和怒氣之下的些微異樣,就證明了,爆豪勝己不是不在意,而是相當介意。


  埃利克就是他最介意的那個可惡小鬼。


  他們最早碰上面,是在淤泥事件的現場。


  很不幸,那個被挾持的倒霉少年正是爆豪勝己,而被禁止對外傳播的將淤泥清除的神秘人,便是埃利克。


  就事實而言,爆豪勝己是被埃利克救下的。


  可對於彷彿全身都是由寫滿高傲的骨頭架起的少年來說,被人救——不管是誰——都會讓他如鯁在喉,需要緩上一陣才能接受。


  以這一點為基礎。


  被討厭的傢伙救——這就不是緩不緩的問題了。


  銀髮少年埃利克偏偏是個比爆豪勝己還要傲慢的傢伙。


  他只在入學測試時被黃色炸毛少年張口一句「矮子」氣了一下,之後見面無數次,哪怕次次都得到炸毛少年的兇惡挑釁……


  一次都沒理。


  權當做眼前沒有炸毛少年這個人,埃利克無視起人來,便如此泰然自若,半點猶豫擔憂都不可能有。


  他當然不會有這些毫無意義的情緒了。


  爆豪勝己是性子暴躁,動不動就發火,可這不意味著他頭腦簡單。


  只要稍微細細觀察下來就知道了。


  埃利克,這個傢伙……


  ——他根本就不可能將人放在心上。


  不僅是爆豪勝己,A班的其他人,還是老師,甚至是歐爾邁特……所謂囂張,全都建立在這一前提之上。


  暴躁的少年敏銳地觀察到的這一點,其實只是當時的情況。


  銀髮少年眼瞳深處的千里冰川被他發現了,被那道視線所籠罩時,更會有一剎那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由心而生。


  爆豪勝己由此而感到萬分氣惱,絕不承認自己竟然會如此狼狽。


  他也就斷然判定,對方就是這麼一個討厭的小鬼,才不管後面這小鬼跟班裡其他人混到一起后,是否發生了改變。


  那些傢伙愛混一起,管他什麼事!


  就像小鬼過家家,純屬浪費時間,哧,真是笑死人了!

  中午和下午課後的特訓爆豪勝己從來沒有去過,不過,課程要求的實戰訓練所有人都在參加,如果有心去認真觀看,他也能看出點什麼。


  可爆豪勝己依然沒有。


  他會關注的還是只有少得可憐的那一兩個人,其中,最討厭的埃利克是滿心憤懣,不得不關注。


  全班一起攻擊埃利克——被埃利克打倒——屢戰屢敗再接再厲,這已經成為了一年A班的日常。


  一般這時候爆豪勝己就不會被略過了,因為打倒他們全員,對埃利克來說非常簡單,不用特意去看誰是誰。


  可是,這也算另一種「忽略」,甚至比平時的視而不見,更加讓自尊心過於盛烈的少年難以忍受。


  又看到了。


  又感受到了。


  胳膊被掄起,連帶著身體也倒著翻飛起來之時。


  後背被踐踏,重重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之時。


  攻擊被打斷,行動被看穿,找不到任何破綻,無論做什麼都只會迎來唯一的狼狽結局——越發意識到這一點之時。


  目光從各個角度、在各種情況下掃過那張透著散漫的臉,所得到的,都是同樣的「東西」。


  「……必須,要打敗這傢伙。一直是這副囂張死人的樣子,也夠了吧!」


  「放棄?開什麼玩笑!」


  「不把可惡的小鬼狠狠地砸在地上,難道——要我說!根本看不到跟那小鬼之間的差距有多少,根本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只能認輸嗎?!!」


