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十二分的警覺
…… 「難不成也是我在夢裡頭說的?是不是啊娘子?」
雪茶偏不告訴他。
哥哥嫂嫂和好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小敏了,這幾天她夾在他們中間實在難受, 這回好了, 家裡又恢復輕鬆的氛圍了。
吳弦還在那裡百思不得其解,小敏興奮的跑了過來,打斷了吳弦的思緒,「哥!快到我生辰了, 你記不記得?」
吳弦揪住她一根小辮子撩了一下, 「當然記得,我妹的生辰我怎麼會忘?哥會給你準備禮物的。雪茶, 你什麼時候生辰?」當初他們成親時,他從來沒過問這些, 現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頓,「我沒生辰。我連自己姓什麼家住何處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會記得生辰?再說一個丫鬟,生辰不重要。」
她的話聽上去淡淡的,好像很不在意,可任誰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落寞。
沉默了片刻,吳弦故作輕鬆的說道:「嗨!沒事兒!生辰有什麼緊要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過的,你看我有生辰也不過。你有姓沒姓也無所謂,反正進了我吳家門,以後就跟我姓, 吳氏雪茶, 吳雪茶!這個名字怎麼樣?」
「好聽好聽!嫂子和我一個姓嘍!」有捧他臭腳的。
雪茶繼續低頭切菜, 「好好好,別在那耍寶了,去外面給我抱點柴進來。」
吳弦聽命出去了,沒人看見雪茶的一滴眼淚滴在了案板上,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呢。
生活恢復如初,只是吳弦忽然勤奮起來了,說給人寫信的活太過清閑了,便額外托李光在外面幫他找了個晚間飯館跑堂的活兒。
於是一向懶散度日的人突然開始了每天早出晚歸,雪茶和小敏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而且這幾天他整個人都老實了許多,甚至連酒都一口不喝了。有一天晚上他滿臉疲憊的回來了,雪茶把飯菜端上,要倒酒的時候被他給攔下了。
「以後這東西少喝。」吳弦說完就端起飯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雪茶見了心疼,「要是跑堂的活太辛苦就別幹了,再找個別的活試試,家裡還有不少銀子,我手裡也有一些。」
吳弦含含糊糊的答道:「嗯,我再干幾天,這家給的工錢高,過幾天我就不幹了。」
「那好吧,反正你別太勉強自己。」無論如何,他知道為把心思用在這個家上,還是很讓人欣慰的。
「放心吧,我心裡有分寸。」
威風鏢局裡,自從那日河邊與吳弦一別,董慧慧就一直沒出過門,吃喝玩樂一下子都沒了興趣。董家二老見此,擔憂的同時又有些高興,終於見到閨女變文靜的這一日了。
他們私下裡猜,她心情不好八成是和吳弦有關,想也知道,肯定是人家挑明了不想和她走太近了。若不是這種事不宜聲張,董老闆甚至想親手放掛鞭炮慶祝一番。
「她爹,她不出去胡鬧是好,可整天這麼消沉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你不是約好林媒婆了嗎?明天她來了見見面再說,儘早把這丫頭嫁出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天,富態喜慶的林媒婆準時上門相看董慧慧,她本不願意出來,硬是被娘給拉了出來,說什麼人家是客,能不能成是兩說,姑娘家禮數總要做到的。
董慧慧於是不情不願的站到了林媒婆眼前,「林大娘好。」
