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攝政王榻下寵十八
玄羅國遞交降書的捷報傳回京城時,南丘上下舉國沸騰,六街三陌裹上紅綢,人人奔走相告讚頌白裕安將軍威武。
先皇昏庸,新皇懦弱,朝堂上奸佞誤國,南丘本已註定亡國,可白將軍不但守住疆土,如今且還有一統之勢,怎叫南丘百姓不愛戴?
現在南丘上下,茶館說書的,街尾唱曲的,都在傳頌白將軍的威武事迹,甚至功德廟也都建出來了,白裕安成了南丘的『神』。
『白裕安』的崛起讓朝中官員開始覺得不安,於是相繼向白岐諫言防止『養虎為患』,但白岐一概不理,頗有先皇在位時『昏庸』的樣子。
王府芙雅園,白岐,閔蕎,聞人余柏和潘曉靜四人坐在一起打麻將,這是771教的一種『古老』的遊戲,據說是一個叫『地球』的中等文明世界的特產,很得白上神的心。
「雖說皇叔你一向用人不疑,但基本的戒備還得有呀。」聞人余柏口中含沙射影的人自然是如今風頭正盛的『白裕安』。
「他戰無不勝是真,替南丘開疆闢土也不假,既是事實還不許人說?」白岐反問。
「皇叔你是在曲解我的話。」聞人余柏不滿嘀咕。
閔蕎瞧著眼前叔侄倆『你不說明他不點破』的談話,嘖嘖兩聲插上嘴,「他是怕白將軍功高震主,日後南丘國百姓只認白裕安,不識王爺你。」
「天底下還有人不知本王第一奸臣的名諱?」白岐似是自嘲。
「王爺才不是奸臣,是那些人瞎了眼才會識人不清。」潘曉靜一開口懟了一群。
「白裕安來路不明,且落落寡合不好掌控,皇叔可別全信他。」聞人余柏本能的很不喜那個叫『白裕安』的人。
「和了。」一直盯著聞人余柏牌面的荀良推了牌說了句題外話。
「……」桌上一片默。
聞人余柏跟著怔了一瞬,跟著咧開嘴樂了,「銀子銀子,快快拿出來。」
在不爽的掏銀子時白岐突然覺得胸口一悶,跟著就開始咳嗽了,潘曉靜聽見了頓時面露憂色。
「無礙。」白岐咽下湧上喉嚨的血腥,裝作無事的吩咐下人,「倒杯水。」
白岐在喝水衝散口中的血味時,眼睛瞥見擰眉的閔蕎,別人許不知白岐的身子,但閔蕎是醫仙谷的谷主一眼就瞧出了問題,『藥效又減了。』
邊關南丘軍營,霍淵屹立在一個斜土坡上遙望著京城方向,積雪覆蓋在他的玄色大氅上,乍眼一看彷彿他只是風雪中的一尊雕像。
紅繩一圈圈的纏繞在寬袖中的指間,像是月老的紅線般纏綿穩固,而紅繩的尾端則系著一隻用泥捏的土裡土氣的小狼狗。
霍淵用指腹來回摩擦著它,不敢用力,似乎生怕弄壞了它。
「將軍!」副將奉平走來行禮。
「如何?」霍淵嗓音漠然的問了一聲。
「都已安排妥當。」副將奉平今日的聲音似乎也格外凝重,「只等將軍一聲令下。」
大雪已停了,只是寒風依舊凜冽,霍淵默了許久,跟著取出狼頭符神色不明的看著,『待到那一日,你可會恨我?』
往年的新年,白岐都會讓人在芙雅園準備一桌酒食,大家一起守歲,只是今年白岐病情複發,從年三十一直睡到年初三,醒后也是卧病在床。
等卧室中的人走的只剩閔蕎一個時,白岐才開口說話,「有話直說吧。」
白岐問的直白,閔蕎也不扭捏,「藥效在不斷衰減,如今已是四倍的量。」
「直說結果。」白岐打斷他。
「結果早和王爺你說了,本醫仙既說保王爺一年,就不會叫你少活一天。」閔蕎說,「但隨著藥劑的加量,副作用也會跟著出現。」
「什麼副作用?」
「嗜睡,嘔吐,身體衰竭,器官……逐一失去生機。」閔蕎盯著白岐的臉細看,卻未見一丁點懼意。「王爺不怕嗎?」
「怕?」白岐嗤了一聲,臉上寫滿不屑。
世人都言攝政王其過,殘忍暴戾,冷酷無情,架空皇權把持朝政,乃當今第一大奸臣,可閔蕎和他相處后卻發現他根本不是流言中的那樣。
他艷色絕世一顧傾城,運籌帷幄智謀過人,而且無懼生死,心懷天下有著一統的大抱負,這樣的人……
「可惜未早點遇見王爺。」閔蕎喟嘆,若早些相識,兩人定是知己。
今年的年攝政王府中卻籠罩著一片哀意,聞人余柏他們明知白岐結局已定,明明凄入肝脾悲不自勝,可在白岐跟前又得裝作很平常。
自從年三十又病倒后,白岐是徹底不行了,三日中有兩日是睡著的,醒時別說下床有時進食都很困難。