  這是面對班主任隱晦的點醒時,就如□□般爆炸的少年毫不猶豫給出的答案。


  那時他爆發出的情緒彷彿帶著扎人的刺,讓班主任一時都無話可說。


  被戳中了心頭痛處,爆豪勝己火氣衝天地走了。


  他還沒發現自己已經把埃利克盯死了,想法不知不覺跑偏,正以義無反顧之勢,使勁兒往牛角尖里鑽。


  這樣下去顯然不妙。


  班裡的同學隱隱察覺到了一點兒,但到底不清楚問題有多嚴重。


  班主任相澤消太發現了,但這件事,不能讓他來解決。硬要插手,效果也不會有多好。


  解鈴還須繫鈴人。


  所以,才會說——


  體育祭,是最佳的機會。


  經過了前面兩場比賽,氣氛已然燃至頂點,而體育祭的第三場、也是最後一場比賽,屬於常規的內容,但必然更為激烈殘酷。


  最後的競爭,是一對一淘汰制的王道對決。


  才從騎馬賽晉級的學生一個都跑不掉,都要與既是隊友又是競爭者的平日同學竭力拚斗,勝利的擂台上只能剩餘一人站立。


  ……其實最後的最後是誰能站著,大家不用猜都知道。


  但,也不意外,有人就是不肯認清現實。


  此時,第三場比賽已經開始了。


  場外的激烈打鬥不停,給參賽人員準備的休息室內,卻不見埃利克的身影。


  直到爆豪勝己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發出長長的刺耳聲響,銀髮少年也沒有回來。


  「嘖。」


  金髮少年的面色隱現晦暗,冷冷地嘖了一聲,便用力拍門而出。


  他不需要去找那個可惡小鬼到底在哪兒。


  畢竟,走出狹長且黑暗的通道,來到萬眾矚目的比賽場地——眼前大放光明的剎那,他肯定會看到他的對手。


  比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這一戰,右面一方:爆豪勝己。


  左面一方的名字,早已在少年踏入場地之前,赫然以顯眼字體呈現在了大屏幕上,映入千萬人的激動視野。


  「值得大家期待的場景出現了!一年生入學測試中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在本次體育祭大展身手的絕對新秀,埃利克VS爆豪勝己!!!」


  喧嘩歡呼之聲仿若雷鳴炸響,卻由地面傳遍天際。


  「我們的爆豪同學已經先一步來到場地中央了,另一邊——咦?埃利克同學還沒有出現嗎?」


  埃利克確實還沒出現。


  不過,這頗為尷尬的場景並未長久持續。


  一臉不耐煩的金髮少年率先抬頭,蠢蠢欲動的戰意順著熾熱的視線,不加掩飾地傳遞過去。


  「啰里啰嗦的,想要臨陣脫逃嗎!小鬼!」


  「煩死了。」


  如果要算,這應當是也就慢了幾分鐘的銀髮少年,第二次主動接他的話。


  「要把你揍痛,又不能揍得太過。要把你的腦迴路揍到拐彎,又不能讓你受到打擊留下陰影。」


  埃利克雙手環胸,眉頭挑起,論起不耐煩,他比爆炸小子更甚。


  耽誤了這麼一會兒,是因為他才從真·啰嗦的繃帶人班主任那裡回來。


  「條件限制這麼多,要考慮怎麼揍才合適……」


  他踩著自上方投落在地的光華,一步一步,踏上作為正式場地的平台。


  對上爆炸小子的不善目光。


  埃利克的嘴角微扯:


  「你這個給我惹麻煩的臭小鬼,是時候清醒了!」


  第十六章

  「埃利克!幸好你前天沒有和我們一起來,實在是太危險了。」


  「對啊,那一大波敵人竟然突破了安保屏障,想要殺掉歐爾邁特,還想把我們也——可惡!」


  「回去之後我都沒睡著覺,想到相澤老師他們,還有綠谷同學……不行,得振作起來。埃利克,你也不要太擔心,我們都沒事啦。」


  「幸好」、「還好」、「太好了」。


  居然全是這些詞。


  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說出埃利克本以為會聽到的話語。


  就連全班唯一把自己折騰骨折的綠頭髮小鬼,也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表示自己完全沒關係,埃利克你沒被捲入可怕事件來就好——


  好才怪了!


  這群小鬼都是傻子嗎?