「喲!這就是慧慧啊?我記得幾年前我見過你一面,那時候可沒現在漂亮,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真是媒婆一張嘴,死人也蹬腿。
大人之間在那寒暄閑聊,董慧慧就陰著臉坐在一邊聽著,她倒是有幾分好奇,這林媒婆會給她說個什麼樣的婆家。
「你說的對!咱們好好商量商量。」雪茶也興奮起來了。
可吳弦一下子又弱了下去,「不行,開個正經鋪子的成本太高了,咱們沒有這筆銀子。
若是以前我還能去老姑奶奶那裡蹭一點回來,但有了上回的事卻是不行了。不要緊,再想別的招吧!」他怕雪茶失望,還故意安慰她。
雪茶卻異常堅定,「不!就考慮這個。這筆銀子我有,咱們買個小點兒的鋪子足夠了。」
吳弦知道她說的是嫁妝銀子,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對她的疼愛程度,應該是給了不少。
「那怎麼行?你的銀子留著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
「什麼你的我的?你現在要跟我算賬不成?」雪茶柳眉豎起,她的銀子當然不能亂用,但這種關係到全家將來的大事當然要用,不然留著幹嘛?留著她自己吃肉看著兩兄妹喝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雪茶一時間又恢復成了吳弦熟悉的模樣,不再是夜裡在他懷裡無助的小嬌花,也不是嚶嚶啼哭的小娘子,而是化身成了他無法對其抗爭必須唯命是從的人。
「你出去託人打探鋪面消息,還有我給你列個單子,是我做那些香膏需要的東西,你得幫我找找從哪能便宜進貨,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反正你此刻無事,現在就去吧,對了,帶上點銀子,大方些,求人不怕花銀子。」
直到被雪茶推出去大門外,吳弦還有些蒙蒙的,望著手裡的碎銀子恍如活在夢裡。他記得就在不到一刻鐘之前他還在欣賞他娘子那故作鎮定的容顏,怎麼下一瞬他就被趕出來找鋪子了?
趕走他后,雪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把手裡所有的銀子都倒了出來,當初從榮府帶出來的一共二百五十兩,這其中有老太君給的,府里給的,還有她自己攢下的。
上回從吳弦手裡贏來的銀子有一百多,借給了牛三三十兩,減去這段時間的花用,還有整一百兩。
一共三百五十兩!吳弦做夢也想不到她會這麼有錢。
雪茶心裡算了一下,在不錯的地方買個小門面,再進一批材料,這些銀子足夠了。她有種預感,做脂粉生意一定就是她的生財之路。
到時候家裡有個正經營生,不用凡事先考慮銀子,小敏將來的嫁妝的也有了,再換個大房子……她彷彿已經看到了鋪子欣欣向榮的場面。
吳弦出去跑了一下午,發動了他那些雪茶嘴裡的狐朋狗友,合適的鋪子很快就找到了幾間。不過此事急不得,還要中間人給問妥當了再說,之後等雪茶身子好了親自去選。鮮花等東西的來源吳弦暫時沒有打聽出來。
他在外面請朋友吃完飯回來的,稍稍喝了點兒酒,洗好後進屋發現雪茶還沒睡。
見他回來雪茶趕緊放下了寫寫畫畫的筆,「怎麼回來這麼晚?」她上前幫他掛上外衣。
「鋪子的事有些眉目了,請了幾個哥們兒吃飯。你肚子怎麼樣了?好受些沒?」
「好多了,除了有些發虛,已經不疼了。」
雪茶細細問過了鋪子的情況,就上床躺著了,吳弦也脫了鞋爬了上去。見她依舊躺在屬於她自己的位置上,而他這邊的被子鋪的整整齊齊,以往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今日卻覺得分外刺眼。
他是個渾人,若一直沒有昨晚的事也就罷了,可誰叫它偏偏就發生了呢。剛剛嘗過肉湯滋味的吳弦此時好奇心和激情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見她躺的筆直,他心下一狠!反正他在她眼裡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就再不要臉一些又何妨?
