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比例不夠 「你那邊, 進展怎麼樣了?」
「很快——不,應該說,快得完全超過我們事先的設想了。」
這番對話,是在雄英高中的校長室內出現。
無精打採的黑髮男人剛剛結束了對班裡的最大號問題學生近日學習情況的敘述。
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
上課睡覺, 不好好做作業, 實訓課也在無聊地打瞌睡,總給人一種他來雄英就是在混日子的感覺。
不過。
「其他學生已經跟他很熟了, 全班的凝聚力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相澤消太說著,想起這段時間觀察到的真正改變,也是不得不唏噓:「我沒想到, 班裡另外幾個不合群的學生, 也會被那小子帶偏。」
按照預期, 刺頭不少、更不缺天才的英雄科一年A班, 不會那麼快就成為真正融洽的整體。
除了埃利克,轟焦凍、爆豪勝己都在刺頭的範圍之內。
結果呢?
在相澤消太這個班主任還沒開始著手調和之前,他帶的這個班, 就以飛速其樂融融了, 氣氛一陣大好, 完全沒有班主任插手的空位。
相澤消太省了很大的事兒。
但, 他莫名地心情複雜。
「哈哈,這是我們喜聞樂見的發展呢。」
校長聽著很高興。
「事實證明, 埃利克不需要我們擔心, 他可以控制自己, 所以, 並沒有『那邊』所堅持的危險性,我也可以找到回復『那邊』的完美說辭啦。」
「嗯。」
像這樣的報告,半個月就會有一次。
並非雄英這邊的校長老師閑得無聊,或是掌控欲太重,而是只能走這麼一個過場。
雖然表面不顯,但埃利克,是被無數人在暗中密切關注著的。
少年最初在外露面時就對他人使用了「個性」,展露出極為駭人的破壞力,本來是該受到相關部門的監管的。
就算因為歐爾邁特「多管閑事」,埃利克得到了自由,但那邊始終沒有放棄,要求雄英時時提供報告,一旦被抓到把柄,學校想留他也不好留。
幸好,埃利克沒有讓歐爾邁特,以及各位老師失望。
「A斑昨天的個人對戰訓練錄像,我都看過了。」
倉鼠校長頓了頓,才接著道:「這個孩子的個性究竟有多強,機器無法判別,目前我也看不出來,可能……嗯?相澤老師?」
「……啊,抱歉。」
相澤消太回神。
男人似是回想起了某件只有自己發現了的事,表情略有一絲古怪。
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將之告知校長或是他人,很快又恢復了波瀾無驚死水般的神色。
校長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來——應該是看出來了,但並沒有追問。
「按照計劃,A班明天的日程就是USJ救難訓練吧。辛苦你了哦,相澤老師。」
「沒什麼,現在這些學生比最開始好帶多了,就連埃利克,最近也沒有逃過課。」
對於這一點,相澤消太還是頗為滿意。
之前埃利克敷衍的學習態度,就已經讓班主任心頭很是不爽了——如果不是相澤消太有種莫名肯定的自己打不過這小鬼的預感,他真的要狠狠收拾他——如今見到積極向上的長進,自然心頭舒暢得多。
第二日。
難得心情輕鬆愉快的相澤老師站在校車前,看著班長飯田天哉一個個清點集合人數。
USJ場館距離校舍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需要搭乘校車過去。
這次訓練課格外特別,學生們早有耳聞,此時激動得不行,巴不得早點抵達訓練場館,怎麼可能遲——
「……」
「…………」
「相、相澤老師的臉色忽然變得好黑好可怕嗚哇哇!!」
英雄科一年A班,共21人,實到20人。
沒錯,顯而易見,有一人缺席。
這種重要的課都敢缺席,還是一聲不吭直接跑掉——
不用說了。
這個勇者沒有別人,正是埃利克。
「對不起!相澤老師!我沒能看住埃利克同學!竟然,犯下了如此大的失誤——」
飯田君無比自責,可很奇怪的是,他完全沒有責怪又又又逃課的埃利克同學,而是把責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好奇怪,埃利克同學之前不是還好好地……啊!難道是,我把他嚇到了嗎?」
蛙吹同學好像明白了什麼。
「難道,埃利克同學是因為我……實在沒能剋制住自己,摸了摸他的頭髮……」
八百萬同學捂住嘴,眼中流露出驚訝和失落之色。
好的,當著臉色越來越黑的相澤老師的面,大家紛紛開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或許只有兩個明白人在場。
轟焦凍稍稍沉吟:「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有去演習的必要?」
以及。
「啰里啰嗦的一群人……」
「那小鬼!明明!就只是!單純想要逃課吧!!!」
爆豪勝己憤怒的嗓音足以貫徹天際。
*****
全世界最強的男人就是不拘小節。
逃課而已,根本不需要理由!