曉得白岐已病入骨髓回天無力,聞人靜幾乎日日往王府跑,明著和聞人余柏打打鬧鬧斗白岐高興,暗地裡卻沒少抹眼淚。
『那個一肩挑起半邊天的強大的男人這回真的不行了。』
豐德九年二月十二,春,微雨,書上說今日是令月吉日,諸事皆宜。
攝政王府,白岐病懨懨的靠在廊下的竹椅上,雖已入春但他仍披著一件厚厚的裘衣,曾經風華絕世的男人如今瘦骨嶙嶙依稀可見死氣。
「王爺,雨天寒氣重,回屋吧。」潘曉靜再一次出聲提醒。
白岐沒應聲,只是盯著園中靜靜的看,自那日梅林被毀后他就沒再種別的,冬天光禿禿的一片,現在春天才翠綠起來。
廊下另一邊,聞人余柏望向白岐的眼中盛著哀意,醫仙閔蕎陪在一側,難得今日沒再向酒鬼一樣喝的醉醺醺的,「大限將至。」
聽見從閔蕎口中吐出的四字,聞人余柏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已許久未落淚的他眼中再一次有了濕意。
「等天暖和了,把園子里全都栽上合歡吧。」白岐突然說。
「是!」管家應聲,牢牢記下了這件事。
「王爺!」伴著一聲聲驚呼,一名侍衛驚慌失措從園外的跑來,最後『撲通』一聲跪在了白岐身前。
「放肆!」被侍衛驚了一跳的管家沉下臉厲聲呵斥。
白岐瞥了那侍衛一眼,語氣淡淡的示意,「說。」
侍衛囁嚅著嘴唇掙扎許久,繼而猛地叩下頭聲音哽咽的說,「王爺,大將軍白裕安他……反了!!」
「!!!」園中眾人聞言皆是大驚。
白岐捂住嘴猛烈的咳嗽起來,潘曉靜和聞人余柏立即衝上來扶住他,大叫著閔蕎上前替他醫治。
「不用。」白岐推開閔蕎的手,剛嗽完的臉白的像鬼一樣,一聲春雷劈下,綿綿細雨慢慢的下大了。
白岐呆坐良久,眼中平靜如舊不見悲喜,彷彿一切早在預料中,「余柏,去拿紙筆來。」
『夠狠啊小崽子,有本上神當年叱吒上下兩界的風範。』
『嗯,一樣的土匪榴芒掉節.操不要那啥。』071暗暗腹誹。
豐德九年七月二十四,酷暑,暴雨,黑道凶日,諸事不宜。
大雨傾盆,烏雲蔽日,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而此時攝政王的府芙雅園中黑壓壓的跪了一園子的人。
白岐氣若遊絲的躺在床上,聞人余柏,荀良,潘曉靜,聞人靜,霍瑩禾,還有柳芫他們都在,全圍在床前或木然,或悲痛,或垂淚。
「肖璆。」白岐吊著一口氣叫了管家的名字,「本王說,你記。」
管家立即拿來紙筆,一臉悲痛的跪在床前,「王爺。」
「待本王走後,由燕王聞人余柏繼青岳城君之位。」青岳城便是當初原身征服的那片暴.亂地域,雖偏僻,卻是個固若金湯的國中國。
「聞風閣交由荀良荀央。」白岐目光瞥向荀良叮囑,「如果有一日余柏遇難,你多幫幫他。」
「聞人靜,若他日改朝換代,京城呆不下去了,你就隨余柏一同回青岳吧。」
「潘曉靜,中郎將馮霄是個庸中佼佼,你……考慮一下。」
「王爺!」潘曉靜悲呼,可白岐已將目光移開轉向霍瑩禾,「瑩禾是本王的義女,本王去後任何人不得難為她。」
「肖璆,府中全部資產則歸你所有,讓你頤養天年應該不成什麼問題。」
另外……白岐的目光停在柳芫身上,最後只留下一句話,「你自由了。」
柳芫身體明顯一顫,一直死氣沉沉的眼睛有了一絲情緒起伏。
叮囑完『遺產』的事,白岐轉而又問,「白裕安的軍隊打到哪裡了?」
「已過岷城,再需兩月便會兵臨京城。」荀良回答。
「等他兵臨城下時就打開城門吧,結局既已決定即使抵抗也不過徒增無辜傷亡。」白岐說。
胸口的氣愈發不順,眼前也開始變得恍惚起來,白岐唇角勾起,這就是凡人生老病死的感覺嗎?
「本王去后,把本王的屍體焚燒成灰供在正廳,白裕安一日……不入京,本王……本王一日不下葬!」
如果霍淵小崽子還有點良知,那自己的『惡作劇』便成功了,但若沒有……左右自己那時已離開,也礙不著他什麼事。
……
當日申時,攝政王府喪鐘敲響,南丘第一攝政王聞人仟薨,王府上下一片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