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此為防盜章, 訂閱未滿60%, 36小時后可看,補足馬上能閱讀喔 男人用拳頭打碎了卓陸唯一剩下的堅持,還有那份倒在地上的自尊。
沒人解圍。
這裡是巡邏盲區,公安趕來的空隙里足夠卓陸吃苦頭。
那些金黃色的銀杏葉布滿了卓陸的視界, 快要扛不住時, 有人喊「警察來了」,是道女聲。
男人和圍觀的群眾頃刻跑路, 有人蹲下來扶卓陸。他第一次這樣狼狽, 頭暈眼花, 視界模糊不清,只看見滿空的銀杏葉飄落,和對方白皙的脖子上那顆小黑痣。
搭在他手腕上的一雙手細長又瘦小,在這個寒秋里冷白冷白,一看就是一雙小姑娘的手。
他也沒能聽清楚對方問了些什麼, 似乎問了他是哪裡人,家人在哪,要帶他去車站警務室。
卓陸費勁抬起頭, 問了一句:「你為什麼幫我?」
「他們欺負你啊。」
「你信不信, 我不是小偷。」
「嗯,我相信你不是。」
「為什麼?」
「看起來……不太像。」
這是2007年, 卓陸從朝陽區那棟豪華別墅里跑出來吃到了這些苦頭。
女生給了他一百五十七塊五毛買車票, 超市門前, 她把手上的便利袋掛在卓陸手腕上轉身離開。袋子里有一桶酸菜牛肉麵, 一瓶娃哈哈礦泉水,一包心相印紙巾。
卓陸到最後都沒有記清對方的臉,但是女生給他買票掏錢的時候掉了一張身份證,卓陸撿起歸還。
方初。
女。
漢族。
回到臨城,屋裡地暖很熱,卓陸席地坐下,看著那個透明的便利袋子發獃。他想了很久,等滑蓋手機充滿電后摘下電池板,裝蓋,開機,按下袋子上XX超市那串電話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稍後再撥。」
卓陸一直沒有打通過超市的號碼,也沒再提過這件事。
九年後,卓陸見到了方初。
「還沒有。」
「我就先不來接你了,你打個計程車回來,我趕緊多做一個菜,你到家剛剛好!」
方初笑著掛了電話。出站口外有很多司機在招攬乘客,她沒有坐計程車,打車回家要三十車費,她去了公交站台排隊,坐了公交車回家。
王胥慧聽到敲門聲忙取下圍裙來開門,方初站在門口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說了不要回來偏要回來,來回機票都要好幾千呢。」王胥慧幫方初拿過手上的包。
方初進屋換鞋,聞著菜香說:「我好餓了。」
舅媽笑著幫她盛飯,雖然責怪她回家,但見到她總歸是沒有掩飾住內心的歡喜。
飯桌上,王胥慧問:「南陽沒有跟你一起回來,他工作忙?」
方初握筷的手一顫,夾著一塊藕片埋頭扒飯,含糊地回了一個是啊。
「他爸媽對你怎麼樣,有說我們兩家什麼時間見見嗎。」
方初抬起頭,笑得自然:「挺好的,等天暖和些再說吧。」她想,舅媽身體不好,以後再把事情說明白吧。
王胥慧道:「你在那邊可得勤快一點,會做的做一些,不過不會的也不要勉強自己了。」
方初應著,吃完飯問:「被撞的那家人現在是什麼態度?」
王胥慧神情不太好,她昨天請了小區居委會幹部跟那家人商量,對方最終鬆口最低也要賠償十萬,算是醫療費和營養費加些什麼子女的誤工費。這事已經沒有再退讓的餘地,的確是王胥慧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平常人家也不興打官司,勞神傷財還耗費時間。
方初也明白這些道理,說道:「舅媽,這件事你就別再想了,錢的事我來解決。」
「不成,你才工作幾年,現在忙著結婚,哪有這麼多錢。」
「那你又怎麼想辦法。」
王胥慧被問得噎住。
方初望著她,這一刻覺得舅媽真的老了。王胥慧是小學老師,私下接了培訓班輔導的活兒,周末從來沒有休息。明明只是48歲,皺紋卻爬滿了她額頭和眼尾。方初知道舅媽沒有這麼多存款,甚至前段時間她去臨城時,舅媽還在自責不能給她好的陪嫁,不能幫她在婆家撐起場面。
方初道:「你別擔心了,明天我就能準備好這筆錢。」
「你到哪找十萬,南陽家裡給你?」
方初不便否認,只能笑著推王胥慧去沙發坐。
她端著碗筷進廚房,王胥慧不讓她沾手,走來拿過碗收拾,讓她進屋去休息。方初沒有爭,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給周婷打了電話。
「在幹嘛呢。」
「你來給我發請帖?」電話里笑起。
方初笑:「我找你有急事,想找你借錢。」
周婷很詫異,因為印象里方初從來不會找人借錢。
周婷是方初的大學室友,是個極度現實的女人。她跟寢室里大家的關係都好,但三觀卻並不一樣。她不贊同方初和其他室友找愛情捨棄麵包,畢業就嫁進了豪門。
