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坦白
17 坦白
救護車來了,因為須允和須潔不能離開公寓,所以是幾個親戚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搶救人員沒有給出準確答案,須夫人的情況,現在還在高危期。
在今泯一的懷裏掙紮了十幾分鍾的須允最後還是無力地停止了。須潔倒在楊升懷裏,不敢直視樓梯下的身影。
公寓裏所有的人都聽到了樓梯間的嘈雜聲,好奇地出來瞧瞧。今泯一趕緊給須允的家人說,“救護車來之前先把須夫人抬進屋裏!”
今泯一將須允擋在身後,防止他撲上去,嘴裏還念叨著安慰的話。在須夫人被抬進房間前,須允又掙紮了一次,但是疲憊的身子沒辦法掙脫今泯一,無力地靠在今泯一身上。
須允的叔叔在屋裏張羅讓人們散開點,留些新鮮空氣。須潔的叫喊聲突然衝出了房門。公寓像是一瞬間從地麵掉進了地獄。
須允由今泯一和親戚們陪同,坐在臥室的床上,兩眼無神地不知道望哪兒,麻痹在一個人的世界。還有一些親戚去通知須夫人的家人。須夫人有個弟弟,脾氣不太好,親戚們擔心他會鬧事。
今泯一將須允抱在懷裏,小聲安慰道,“別害怕,我會在這兒的……”
須允恨不得把頭融進今泯一的肩膀裏。他的人生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須潔不停地吸著鼻子,身子上下顫抖著走進臥室,須允看到妹妹和妹夫進來,從今泯一的懷裏坐起來。
“哥……”須潔坐在須允另一邊,靠在須允的肩膀上,緊緊拽住哥哥的衣服,“媽媽……”
須潔像是塊重石一樣,從高空落在須允的心髒上。
突然之間,一切都變成了負擔。須允本以為,他能回到克裏斯汀的身邊,帶著今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克裏斯汀拋棄了他,他的父親離開了,媽媽也出了事故。
接下來,他父親的葬禮、母親的治療、他妹妹的婚事都需要他操心。他再也不想回到A國去,去麵對已經放棄他、拋棄他的女人。
麵前變得一片黑暗,連一絲亮光,都被上帝的大手抹地連尾巴都看不見……
這時,須允的叔叔拿著手機回來,“侄子,情況不太好。你阿姨也說不清病情,就是頭上磕了個很大的傷口,出血很嚴重。”
“……”
“她要你做好最差的準備。”
“你在給我開玩笑?”須允頓時感覺身體周圍全是冰冷的渣子。親戚們站在原地,不敢多問,也不願意開口。“她不會死的……她不會的。我相信,我相信……”
須允還是沒能撐得住,崩潰地哭了起來。
今泯一蹲在須允麵前,“如果我去醫院那邊,你能冷靜些?嗯?……我擔心你會出事。你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嗯?”
“……”須允停止哭泣,捂著臉,但身體仍然輕微抽搐,略微用打趣的語氣讓今泯一少想點,“我不會自殺的。”
叔叔和大伯看著今泯一,又相視了一下,對這個才剛見了兩三次麵的男人,感到很陌生。今泯一不是須家的親戚,也不是須夫人家的親戚,他到底是什麽人?“你是……”
“我是須允的……”今泯一說到一半,欲言又止。
如果,就這麽和他們說了,須允以後會不會,在親戚麵前……
須允抓住今泯一的手,兩隻眼睛變得非常清澈,好像被高效率的吸塵器掃過了一般。須允另一隻手摟住須潔,像是被針堵住了眼淚的泉口,停止哭泣,“今泯一是我的男朋友。我們的關係沒有和你們說明過,但是我們有一個兒子,現在在今泯一家。”
站在門口的嵐桓張著嘴,眨了眨眼睛,對須允的大膽非常驚訝。須允和今泯一之間的關係,本應該對所有人都保密的。須允也不願告訴他的親戚們,他有一個男朋友還有一個通過現代生物科技出生的兒子。
須允拍了拍須潔的肩膀,拉著今泯一起身了,“你就待在裏屋。一會兒舅舅來了,你不要出來。聽到了沒?”
