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中用了
崔老院士當然不象這些普通的專家那麼好請了，因為一來是他德高望重，門生弟子滿天下，二來是他年歲高了，而且前幾天他自己生病後，才剛剛出院不久，所以他可不是院長一紙命令就能招來的人。
不過在某些時候，即使是再難請的人，也總有人會有辦法把他請過來的，這不，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崔老院士終於在兩位醫師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到了密字二號病房門口。
「唉，人老了，確實不中用了。」崔老院士在門口頓住腳步，微微嘆了口氣道。
「要勞煩您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攙扶他的兩位醫師忙對他賠笑道。
他們知道，老人家這段時間身體不太好，確實不宜起動，可是現在病人的情況特殊，會診的這些醫師誰也不敢捉刀，所以他們才想盡一切辦法把老爺子請過來，現在老爺子站在門口嘆氣，既是慨嘆自己的身體狀況不佳，也是對他們這種死纏亂磨的請人方式表示不滿。
「勞煩不勞煩，那倒是說不上，」老爺子揚了揚壽眉道，「因為我也是行醫之人，所以治病救人也是算是我的本份。」
說到這裡，老爺子微微一頓，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但是我輩醫者，見貴而不趨，見貧而不厭，這也是最基本的品格。」
說完這些，老爺子才舒了口氣，然後慢慢地內走，他這話是大有深意的，因為他深知，近年來大部分醫院都形成一種怪毛病，凡是有權有勢的病人，在醫院會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而對於那些經濟拮据的病人，往往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現在眼前的這個病人，既然能讓那麼多的人費盡心思請他出馬，那自然是非富即貴了，所以他雖然礙於情面如約前來治病，但是他臨到門口，還是不著痕迹地把這種趨炎附勢的作風抨擊了一番。
兩位醫師聽他這麼說，都不由相視苦笑，因為到現在為止，他們還不知道這個病人是什麼身份，趨炎附勢什麼的，那就更談不上了，可是這些話現在當然不方便和老爺子分證，所以他們也只能裝聾作啞，任憑老爺子教訓了。
老爺子一進門，本來坐立不安的那些醫師，就如同得了仙佛一般，馬上把床前的位置讓開，然後躬身侍立在老爺子背後，老爺子在病床前就坐以後，本來還想先喘口氣，可是當他的目光無意中掃著病人的臉時，他的渾身不由微微一震：咦，這個病人怎麼象是小方那小子？
他心裡雖然有此一疑，可是他還怕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人了，所以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湊近病床前細看，他這一看，頓時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有些發抖，因為眼前的這個病人確確實實就是幾天前救過自己一命的方子明！
「這，這是怎麼回事？」老爺子顫巍巍地站起來，指著方子明哆哆嗦嗦地說道，「小方怎麼會弄成這樣？」
眾人料不到老爺子突然會變得這麼激動，所以一時間都傻眼了，不過好在這裡面有兩位醫師上次參加過給崔老院士治病，所以他們知道老爺子和方子明之間的淵源，於是他們趕緊扶住老爺子的身子說道：「老爺子，您別激動，保重身體要緊。」
「快，快把各種儀器的數據給我轉過來……」老爺子剛才在剛才在大驚之下站起身來，現在反倒覺得雙腿發軟，所以他扶著一位醫師的手顫聲道。
「是。」各位醫師見老爺子下了令，忙各歸本位，於是病房裡頓時顯得一片忙亂。
「唉，既然是小方，你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老爺子一邊搖頭嘆息一邊低聲抱怨道。
原來在這裡會診的醫師雖然有兩個認得方子明，但是去接老爺子的兩位醫師卻不認識他，而且他們去接老爺子之前也沒有進過病房，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老爺子和病人之間還有這種淵源，不然他們也不用費那麼多的心思了。
因此崔老院士直到進門之前，還不知道病人是方子明，否則他也不會站在門口發那一通議論了，而且更懸的是，幸好老爺子的為人比較隨和，不是那種有了點本事就喜歡拿蹺的人，否則他如果託病不來，就根本不可能知道方子明受傷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清譽就會大受影響，因為不管怎麼說，方子明都曾經救過他的命，如果他現在託病不來，無論是出於什麼緣由，那薄恩寡義的考語他都是逃不掉的，所以說，一個人不管能耐有多大，都要始終保持謙遜的態度，否則有時就會發生許多讓你意料不到的事情。
「老爺子，這個我們確實不知道……」去接老爺子的兩位醫師吶吶地說道。
「算了，這些都不用說了，」老爺子擺了擺手道，「現在救人才是最緊要的事。」
老爺子急，病房裡的這些醫師更急，所以他們的工作效率就空前的高，片刻之間，他們不但把方子明進病房后的各種檢測數據整理好了，而且還附上了自己的分析意見，以供老爺子參考，這對於這些醫師來說，可以說是破天荒的事情。
因為大家都知道，醫生之間歷來都有臨床較藝的惡習，一般情況下，只要是幾位醫師同時為一個病人看病，那個病人有九成的機率是好不了的，因為這些醫師在用藥時，都會在自己得意的地方留一手，以防別人偷藝。
而且他們發現別的醫師用藥有誤時，也不會明白指出來，而是坐等別人翻船，以此來達到貶低別人，抬高自己的目的，這種毛病連古時候那些為皇帝看病的御醫都免不了，因此古人常將那些有藝無德的醫師比做人屠夫，因為他們抬手之間就決定一個病人的生死。
不過病房裡的這些醫師似乎都已經脫離了這種低級趣味，所以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們不但沒有留一手，而且他們都盡量發表自己獨到的見解，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兒上的螞蚱，如果大家不齊心協力，到最後誰也討不了好去。
