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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焦信

  防盜比例70%時36小時, 買夠了刷新試試  其實不需要泰安提醒, 太子也已經猜到了秦寶林死亡的原因。


  他入宮時日雖然不長, 但也對「貼加官」早有所耳聞:內宮裡常用的折磨人的法子, 一層層濕了水的桑紙敷在口鼻之上,活生生將人憋死。


  很是恐怖駭人。


  小太子伸手輕拍心口安撫泰安,又沖應先生點頭道:「先生不必擔憂,我知你的意思。」


  應粵雖說得隱晦,但也如今宮中能有能力給一個寶林貼加官致死,還做得絲毫讓人看不出來的,除了權勢滔天的陳皇后之外, 又還能有誰?

  而皇后害死秦寶林這一結果,又與太子和泰安最初的猜測相符,即秦家與皇后鬧翻,有孕的寶林被皇后暗害。


  所有的疑點和證據都漸漸指向同一個人,本該越發篤定的小太子心中卻湧起陣陣不安。


  太子猶豫的神色落入了應粵的眼中,應粵和李將軍略帶欣慰對視一眼, 緩緩開口:「還有一事, 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小太子眉梢高挑, 凌冽的審視目光立刻投來:「照實直說。」


  「臣逾矩, 驗屍時曾解開寶林身上寢衣。」應粵低聲說。


  泰安捂住嘴巴, 壓住幾乎溢出口外的驚呼。


  應先生再是仵作,對宮妃不敬也是殺頭的大罪!應先生能這樣對太子坦誠, 可見兩人雖是初見, 他對太子的信任卻很深厚。


  小太子也是這樣想, 眸光立刻溫暖起來,看嚮應粵的眼神充滿欣賞:「醫者仁心,無分性別。先生能如此盡責,我心甚慰。」


  應粵到底還是輕舒口氣,繼續說:「恰逢冬季氣溫偏低,寶林屍身保存尚可。臣仔細檢查過寶林全身上下,有一小發現。」


  「說起來,倒也無足輕重。」應粵仍有忌憚,吞吞吐吐地說,「只是寶林肌膚賽雪,光滑細膩似凝脂一般。全身上下,從指尖到足底,無半分傷疤磨繭。可見家境優渥,養尊處優。」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頗有些不得章法。


  泰安聽得雲里霧裡,只是感慨難怪應先生這般吞吞吐吐——他對著小太子說你老子的宮妃皮膚十分光滑,即便在民風開放的大燕,也太難讓人接受了些。


  秦寶林出身優渥,皮膚養得好,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可是應先生特意將秦寶林皮膚好這件事點出,又是為了什麼?

  小太子卻並不在意應粵言語中的冒犯,反倒眉頭緊鎖,思考片刻之後朝應粵深深一揖:「先生所言,我已知曉,多謝先生直言不諱。」


  他揮手示意應先生退下,又對李將軍深深望了一眼,說:「鬼胎便依父皇所言,於南城亂葬崗中草草丟棄。大司馬若遣吏跟隨,便以禮相待,萬勿令父皇起疑。」


  李將軍低頭應諾。


  小太子將沙苑召至身邊,吩咐他跟隨李將軍出宮:「我久未見太子妃,甚是思念。你去送張帕子給她,就說我已相思入魂,形銷骨立。」


  言畢,他從懷中捏出一條素色帕子,略思索片刻,提筆賦詩一首。


  「聽聞南城玉蘭開得甚好,太子妃雖在孝中,也可與秦二小姐一同賞花散心。」小太子輕聲說,又將帕子妥妥疊好,遞進沙苑手中。


  李將軍走後,泰安迫不及待從太子懷中爬了出來。


  「你送了什麼給太子妃?」她睜著大眼睛,滿肚子的疑問。


  太子輕輕「噓」了她一下,伸手點點她的額頭:「如今東宮有三百近衛,人多耳雜,你也不知道小心些,當心隔牆有耳。」


  泰安滿不在意吐吐舌頭,被小太子拿眼一瞪,便嘻嘻哈哈湊上去。


  小太子輕嘆一聲,到底還是答她:「給秦家賣個巧罷了,告訴他們哪裡去尋那鬼胎收斂屍首。」


  他眸色深沉:「宮中秦寶林的屍首,勢必留存不下來。且讓秦家親眼見見這鬼胎,就當是那一箱金葉子的酬勞。」


  泰安似懂非懂,又問:「方才應先生為何特地告訴你,那秦寶林皮膚甚好?秦寶林好歹也是你父皇的小老婆,他說這話,好生奇怪。」


  小太子一噎,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喔,你可曾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泰安點頭:「那當然啦,應先生說秦寶林皮膚甚好,養尊處優家境優渥。秦家本就富庶,嫡小姐養得尊貴些,不是當然的嗎?」