須允低著頭,點了點。當他看到水晶棺時,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了出來,但他立馬擦掉了。
“按理說,我不能離開我父親。拜托你幫我看著她,謝謝你……”
他們兄妹倆沒有後路了,接下來隻有前進了。為此,必須擦幹所有淚水,將悲傷像食物一樣消化,作為身體的動力。
今泯一雖然發了會兒呆,但立刻站起來,和楊升一起將床豎起來,放到牆邊。
今泯一覺得,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他住院時曾看到的須允——果斷、嚴肅、堅強。
嵐桓看著從臥室裏走出來的須允時,仍然覺得很驚訝。
“三姑,我記得裏屋的那個淺色抽屜裏還有兩捆香,拿出來吧。”他走到大伯麵前,問,“舅舅什麽時候來?”
“他晚上就能過來。”
“恩……他來的話,不要讓他接近須潔,他的拳頭不是開玩笑……”
須允冷靜地指揮著現場,詢問了進度和各種情況後,須允和辦白事的人討論入下葬的事情,並和大伯一起去聯係公墓的負責人。
他習慣了辦理葬禮的各種事項。妻子範緣的葬禮,今泯一的母親和袁阜的葬禮,都是他操辦的。他甚至比辦白事的人更加熟悉流程。
須潔還沒有恢複神智地在哭泣,她未來的丈夫,卻顯得有些慌亂。
今泯一開車帶嵐桓去醫院等待須夫人的搶救結果。
剛進車,今泯一就開始向嵐桓吐苦水。他實在是急地沒辦法了,“醫生,你聽他說過我們的事情,我想相信你的判斷。你應該理解我不能放棄他。我母親去世時,我就已經不能失去他了,紀瑉的死和他的逃跑讓我更不能自由地愛他。
“小時候,我見過很多對我冷嘲熱諷的孩子,他們嘲笑我,不把我當回事。當我在舅舅身邊工作後,他們又圍了過來。這些都使我不敢相信他們。這個世界上,我最信任的隻有我的父母,曾經,我也相信紀瑉。
“但是不過一年,他們全都離我而去。我的世界需要一個能支持我的存在,讓我相信的存在。他就是唯一的支柱。所以我絕對,絕不會,讓他離開我。就算把他關在精神病院,我也不會放他走。不準他自殺,不準他用任何方法折磨自己。
“我需要他活著,不管我愛不愛他……”
“你這也太BA道了。”
“現在他的父親死了,我擔心他會幹些蠢事。”
“他已經幹了不少蠢事了。現在也該歇歇了。”嵐桓看著窗外歎氣道,“這隻是我的猜測。他在治療時,經常會提到紀瑉。我不清楚那個紀瑉到底好到什麽地步,總之,他經常會提到,而且……說他比不上紀瑉。所以我猜測,或許,是不是,他覺得,他代替不了紀瑉在你心裏的位置?他應該回屬於他的位置上。”
“……我不太確定。紀瑉死了……這次是真的了。”
“我讀到過一個抑鬱症患者自殺的案例。他對自己的身份低微感到痛苦,讀了很多書,但又不能爬上高位,理想和實現不了的野心把他吞掉了。他連幻想都做不到,隻好選擇了自殺。有人能調解,但是有些人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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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天剛黑,須允正在聯係賣棺材的人,須允的舅舅踢門而入,大喊著須允的名字,罵了很多髒詞。
“須允呢!我那個該死的外甥呢!?”
他站在水晶棺前,瞪著須允。兩個人並不說話,也不動一下,隻是相互望著對方。
須允已經站在門口很久了。在他麵前擋著的一個女人小心翼翼地移開了。
“舅……”
“你個混蛋!!”
舅舅向須允撲了過去,抓住須允的脖子,就開始打,“你XX的!那是我姐姐!那是我姐姐!”
“……”須允知道他現在越回答,也無濟於事,就老實地讓舅舅打。按照老家的規矩,這時長輩打小輩的時,他人是不許插手的。
“你和須成(須允父親的名字)一樣!都是混蛋!”
等舅舅冷靜了下來,須允從地上站起來,捂著被打的鐵青的左眼,鄭重地和舅舅說,“我擔心她,不比你少……她是我媽!!舅舅。”須允在大伯的攙扶下坐在椅子上,空氣陷入了極度的冰冷中。
須允的姑姑拿來要求,給須允塗抹。須允靠在椅子上,深呼吸了一下,“我可以找人帶你去醫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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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舅舅離去,須允扶著額頭,走到須先生的水晶棺前,站了很長時間後,須允趴在水景觀上,痛哭了起來。
楊升借著安慰須允的機會,將須允扶起來,拉到牆角,看了圈周圍的人,小聲問,“哥,我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說這件事,但是……我想和你談談我和小潔結婚的事情,婚期是早就決定好的,帖子也發出去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