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西湖煙雨

  「你認識他?」


  他這話其實是廢話,不認識能在那耗著,還耗了這麼久?潛台詞還是「你們什麼關係」,繞了百八十彎兒。


  顧嬈聽到祁晏發問,只覺得不出所料,難為他憋了一路。顧嬈系好了安全帶,解釋了句:「這得問我哥,他一哥們。」


  「物以類聚聽說過吧?」顧嬈有些煩悶地扣了扣眉心,冷笑著補充,「跟我哥混一塊的都是一丘之貉。」


  「那你剛剛跟他掰扯那麼多?」祁晏眉心突突地跳,他真是夠命苦的,替她收拾手尾還得擔驚受怕,「你不怕他認出來?」


  「認出來?」顧嬈笑得挺涼,看他跟看傻子似的,「你覺著他沒事幹嘛找茬啊,閑嗎?」


  雖然很多時候她覺得沈良州挺閑的,誰讓他總喜歡找自己麻煩呢。不過要是真非親非故又無仇無怨,能有多少牽扯。


  祁晏被她嗆得說不出話來,翻了個白眼,發動引擎。他一踩油門,車子滑了出去。


  他現在覺得沈良州也挺慘,雖然他不值得同情,不過一片好心餵了狗,說得就是這兩人了。


  顧嬈要是知道他用這麼一個比喻往自己身上按,估計會笑吟吟地拽著他下地獄。所以他也就在心裡想想。


  「你不覺得,他對你有意思嗎?」祁晏無語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探探她的口風。


  「你不如換個說法。」顧嬈頭也不抬,自顧自的刷自己的小遊戲,「你直接說他想泡我得了。」


  「……」祁晏在心底為這位兄弟點蠟,「不是,我還真不能理解你的腦迴路。」


  「你整天瞎琢磨什麼呢,我都沒當真。」


  顧嬈是沒當真。


  認識才多久,一見鍾情?那她不太信奉,一見鍾情可不都是鐘的臉嘛。說白了,她不覺得有什麼純粹感情,現在也沒預備談戀愛。


  所以他那話,聽聽得了,認真就輸了。


  顧嬈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髮,然後像撫摸家裡那隻約克夏梗似的,「玩曖昧不是你們拿手好戲嗎?在這跟我裝純良無害呢。」


  祁晏被拍了兩下頭髮,瞬間爆炸,「你要死。」


  顧嬈伸手把他推得遠一點,「我的遊戲確實死了,能不能好好開車了?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祁晏磨著后槽牙,敢怒不敢言。


  「不過你這麼一說,提醒我了。」顧嬈眼睛一轉,茫然的視線落在車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木在飛速地倒退,「早晚都要還的。」


  《美人在骨》的邀請,誰安排的,一目了然。


  人情債,最忌諱積攢,還是不要欠比較好。畢竟哪裡有那麼多的好心,成年人的世界只講求等價交換。


  「什麼?」祁晏剛沒注意,對她突然深沉直犯嘀咕。


  顧嬈晃了他一眼,唇角微翹,「我在想,你剛讓我等了那麼長時間,怎麼宰你一頓。」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祁晏嗤之以鼻,他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我讓人給你安排了個臨時助理,等你有時間,自己挑也行。」


  「大一就算接戲也有限制,不用太麻煩。」顧嬈撐著下巴想了想,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搭在臉頰上,「有趣兒點就成,最好能讓我一看到就樂,我最怕悶了。」


  「小姐姐,你這是挑助理嗎?」祁晏睨了她一眼,「你直接養寵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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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嬈第二天動身去臨安。


  宣傳片多地取景,拍攝任務可以同步進行,剪輯完全是後期的事兒。不過顧嬈來之前,剩下三人已經拍好了,等待剩下的部分。


  顧嬈拍攝的部分是漢服與評彈。


  「內容其實很簡單,你只需要換好妝從橋上走過去就行,後期會處理成服飾的演變,但前期的拍攝需要你走好十二場。」


  導演似乎怕她聽不明白,講解得格外細緻,「你找准感覺,後面重複過程,如果狀態不好我們可以休息。能明白嗎?」


  「我明白了。」顧嬈應了一聲,去做準備了。她不是沒看出來這怪異的態度,但掰扯爭論都沒用,


  導演鬆了一口氣,他見到顧嬈的前一晚就愁得半死,他覺得自己要是撓一撓,能薅下來一大把頭髮。而且今早,他真揪下來一根白頭髮。


  任何節目離不開投資,所以裡面總會有關係戶。他不指望對方有多優秀,別扯後腿就謝天謝地了。幸虧綜藝節目對演技要求不高,只要她不難伺候,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說來這事也怪。


  沈家那位太子爺向來很有原則,沒塞過什麼人。原本導演也考慮過,說不定是人沈良州慧眼識珠。不過見到這位宋清和,他覺得沈良州見色起意、昏了頭的可能性比較大。


  就這纖細的腰、修長的腿、玲瓏有致的身材,是個男人也把持不住啊。


  「年輕人吶,果然是血氣方剛。」


  導演止不住地嘆氣,搖了搖頭。


  「宋老啊,過會兒您辛苦點,小演員沒經驗,很多考究東西您還得指點下。」導演扭頭看向從臨安大學請來的歷史系教授,愁眉苦臉地交代。


  唉,這不是給他出難題嗎?