埃利克不會承認,他是被熱情得如洪荒野獸的同班同學煩得快要窒息,實在受不了了,才出來透氣。
果然,他喜歡清靜。
和小鬼們混在一起打打鬧鬧絕不可能,再死一次都不可能——這句話,當然永久有效!
校外的新鮮空氣輕柔地拍打在臉上,帶來些微的涼意。
煩躁或許消減了下去,又或許沒有,因為來自於靈魂深處,也未曾捕捉到躁動的根源。
『如果再繼續接觸下去,就會……再……』
這是什麼奇怪的聲音?
銀髮金眸的少年在某一刻垂下了眼瞼,又在下一秒驀然抬起,眼中只留存了短暫時間的霧色盡數消弭。
他不會受任何外物的影響。
『重蹈……覆轍……』
這裡的外物,也包括了沒來由在腦中回蕩的聲音。
所做之事,皆由他自行決斷。不涉及過去未來,只立足於此時、此刻的當下。
若要用粉身碎骨也不回頭的固執來形容他,也毫無問題。
「所以!逃課就逃課,有什麼大不了的!」
「哼,不與那群小鬼們為伍,絕對是個正確的選擇。」
「……」
「等一下,這個突然的沉默是怎麼回事。我猶豫了?切,怎麼可能!」
埃利克昂起頭,每向前邁出一步,氣勢就要陡然拔高一尺。
他在街上逛了一圈,忽然想起前兩天被女生們嘰喳念得頭暈的時候,好像聽到她們說,隔壁市有一家大為火熱的甜品店,那裡的蛋糕好吃得驚艷味蕾,只吃一口,就能在甜品的海洋里沉醉。
埃利克:「唔。」
先聲明,他完全沒有心動。
在此時再度邁開的腳步,只是因為實在無事可做,隨便逛一逛——就逛到隔壁市了。
有問題么?
沒有!
帶著學校每月給他發的生活補助費,埃利克冷酷地拋下了將在水深火熱中掙扎的同班同學,自己跑到了隔壁城市,找到了那家大火的甜品店。
那時的他沒有想到。
排隊幾十米的甜品店的對面,有一家看上去生意慘淡的超市。
超市外擺著大大的「降價處理」的牌子,靠近冰櫃的貨架上放滿了今日的特價商品,等到下午五點,就會開始販售。
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婦們想來早早地做好了準備,五點一到,一大波身手敏捷的女性就會蜂擁而來,拉開血雨腥風的爭奪戰。
埃利克對超市特價商品毫無興趣。
不過,在外面排著隊的他,卻因此,遇到了一個大老遠跑來跟主婦們爭奪特價牛肉的男人。
「……」
「……」
這可能算得上命運的相會了。
電光火石之間,兩道視線交匯。
就在這一刻。
——變強了但也變矮了的男人。
——變強了但也變禿了的男人。
位居世間戰力巔峰的這兩人,一人提著好不容易搶到的一袋子超市打折商品,一人拿著店員小姐姐悄悄多放了一顆草莓的巧克力蛋糕。
他們在此處,狹路相逢!
那簡直是一場「屠殺」。
抓起屠刀眼露凶光直衝對手的可怕之人,當然就是A班的年輕俊傑們。
他們大概在某位霸主的壓迫下憋狠了,一是為了勝利,二是為了宣洩,各個都提起了十分的精神二十分的力氣,猶如脫韁野蠻般勢如破竹,不可阻擋。
當然了。
在他人眼裡,A班的傢伙哪裡是野馬,分明是惡鬼啊!