雪茶正閉目醞釀睡意,忽聽旁邊有聲響,睜眼一看,只見吳弦噗通通把被子胡亂一卷丟到了床腳,然後就在她的注視下,無恥地掀開了她的被子,整個人鑽了進來。
把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大言不慚「小爺是人形火爐,給娘子接著捂捂。」
雪茶渾身僵硬,掙了兩下沒掙開,遂放棄。
「你不是嫌人身上臟,不愛和我接觸嗎?還要在床上劃界限什麼的。」
本以為吳弦會無言以對,結果人家大義凜然,又湊近了她一些,「那不是別人嗎?你是我娘子我就要光明正大的碰。等你舒坦了,把兩條被子拆開做成一條大的,以後咱們就這樣睡。」
說的雪茶臉熱不已,這個沒羞沒臊的。
「我才不幹呢,說不定哪天你又該生我氣,罵我滾了。」
「嘿嘿,哪能啊?我保證再也不惹娘子生氣了。」
「信你才怪。」雪茶小聲嘀咕著。
「嗯?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吳弦故作兇惡,抬起半個身體朝她欺了過去。
雪茶直躲他,「幹什麼呀你?好好睡覺!」
「不幹什麼?就是要親你!」說完他就肆無忌憚的低下了頭堵住了她的小小抗議。雖然顧忌著雪茶不舒服,這晚上吳弦還是沒少胡鬧,沾了不少便宜,他這才對話本里描寫的男女之事有了初步的體會,原來是這般新奇有趣,讓人心痒痒急吼吼。
雪茶很早就醒了,虛弱的感覺基本上沒有了,今天該起來做早飯了。一睜開眼睛便覺胸口沉悶,某人的一條胳膊正搭在她的小山上。
他好像特別喜歡那裡,昨晚就……雪茶臉一紅,怕弄醒他,就輕手輕腳的把他的胳膊抬了起來,打算放回它該放的位置去。
卻在提到半路的時候停住了,他胳膊上那塊印子是什麼東西?原來抬胳膊的時候寬鬆的裡衣袖口下滑,吳弦的整個小臂露在了外面。
看上去好像是個牙印,應該有些年頭了,看大小不像是大人咬的。
雪茶忽的想起了什麼,猛地捂住了嘴巴。
天吶!不會是他吧?
「表少爺,我這樣窩著有些系不好,你來幫我一下吧。」雪茶故意說的十分輕柔甜美,撩人心弦。除非他是柳下惠轉世,才能半點不為所動。
豈料,他不僅不看,還明顯更加坐立不安起來,一層紅暈漸漸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蔓延到他的臉。
雪茶一愣,她預想了他很多種反應,臉紅卻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剛才的樣子,頓時也有些臉熱起來。
也許他並不是那麼不可救藥。
「我去給你叫丫鬟進來!」吳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吳弦心裡默默的數著數,老姑奶奶您怎麼還不出來啊?您再不出來我汗都快下來了,雪茶今天腦子絕對有問題,太不正常了!
「表少爺,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麼還沒成親呢?」
她問這個幹什麼?吳弦沒多想,反正不讓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脫的回道:「誰肯嫁我這窮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嗎?」
「沒有,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歡小爺!」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無牽無掛無心上人,沒銀子沒架子有節操,人次點就次點吧,她有信心把日子過好。
她忽然湊近他一些,甚至有絲絲縷縷的香氣鑽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爺,你看我怎麼樣?」
吳弦身子一歪,離她遠一些,疑惑的望著她,「什麼怎麼樣?」
「我嫁給你怎麼樣?」
「啊?」吳弦突然身體失衡,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幸好他身手靈活,慌亂的站了起來。
「你開什麼玩笑?」這丫頭肯定是涮他玩呢,誰不知道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記著她,她可別害他!
再說她在別人眼裡是天仙,在他眼裡簡直就是魔鬼!
八歲那年,他們家還沒敗落,娘帶著他來府里探望老太君。他見一個白嫩嫩的小女娃蹲在水塘邊哭,渾身弄的髒兮兮的,他本著好心就上前問了她兩句,誰知她竟誤會了!上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不說,還把他推坐在水塘邊上。害的他滿身污泥不說,還被娘一頓訓斥。
至今他胳膊上還有兩個淺淺的發白的牙印兒,從那以後他想起她來就有陰影,總覺得前一秒她哭的可憐,下一秒就要治他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