  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顧嬈從化妝間出來。


  她試的第一件是戰國時期流行的寬腰帶大袖的服飾。海棠紅的裙身,銀紅色的寬腰帶,衣擺扯得很開。髮飾極其簡單,只用木簪鬆散地挽了個髻。


  「凌波微步,羅襪生塵」,舉手投足的意態都讓人覺得這是從過去走來的人。


  從看到她走路的情態時,他就知道這位關係戶,怕是比他想象得刻苦。


  「陳導,你這次請得藝人水平高啊,我看不用我指導。」宋教授眼前一亮,他不吝讚美,「這一看就是內行人嘛。」


  「我這也是趕巧了,趕巧了……」陳導訕訕地笑了,他自己也覺得詫異。


  「您就別謙虛了,一定是您慧眼識珠。」


  誇讚永遠都讓人聽著舒坦,陳導打了個哈哈,算是默認了。這種中了頭彩的感覺極不真實,看來真不能以貌取人。


  不是所有長得漂亮的人都是花瓶。


  西湖邊起了霧氣,荷花在微風中搖曳,水面迷瀅一片,波光浩渺。遠山近水,盡收眼底。拍攝的過程有些繁瑣,顧嬈換了漢服和髮飾,一遍又一遍從斷橋下閑步而過。


  她的狀態出奇得好。


  十二次一氣呵成,一次失誤都沒有。拍攝史無前例地順利。


  「Cut!」


  「孩子,你表現得非常好!」陳導激動得都想要上前擁抱她了,如果礙於不得體。她做得功課很足,除了一點細節,她根本沒出過錯。


  顧嬈不太適應這樣的熱情和過近的距離,尷尬地笑了笑,「還得感謝您給我這次機會。」


  陳導習以為常地想要應和她的話,就聽到有人悠悠地開了口。


  「看來我眼光還不錯。」


  不溫不涼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沈良州剛剛進來,他也沒避諱,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顧嬈身上。


  顧嬈視線一抬,直直地撞進了他的眸底。視線交錯的瞬間,氣氛變得微妙。


  雖然心裡有底,天上掉餡餅也必然是他投的,不過她沒料到第一天他就尋過來了。


  壞了。陳導突然覺得自己差點壞了人家好事,他這不是搶人風頭嗎?


  「沈總,還是您慧眼識珠,這位宋小姐可是個寶貝。」都是很會看眼色行事的人,陳導轉了轉眼珠,就把功勞撇回去了。


  顧嬈垂了垂眼,沒說什麼。


  沈良州只看著她,也沒接他的話。


  陳導有點納悶了,這情景看著有點不對頭啊,這兩人看上去挺彆扭,還沒搭上線吧?既然沈良州直接把人塞到他這裡了,那肯定是對人有意思了,事沒成,要不他撮合一把算了。


  打定主意,陳導又提議到,「今天拍攝順利,我請大家吃飯。沈總你可得賣個面子,不能不來啊。」


  顧嬈微微蹙眉,尋了個理由就想回絕,「不好意思啊,我今天……」


  「呀,看來我來得巧,可以蹭您一頓飯了。」一個輕柔的女聲打斷了她,「我來取個劇本,這就讓我趕上來。」


  「好好好,今晚都過去。」陳導也是爽快。


  顧嬈順著聲源看過去。


  是她這次三個「同班同學」其中一位,宋伊一。


  這個宋伊一最近是話題中心,她是從一檔選秀節目出道,除了顏值一無是處,僅僅憑藉一張漂亮的臉晉級。說來就來的眼淚,聽說很多男性同胞樂意買單。


  宋伊一也打量著她,只不過是一眼,並不會讓人覺得冒犯,她迎上前去:「你就是清和吧,本人可比熱搜上漂亮多了。」


  她話說得很甜,可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


  顧嬈不露聲色地斂去了情緒,回之一笑,「你好。」


  宋伊一這才像看到沈良州一樣,她略微驚訝,但舉止始終規矩又得體,「沈總,怪我剛剛眼拙,只顧著看漂亮小姐姐了。」


  說著她很懊惱地笑了笑,「您別見怪,過會兒伊一自罰三杯,向您賠不是。」


  顧嬈眉心跳了跳,她覺得有點生理性不適。


  確認過眼神,是能做盛世白蓮的人。


  然而其他人不那麼想,陳導爽朗地笑了笑,「伊一啊,你就是實誠,沈總怎麼可能為難小姑娘。」


  果然男人對甜美系的女人沒有抵抗力。而女人,顧嬈打量了宋伊一一眼——


  當一個聲線甜美的女人集齊了森系棉線裙、小鹿眼妝和黑長直髮型,贏得了所有男人的歡心和女人的白眼,那她是個綠茶無疑了。


  宋伊一似乎有些羞赧,她抿唇輕笑,繼續說道,「你們別笑我了,我以後一定改掉看漂亮小姐姐的習慣。」


  一直不開口的沈良州終於晃了宋伊一一眼,「對,你很有眼光,她是挺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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