那短短十多分鐘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睛瞪大,下巴脫落,內心受到深深震撼。
晉級到第二輪比賽的外班小隊,宛如被暴風雨吞沒的浮萍,還瞠目結舌著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就啪嗒全飛了,頭帶自然也沒了。
「不可能……」
「太快了,是其他人,太弱了……嗎?」
「嫻熟的戰鬥技巧,融入本能的即時反應——他們才多大?還是剛入學的新生,怎麼可能有這麼高的水平?!」
驚駭之聲驟起,便如起伏的海浪般迅速傳盪開。
被稀里嘩啦打敗的外班眾人不明白,A班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們此前或多或少都對A班不服,覺得A班的趾高氣昂,每天在學校食堂撞見,都能看到那群傻瓜嘻嘻哈哈圍在一起,去哪兒都是一長團,簡直囂張得很。
晉級到這裡的也有其他班的強者,他們不見得比A班的人弱多少——但是,居然在話都沒說出一句的情況下,一臉茫然地被打敗了?
圍觀者那邊,觀眾們除了驚訝就是驚訝,看得沒有專業的職業英雄精準。
離得最近的裁判午夜女俠愣了好一陣,腦中才猛然金光乍現,閃出了一張掛著黑眼圈的臉。
所有了解些許內情的英雄也靈光一閃,同時想起了某個低調英雄的面龐。
「相澤老師!」
「橡皮頭!你也太低調了吧!上次USJ事件你們A班的學生就已經表現甚佳了,沒想到這一次更加驚人!我想想,你是不是故意藏著掖著,就等著今天給我們所有人一個大驚喜?」
相澤消太:「……」
用「沒有、不是、不知道」來解釋,顯然毫不管用,除了歐爾邁特和校長,每個人都覺得,是他故意悶聲不作響地鍛煉學生,硬是鍛鍊出了這個驚人的效果。
相澤消太的臉裹著繃帶,反正別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也假裝看不見很努力在憋笑的NO.1英雄:「不是我,是——」突兀頓了頓,「反正我什麼都沒做。」
同事們:「哦,又在謙虛了,真是陰險啊相澤老師!」
相澤消太:「……」
「你們班這次大出風頭,之後該你請客啦請客!」
相澤消太:「……」
歐爾邁特(忍不住了):「噗——」
不得不為某問題學生背上這口鍋、或許還得破費一大筆的陰沉男人撇頭,暗含殺機的眼刀甩過去。
歐爾邁特銷聲,肯定不敢得罪疑似生氣的相澤老師了。
不過。
面上的笑意剛剛收斂,乾癟狀態的NO.1英雄的目光穿過透明玻璃,落到場地正前樹立的巨大熒幕之上,眼底似是掠過了一絲憂色。
A班能有這樣強盛的勁頭,在這重大盛會上一展風采,當然是好事兒。
他們沒有被遮掩,但並不意味著,擁有絕對優勢的獨立個體不夠出彩。
正相反,那名叫做埃利克的少年,實際上是太出彩了。
縱使看見了A班其餘人的精彩表現,大為驚訝的觀眾們也不可能將埃利克遺忘。
他們只會更加驚駭,A班的年輕人們都表現得如此優秀了,最開始啪啪啪把他們全部打飛、跟敲積木一樣輕鬆的銀髮少年,得有多強?
只看得出實力差距懸殊至極,其他的根本沒辦法衡量,所以,人們只能在心中加深印象,更加深刻地了解到,埃利克——
這個少年,以無需置喙之勢躍身舞台的中心。
他相當地高調。
歐爾邁特原本以為,高調純屬是少年意氣,這個年紀的孩子年輕氣盛,加上埃利克也不像是會收斂鋒芒,韜光養晦的性格,無意識製造出這樣的效果,也很正常。
但觀察了這麼一陣……
不知為何,歐爾邁特微微皺眉,忽然不敢完全確定了。
男人有些想要為這個沒有依據的想法,向相澤老師求證,他認為對方也應當看出了點什麼。
但因為現在這麼多人都在,不是能發問的時候,只有暫且忍住了。
『埃利克……難道,是故意的?』
毫無依據的想法便是這個。
少年是個性鮮明、也不會弱於人後不假,可在千萬乃至於更多人的目光注視下,毫無掩飾地彰顯自己的實力,不多話,不隱晦,不嫌煩……
重點就是不嫌麻煩這一條!
