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布魯諾先生,你需要冷靜。」漢尼拔拍了拍布魯諾的手臂,不著痕迹的把他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扯下去。
漢尼拔見過慕柯的捕獵。這麼說有些奇怪,漢尼拔沒有刻意去尾隨過這位每天半夜出門的鄰居,但世上總有巧合,讓切薩皮克開膛手選定的獵物和慕柯的任務目標重合。
他沒有看見慕柯處理獵物的過程,只是在慕柯離開那片廢棄的居民區後走了進去,看見了一副傑作。
一副充滿了宗教意味的作品,被大火灼燒地面目全非的獵物被十二根金色的金屬長錐釘在牆上,看不清面部表情,卻能看見燃燒時火舌漫卷的路徑,當月光照進來,僅剩的血紅肌理也變成了黑色。
無論是選材還是挑中展示位,這都是一個手藝熟練的老獵人。
慕柯正在門前的花園裡修他的車,年代過於久遠的機車總會有些地方出毛病,慕柯這幾十年幾乎把這輛車上全部的配件都換了個遍。
玫瑰並非攀緣植物,花園前的金屬柵欄上只有光亮的黑漆,無法阻擋外界的的視線投入花園中,更何,柵欄的高度僅僅只到了個成年男性的胸口左右。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布魯諾的聲音,慕柯抬頭,看見漢尼拔正把布魯諾送上車。
慕柯還記得這位可憐的差點被黎戲耍的布魯諾,以及他的那輛車。
慕柯大部分時候不會掩蓋自己的行蹤,只是在各方的要求下,盡量不暴露不為普通人所知的特殊力量。但他也不怎麼在意被一兩個過客看到自己的法術。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看來,布魯諾找上了自己的鄰居,漢尼拔.萊克特,那麼他就不再算是一個普通的過客。
慕柯看著布魯諾的車最後駛離的方向,截取了一段布魯諾的氣息后,重新把目光放回手下的排氣管,給今日的行程里多加了一項任務。他沒有錯過布魯諾離開后,漢尼拔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處理好機車的排氣管上的一些小問題之後,慕柯盤腿坐在草地上,掌下形成一道風,趕走了面前草皮上順著同一條線路爬行的螞蟻,把面前沒有用上的螺絲釘全部拾起來,默念著咒語隨手把掌里這些金屬塊拋在清空的草坪上。
如果一定要問慕柯在法術方面有什麼不擅長的地方,那一定是卜卦之術。他的老師不精通於此道,而他自己學也學的不多,又無時可用,不曾練習,才會在追蹤布魯諾這種普通人的行蹤時,也要用上道具來推演。
結果來的很快,慕柯順手在一旁的地圖上用靈力標了一道記號。
等到慕柯順著標記找到布魯諾,在他驚慌而拒絕的表情下捏著他的嘴巴,給他灌了一碗稀釋過的孟婆湯,又在半路遇上了死亡騎士,兩個人,不,應該說兩個非人類在死亡騎士推薦的一家快餐店裡共同享用了一頓充滿脂肪熱量極高的晚餐,又聊了一聊死亡騎士手下的死神應該如何培訓新人上崗,慕柯向死亡騎士介紹了一些地府經驗后,他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
但這個時間對慕柯來說不算太晚,他搬了一把椅子和一張用來放書的小桌,坐在玫瑰花圃邊進行晚間閱讀。
過去在地獄十八層,那些受盡百般折磨的老油條們已經能在刀山火海、雷電霹靂之中抽出一份空閑和心情來向慕柯念叨他們生前的那些或黑暗腐朽,又或燦爛極了的就是像是一出沒有精細安排的結構,但卻充滿了個人細節的宏大戲劇。
到了人間來,沒有人會在他耳邊嘮叨了,但人類豐富的書籍讓他能夠繼續這一向他進行了幾千年,或者更長,幾萬年的常規性活動。
說這是聽故事也好,吸取知識也罷,總之慕柯需要從外界汲取這些東西
桌上還擺著一盞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收藏進乾坤袋裡的鏤空雕花的黃金油燈,豆大的火苗在風裡微微飄動,讓花紋繁複的影子在書頁上來回擺動,慕柯隨手彎動手指放出一道靈氣護住了火苗。
「慕。」一道帶著疑惑又熟悉的聲音讓慕柯抬起頭來。
「威爾?」慕珂稍有些驚訝,一般來講當他在一個地方呆滿二十年離開之後,他不會再和那裡的任何一個人發生任何的聯繫,但威爾似乎從一開始就不那麼相同。
威爾站在花園的外面,油燈的光照不到他,是路燈昏黃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朝斜後方拉去。
仍然是亂糟糟的捲毛,短短的一層胡茬以及極為隨性的一身衣著,和威爾過去每一次來到流浪動物收容所時的狀態似乎沒什麼不同。但慕柯能夠敏銳的感覺到,威爾現在糟透了,他又為自己的敏銳感到比剛才更多的一些驚訝。這讓他站起身來,直視著威爾。
威爾迅速而短暫地打量了一下慕柯身後的這座房子,動了動嘴唇,然後開口說道,「你搬到這裡來,不在流浪動物收容所工作了嗎?我前幾次去沒有再見到你。」
慕柯點了點頭,「而我記得你住在沃爾夫查,弗吉尼亞?」
「是,只不過是在辦一件案子。」威爾抿了抿嘴唇。