老爺子戴著老花鏡，飛快地翻動著這些資料，因為對他來說，有許多常規數據他是根本不用看的，他要看的只有幾個關鍵點，然後就根據這幾個關鍵點，分析病人的病因、病機，並且迅速在腦子形成診療方案。
可是老爺子把方子明的所有數據資料看完以後，不但沒有想出診療方案，反而露出一臉茫然的神情，因為他行醫垂五十載，從來沒有遇到過方子明這種病狀，而且以他的見聞之廣博，似乎在古今的醫學書籍上，也從來沒有記載這種病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崔老院士一邊努力地思索，一邊喃喃自語道。
眾人看著老爺子的一舉一動，心裡都頗為緊張，因為對他們來說，崔老院士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連崔老院士也救不了病人的話，那麼他們這次的搶救基本上也就宣告失敗了，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就不知道該怎麼向上級領導交代了。
不過幸運的是，老爺子現在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所以他思量片刻之後，很果斷地對眾人說道：「麻煩你們打開儀器重新對病人進行檢測，我要親自觀察關鍵數據的變化情況。」
眾人聽他這麼說，不敢怠慢，馬上全力配合，對各種數據重新採樣，而在這個過程中，老爺子更是一絲不苟地觀察各種數據變化，他的這種近乎瘋狂的專註，讓旁邊的醫師在肅然起敬的同時，也覺得有些心酸。
因為他們發現，現在老爺子與其說是在觀察數據，還不如說是祈禱——祈禱奇迹的出現，他們真的擔心，如果最後一切數據都沒有變化，老爺子是否能夠經受住這種打擊，因為他們現在才知道，這個病床上的年輕人，在老爺子心中的份量那是異乎尋常的重。
果然，當各種結果都完全定格時，老爺子的身子往前一栽，頭部差點撞著前面的顯示屏，眾人大驚，忙扶住他的身子喊道：「老爺子，您怎麼啦？」
「沒事，」老爺子忙坐直身子說道，「我是因為看屏幕的時間太久了，所以頭有點發暈。」
眾人見他說話時臉色蒼白，都擔心他的身體出問題，所以一齊勸道：「老爺子，您病後剛剛痊癒，不宜太過勞累，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妨事。」老爺子擺了擺手，然後轉身對方子明進行切脈等傳統的中醫診斷方法，但是遺憾的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他根本得不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這時他不由得想起方子明那神奇的診脈技術，如果是方小子自己，他估計早就知道這是什麼病，應該怎麼治了吧？可是我，我……，唉，想到這裡，他不由覺得一陣頹然：自己終生習醫，到現在還被尊為泰山北斗，可是我真正步入了醫學的堂奧嗎？
不說老爺子在這裡自怨自悔，如今且說戚靈等人隨展一飛來到3301醫院以後，因為前面有黃軍石這塊金子招牌，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而且他們剛進密字樓，便碰見院長從裡面出來，當他看見黃軍石之後，馬上迎上來招呼問好。
兩人寒喧幾句之後，黃軍石馬上問起搶救方子明的情況，院長皺著眉頭低聲道：「根據我們的檢測結果來看，情況很不樂觀。」
「主要是什麼問題？」黃軍石忙問道。
「主要是腦神經方面的問題，」院長皺著眉頭說道，「因為我們的儀器完全檢測不到他的腦電波。」
「這麼說他豈不是……」黃軍石大驚道。
「應該沒有，」院長知道他想說什麼，於是馬上搖頭道，「而且這也正是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如果呼吸停止，腦電波消失，就已經可以確認為死亡了，但是他的情況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黃軍石忙問道。
「因為他體內有潛在的新陳代謝活動，」院長正色道，「雖然這種活動的程度較正常人來說偏低，但是非常穩定，看起來很符合他目前的狀況，所以在這種新陳代謝活動沒有結束之前，誰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這麼說，他已經成了植物人狀態了？」黃軍石想了想，然後一臉擔心地問道。
「這個暫時說不好，」院長沉吟道，「但是至少就他目前的情況來看，還完全不符合植物人的體征，因為醫學上的所謂植物人，是指生理機理基本正常，而意識處於全封閉狀態的人，但這兩點他目前都不具備。」
「那……」黃軍石用徵詢的目光望著他。
「我剛才已經派人去請腦神經學科方面的泰斗崔老院士了，」院長忙說道，「另外，我還和在京的幾大著名醫院都聯繫過了，他們也答應選派這方面的頂級專家前來參加會診，所以我估計最遲在下午，我們就會形成一個更加強力的專家會診隊伍。」
「老宋，真是太感謝你了。」黃軍石望著他頗為感激地說道。
「你這麼說就見外了，」院長忙說道，「其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好，那我就不再耽誤你的時間了，」黃軍石想了想說道，「我現在可以看看他嗎？」
「這個……」宋院長遲疑了一下說道，「幾位醫師正在給他做全面檢查，所以現在說起來不是太方便，不過如果你一定想看的話，我也可以帶你進去。」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他們了，」黃軍石忙搖頭道，「其實我看他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心裡擔心而已。」
「這個你放心吧，病人既然已經送到了這裡，我們就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搶救。」宋院長忙向他表態道。
「這我當然是信得過的，」黃軍石忙說道，「我順便問一下，他大約過多久才方便探望？」
「十二個小時吧，」宋院長想了想說道，「我想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之後，我們一定會對病人的病情有一個基本的結論，到那時，也就可以有限制地允許一部分人進去探望了。」
「那就好，」黃軍石點頭道，「那我現在就先過去了，如果你們有什麼事需要我配合，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