  埃利克不能理解。


  只臨時休假一天,就再來到學校上課的學生們好像完全沒有恐懼之心,紛紛為埃利克感慨完,就被帶傷上課的敬業班主任,以及從班主任口中說出的「體育祭」吸走了全部注意。


  一年A班的教室就像炸鍋了一般熱鬧非凡。


  安靜的只有那一個角落。


  前面就說了,埃利克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會這麼激動。


  他不能理解連小鬼帶老師的這些人,為什麼全都對最該在意的事情避而不談。


  他也不理解,從前天晚上開始到現在,自己堆積在胸口的火氣為什麼遲遲未散,反而因為無法發泄,出現越燒越旺的趨勢。


  這感覺,尤其憋屈。


  講台之上,被繃帶幾乎綁成木乃伊的相澤老師透過眼前的縫隙,自是看見了臉色沉沉坐在角落的問題學生。


  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因為,問題學生大概是第一次沒有上課睡覺。


  板著臉,那一雙金眸本就自帶威懾力,更別說此時被情緒點燃,將層層壓力施加給被注視的人。


  打個不那麼恰當的比方,此時的問題學生,臉上彷彿寫滿了「你們這些笨蛋實在是太蠢了怎麼回事快來問我為什麼不爽!」。


  結果一點也不意外。


  這樣的問題學生一點也不嚇人,反而讓人很想摸……咳,沒什麼。


  相澤老師看是看出來了,不過,他也沒說話。


  宣布雄英體育祭會提前舉辦的班會課後,繃帶纏身的男人放任學生激動討論,自己緩步走出教室。


  可是,還沒走出幾步,他就停留在了走廊間,聲音沙啞:


  「下節課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待在教室,找我做什麼?」


  有人跟了過來,就站在相澤老師身後。


  他不回答老師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反問:「你受的傷都還沒好,還跑來上什麼課?不怕骨頭又碎掉么?」


  「首先。」


  相澤老師轉身:「對你的老師,要用敬稱。」


  埃利克:「嘖。」


  「其次,身為你們這群滑頭孩子的班主任,我要做的事情比其他老師多幾倍,現在也不是休息的時候。」


  「切。」


  「最後。」男人未被遮擋的視線直射過來,竟凌厲如足以破開重重山巒阻礙:「你小子坐立不安了一節課,現在跑過來,是想問我……」


  「你們真的是傻瓜嗎?」


  埃利克果真不客氣地問了。


  他本來就不是能憋住的人,莫名的心緒堆積在胸中,煩得要死,覺都睡不著。


  「遇到這種事情,居然就這樣揭過了?最該說的話一句沒說,還帶著傻笑安慰別人。」


  「開什麼玩笑!」


  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生氣。


  「應該這麼說才對吧,『都怪你當時不在,所以那幾個人才會受傷』。沒錯,如果我在那裡,小鬼和你們,怎麼可能被誰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渣滓欺壓!」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眉宇間浮現出陰霾,面上神色發生了細微改變,隨鬱氣一同說出的話還這般激烈。


  埃利克就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他當時自己走掉了,所以才會發生後面的一系列事情。


  生命受到威脅的小鬼們應該會責怪他,埋怨他,而不是:

  ——埃利克,你沒被牽扯進來就好啦!

  類似於次的感想把埃利克堵得震驚不已,更覺得沒來由地憋悶。


  他當然沒覺得自己翹課有什麼不妥,嗯,就是這樣。


  被嚇到的人、受重傷的人不是他,這些老是在他身邊打轉、吵吵嚷嚷煩死人的小鬼怎麼樣,總是用一雙死魚眼瞪著他、讓他這樣不許那樣不行的老師怎麼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邏輯尤為通暢,挑不出哪怕一絲錯誤。


  埃利克堅定地這麼認為,可是,他卻沒有發現,所謂「邏輯」與實際行動碰撞出的真正矛盾所在。


  相澤老師將少年的神色波盪盡收眼底。


  「切,果然是個……」


  含糊又極輕的低語未傳開就消散在唇邊,相澤老師在下一刻微微抬眼。


  他言簡意賅:「所以呢?」


  「遭不遭到襲擊,有沒有人受傷,都和你,埃利克,沒有關係。」


  「……說什——」


  「你只是一個【學生】。」男人在最後一詞上加重語氣,「保護學生是老師的責任,也只能算作我的失職。另外,你小看了你的【同學】,他們身上,有你需要去仔細看清的東西。」


  不管埃利克現在是什麼反應,相澤老師的音量加大了,可謂來自魔鬼班主任的恐怖呵斥:「太囂張了!你小子!知道現在什麼跟你有關係嗎?是翹課多節的退學警告!」


  埃利克:「還有退學警告?!」


  由於實在很震驚,外加魔鬼班主任的氣勢著實驚人,他沒有拍開男人狠狠壓下來的手。


  於是。


  被一巴掌按住腦袋了。


  ——破案了!


  ——某成年人教師不管雙手骨折,也要拆掉石膏繃帶把手露出來的原因!


  埃利克(面部籠上陰影):「……」


  而忍了這麼久終於得手的相澤老師還在大喝:「不要太得意了!如果發現你還在逃課,外加這次體育祭沒有拿到年級第一,我就直接越過校長,把你扔出雄英!」


  「…………」


  好了,魔鬼班主任把該說的威脅都說完了。


  做到了無數人想做都不敢做之事,相澤老師的手略微停頓,但其後就彷彿不為所動地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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