「一個案子?」慕柯追問下去,「你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警察。」
而更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在冬夜裡濕著毛髮無處可去的犬類。家裡的流浪犬有他收留,但他卻只有他自己。
「我不是。」威爾頓了頓,「我不再是了。我只是在為FBI工作。」
「一名探員嗎?」
「不。」威爾輕哼了一聲,語氣裡帶著惶然,「他們不會要一個無法通過心理測試,又患有社交恐懼症以及阿斯伯格綜合症的人成為他們的探員。我只是一個特別調查員。」
威爾說完抬起頭來看向慕柯,發現對方並沒有因為他剛才說的話而顯露出任何特別的表情,沒有厭惡,也沒有同情,只是帶著一種適到好處的絕不做作的平靜看著他。
就好像沒有聽出威爾剛才語氣中那些無名的暴躁與遷怒——被他開了幾槍的霍布斯的死還有上一位熱衷於種蘑菇的連環殺手所說的那一句『你能理解我』讓他幾乎對於自己是否該接受克勞福德的邀約回到外勤崗位工作茫然了。
這讓威爾又忍不住避開了他的目光,在心裡回放著自己剛才的態度。
「所以你來這是為了見漢尼拔.萊克特醫生?你是他的病人?」慕柯說。
「我是。」威爾的語氣稍稍變得平和,「漢尼拔同時也是FBI的特別顧問,參與到了案件的調查中。」
「那麼你的案件解決了嗎?恕我直言,你看起來很糟糕。」慕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這一個,兇手在我們找到他之前已經自然死亡,不需要給公共辯護律師添麻煩。上一個,沒有。我的上司仍然有一些尚未得到驗證的猜測。」
上一個案子里,雅各布.霍布斯在自己的女兒阿比蓋爾即將成年離開時,心裡對女兒的執念驅使他殺害了三位少女,她們看起來都像極了阿比蓋爾。他「精心」的使用了她們,不浪費一絲一毫。
威爾找到了他時,雅各布已經殺死了他的妻子,割開了阿比蓋爾的喉嚨,威爾開了五六槍擊斃了他。阿比蓋爾被救了下來。
但他的上司,BSU的頭頭克勞福德認為雅各布還有一個幫手。
「這個猜測讓你困擾。」
「是的,他是。」威爾一邊肯定著,一邊撞進了慕柯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他不承認阿比蓋爾會是幫凶。
威爾在這段急促的話語之後迅速陷入了沉默,慕柯的問題讓他感到剛剛從萊克特的辦公室走出來,又遇到了另一個心理醫生,但他覺得他不該用這樣的語氣說這樣的話,讓情緒把被理智控制出的平和攪成一團亂糟糟的毛線。
他總是這樣,沒人覺得他是個好相處的人。
「不知道。」但慕柯出乎威爾意料的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我看得出你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雖然這似乎是正常的社交順序,先進行詢問,但我覺得,我更應該給你一些建議。」
「謝謝。但……不用了。」will用手掌搓了搓凍冷的鼻頭,「你現在還在附近的流浪動物收容所或者寵物醫院工作嗎」他試著扯開話題。
「沒有。最近幾年對我來說或許算是一個假期。」慕柯揚了揚手裡的書。
威爾看到書脊上五十度灰幾個字,又默默轉頭掃了一眼桌上疊起來的幾本書,《暮光之城》,《失落的一角》.……
一本威爾不知作何評價的成年人讀物,幾本充滿著不切實際幻想的青少年讀物,還有……學前圖畫書。他又從慕柯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新的特質。
在慕柯把晏青列個他的五英尺長的書單全部讀完之後,他只能自己走進書店把最近年份出版的書全部買回來。他不在意內容,因為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浪費。
威爾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但你還在往家裡撿流浪狗,對嗎」慕柯問。
「恩。」威爾點了點頭。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給我打電話。我一直有空。」慕柯把手上的書的空白扉頁撕下來,寫了一串號碼給威爾,附加兩個中文字元,威爾現在知道他的名字怎麼寫了。
「這兩個字念慕柯。你可以直接叫我慕柯,對於中文姓名,單獨稱呼姓氏並不常見。」
威爾聽到他說。
——————————————————————————————————————————
慕柯給了威爾自己的號碼,但他沒想到威爾這麼快就會用上。
「慕柯.……」威爾的聲音聽起來很慌張,「你現在有時間嗎?」
慕柯看了一眼酒桌對面選定的目標正在和一位紅髮美人調情,看起來一時半會不打算離開人潮湧動的酒吧,說,「有,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