  太子輕嘆:「應先生方才那句話的重點,並非是秦寶林膚如凝脂,而是在於她周身上下都無半點傷痕和磨繭。」


  泰安不解:「世家貴女,沒有傷痕磨繭又如何?說起來,我也沒有啊!」


  太子撫額,半是好笑半是無奈看著她:「你這丫頭.……」


  「我且問你,你可會撫琴?」小太子正了神色,問道。


  泰安一愣,瞬間有些心虛:「呃…略懂。」


  小太子嘴角輕抽:「書法如何?」


  泰安聲如蚊蚋:「還…湊合。」


  小太子忍笑:「騎射呢,會嗎?」


  泰安哼唧:「…勉強算。」


  小太子一聲長嘆,忍不住提高語氣:「我大燕皇子皇女,四更伊始便做早課,禮樂書數御射,樣樣皆須精通。你好歹也是中宗堂堂正正的公主,六藝一樣都不會,這麼多年到底都學了些啥?」


  他不待泰安回答,一鼓作氣繼續說:「世家貴女,養尊處優不假,但是哪個能像你這般不用功不努力?秦寶林為秦家長女,受秦老淑人教養,六藝豈有不精通的道理?」


  「琴樂書法舞蹈騎射,若要精通,必得經年累月寒窗苦練,手指腳掌又怎會半點磨繭都沒有?」


  小太子伸出手,攤開擺在泰安面前:他的食指和中指上,都有厚厚一層常年握筆磨出的老繭。


  小太子似笑非笑:「給我看看你的手?」


  泰安心虛地將手背在身後,沖太子搖搖頭。


  她受阿爹和兄長嬌寵,從來也沒吃過苦頭,周身上下養得乳白水嫩,羊脂玉一般,哪裡體會得到「豪門貴女」的半點艱辛。


  「所以…」泰安滴溜轉著眼珠,「秦寶林雖是秦家嫡女,卻也如同我一樣很受嬌寵,不曾努力撫琴練舞,所以才肌膚滑嫩沒有磨出繭子?」


  小太子緩緩點頭:「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應粵一番話,一字一句都有深意。


  養尊處優、家境優渥。


  這八個字,形容得壓根不是世家貴女。


  秦家這樣的門第,與皇家有些相似之處。家資雖然豐厚,對子女教育卻極嚴苛謹慎,生怕富貴鄉中生出敗家紈絝。秦寶林身為秦家寄予厚望的嫡長女,德容言功絕無可挑剔之處,必定是下過苦工教養過的。


  四更起床寒窗苦讀,背不出書被先生教訓打手掌心,騎射磨破虎口和大腿內側,都是再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秦寶林若是下過苦工習書撫琴,又怎會「半點磨繭都沒有」?

  何況如果僅僅是普通少女的「皮膚好」,又怎會讓應先生連續強調數次「膚如凝脂」,字眼之間隱含深意,語氣輕佻又很唐突,不像形容妃嬪,也不像形容貴女,分明像是在暗示著什麼。


  「應先生暗示什麼?」泰安著急,一個勁兒地追問。


  小太子本不願告訴她,被她纏得無法,也只好坦言直說:「肌膚賽雪凝脂般滑嫩,這聽起來並不像自然生成的少女肌膚,倒像是刻意豢養出來的…揚州瘦馬。」


  應先生言辭之間那般唐突旖旎,何嘗不是為了令太子心中生疑?

  「世家貴女以德為重,絕不會滋養肌膚以色/誘人。應先生怕是查驗屍體之後,生了疑心。」


  秦氏嫡女,怎會六藝不精,又怎會以色/侍人?一具屍身,肌膚吹彈可破,無半點握筆撫琴的磨繭,又怎會是世家教養出來的貴女?


  泰安恍然大悟,望向小太子的眼中寫滿震驚:「你是說,死去的這個人,並不是真正的秦寶林!」


  小太子緩緩點頭:「不錯。」


  無論真正的秦寶林身在何處,那具冷藏在地窖中的屍體,極有可能並不是她。


  李代桃僵,金蟬脫殼。假寶林有孕,頂著秦相英的名頭落葬。


  這樣,才能解釋為何秦寶林入宮兩月卻有了五個月的身孕,才能解釋為何秦家表現得像是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泰安心中激動,一把握住小太子的手指:「秦家,讓秦家指認屍體!」


  小太子叩了桌案:「.……可是秦家,必定見不到屍體。」


  追封秦寶林為昭儀的聖旨,和小太子送給太子妃的那方素帕,前後腳來到了秦家。


  秦繆剛剛才接到聖人要將秦昭儀風光大葬的消息,千恩萬謝送走了宮中的大監,又立刻從角門迎來了太子身邊的內侍沙苑,恭恭敬敬將人引到了秦老淑人的面前。


  「殿下數日未見太子妃娘娘,心中惦念,相思入魂,形銷骨立。又知秦二小姐與太子妃交好,甚為欣慰。」沙苑一字一頓,「聽聞南城玉蘭盛放,香飄百里,殿下說,希望三日後秦二小姐能與太子妃娘娘一道賞花,切勿誤了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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