實訓課光站在一邊兒打瞌睡都嫌麻煩的人,會突然萬分積極起來?
稍微熟悉他一點的人,或許都會得到這樣隱約矛盾的感覺。
——就像刻意為之。
——他想要通過這不容置喙的行為,向【】,宣示什麼?
歐爾邁特微怔。
好似抓住了一分靈光,但又未能抓緊。
他尚且沒能探析清楚那一閃而過的靈感,就見第二場比賽正式結束后,大屏幕特意給順利晉級的隊伍來了幾個特寫鏡頭。
攝像師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下意識便將鏡頭最先鎖定在前半場最為吸睛的少年那裡。
恰好。
本來神色輕鬆,正跟抱自己大腿躺贏的小弟小妹說著什麼的銀髮少年,在第一時間覺察到了場外攝像機的移動,向這邊轉首。
跟曾經的某次「窺探」似曾相識,只不過,這一次攝像機沒有再被冰凍炸掉。
少年精緻的面龐出現在屏幕上,也由電視轉播,如網般傳遍天南海北各個角落。
埃利克有著絕對一等一的相貌。
如果不是這樣,尖叫得激情昂揚的女人們就不會被他的「可愛」折服了。
可此時的他,似乎又和平時的懶散、冷淡、嫌麻煩的狀態不一樣。
銀髮似雪,冰覆千里,寒冷的程度全然符合他的「個性」。
但,亦或有人能夠發現,比起色澤猶如熾烈太陽的金眸,表面所呈現的寒意只是冰川中的狹窄一角。
少年現實所看的是攝像機所在的方向。
他真正看向的,卻是隱藏在屏幕之外的另一撥人。
瞳孔深處碎冰迭起,海面之下深不見底的冰山顯現端倪。
這大概是世上最駭人、也最簡單明了的警告了。
不懂的人只被短短瞬間出現的眼神所驚,本能地不敢說話,引發了範圍甚廣的沉寂。
而懂的人——
必然可以領悟到,這份如遮天黑潮般傾軋下來的殺意。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誰,現在又躲在哪個角落。
懶得找。
所以,宣示實力,鄭重警告,步驟非常正確,找不出問題。
——離我的小弟們遠點兒。
——再來搗亂,我會好好地收拾你們。
不管惹起他心頭惱怒的混球們看沒看到,反正全世界最強的男人已經拋下這兩句話了。
「……」
「唔唔,真帥氣啊。」
埼玉剛剛又給自己泡了一碗泡麵,吸溜吃完,心頭稍稍有些羨慕,只有一點。
據埃利克說,他雖然失了憶,但感覺自己年紀很大了。
老年人一朝縮水成小孩兒,和真·小孩兒們打成一片,連帶著心態都年輕了不少。
和自己遭遇相似、其他地方好像也很相似的朋友這麼合群,能夠得到英雄世界的認可,對比起來相當孤獨的埼玉覺得真不錯。
就是——
埼玉再看了一眼房東留下的破舊電視機。
體育祭第二場比賽,剩下的四支隊伍全是A班出品。
因為名額有限,A班內部也逼不得已淘汰了人出去,最後留下的,正好是埃利克、轟焦凍、綠谷出久以及爆豪勝己所在的四支小隊。
臨時的變故,大概就出在爆豪勝己身上。
這少年性子尤其傲,即使知道這段時間班裡的人都在跟著銀頭髮小鬼特訓,他也死都不肯去。
沒去,也就不知道班裡其他人在這一期間,到底進步到了什麼程度。
通過這次騎馬賽,爆豪勝己知道了。
震驚的不止是其他人,他也被驚到。而且,是感覺自己顏面無光、自尊心受到極大打擊的震驚。
爆豪勝己幾乎沒有服過誰。
班裡,埃利克這個不變的眼中釘就不說了。有天才之名的轟焦凍是他決定要打敗的傢伙,臭久突然囂張了起來,隱隱還要追上他的趨勢,也讓他感到分外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