這些年方初跟室友們的聯繫不多,但幾人的感情沒變。周婷以為方初辦婚禮急用,便說等下就給方初轉賬,又道:「你和許南陽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方初話到口邊,想撒謊說快了,也想敷衍避過,最終她邁不過心口的難受,說:「我跟他分手了。」
周婷沉默了瞬間,什麼也沒有問,只道:「你會找到更好的,相信我的眼光。有事情找我,我現在給你轉過去。」
第二天,方初跟王胥慧去了老人家裡,她拿出錢,老人子女應她要求白紙黑字簽下了承諾和免責書。
事情解決完,方初心裡鬆了口氣。
倒是王胥慧因為這場意外的損失愁容滿面,即便還了錢也並不輕鬆。她囑咐方初:「你回去吧,這筆錢是南陽那邊拿來的吧,我不想讓你虧欠他家什麼,沒想到還是連累了你,這筆錢我會想辦法還上的。」
「說什麼話呢,你是不是教書教傻了,一家人說什麼連累。」方初語氣像責備同齡人,她跟舅媽關係很親,即便兩人沒有血緣。她挽住王胥慧的手臂,「我再給你買輛電瓶車吧,不然你上班不方便,以後小心點騎,別騎車還想著學生的作業。」
「不要了。」
方初態度很堅決,王胥慧拗不過她,最後說要買就買二手的,不然她不要。方初答應下來,兩人去了二手車市場,王胥慧最後選了輛八成新的車,用一千塊錢買下來。
王胥慧試了一下車感,兩人騎車回了家。方初坐在後座抱著王胥慧的腰,風颳得有些冷,她臉貼在王胥慧後背,輕輕擦掉眼淚時,她發誓從今天開始她要努力展開新的生活。
房子裝修算簡單,許南陽按照方初喜歡的風格貼了淺灰色的亞麻牆布,其餘燈、房門顏色和廚房傢具都是許母挑選的風格。中規中矩,不老套也不新潮。
許爸道:「初糖,你看這房子怎麼樣?」
「挺好的,房屋面積夠我們住,我也喜歡這種簡潔點的裝修,您和阿姨費心了。」
許爸挺高興,卻見許母沒怎麼說話,偏頭看了她一眼。許母在許爸的視線下才笑了笑。
「初糖。」許南陽拉著方初的手走到主卧,「過幾天我在這裡買個飄窗墊,給你擺上幾個布娃娃,你喜不喜歡?」
方初點頭,許南陽朝她笑著說:「電視機我給你買個75英寸的!這樣不怕傷眼睛。」
「南陽。」方初感動,「電視機買個正常的,四五十英寸就很大了。」她看著許南陽一笑。眼前的人就是這樣,也許不是很細心,在追求她的男生里也不是條件最好的,但對她卻是真心,願意盡全力滿足她的。
感情里冷暖自知,她看重的正是許南陽真誠樸實這一點。
許母在屋外輕咳了一聲,兩人忙回頭,許母道:「我跟你爸準備回去了,你們倆呢?」
許南陽想了想:「我先把你們送回家吧。」
他將許母二人送到小區樓下,二人走後,許南陽朝方初道:「新房裡還差個冰箱,我們今天就去買吧,或者先去看看婚慶公司,你選哪個?」
「你選就好。」
「嗯……」許南陽一思量,笑起,「去拍婚紗照!」
方初無奈:「婚紗照哪能說拍就拍,要預定。」
「那今天就去把這事定下來!」許南陽正準備開車,忽然道,「我要回家拿銀.行卡,把那筆定期取出來。」
「我卡里還有錢。」
許南陽制止方初,說不能花她的錢,他正要下車時,手機忽然接到一個來電,鈴聲打破了車廂里的安靜。
方初見他盯著屏幕發獃,笑:「接電話啊,愣著幹嘛。」
「初糖……」
「怎麼了?」
「不如你上樓幫我取一下卡吧,在我房間衣櫃抽屜里。」他將手機屏幕偏向胸口,笑了笑,「公司的重要電話。」
方初點頭,下車走進小區。
車廂里,許南陽接起電話:「你想怎麼樣?」
對方說:「我想把錢還你……不知道你還接受嗎。」
方初走進電梯,腦子裡似乎有一點不明白,好像許南陽把手機屏幕偏向胸口的動作有些奇怪?
叮——
電梯門打開,方初走到門口敲門,裡面沒有動靜,她才拿出許南陽的鑰匙打開房門。
許爸許母竟都不在家,方初換下拖鞋走去次卧。
「老許?這麼快就把醬酒買回來了?是不是又忘記帶錢!」
是許母在主卧。
方初笑著走進房門,忽然愣住。
「初糖……」許母蹲在屋子裡,正翻著她的行李箱。
那些貼身衣物亂糟糟地堆在床和地板上,許母臉色有一瞬間慌亂。
方初緊緊握著手中的鑰匙,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她確信心頭的感覺不舒服。
「我幫你整理衣服。」許母瞬間浮起笑,「你衣服堆在箱子里都皺了,我給你拿出來掛在我柜子里。」
「阿姨。」方初頓了頓,勉強笑,「不用整理,我回來自己收拾就好。」
「那好,我給你收起來。」許母站起身,笑容不減,「你怎麼回來了?」
「我幫南陽取下東西。」
……
方初下了樓,跟許南陽開車去看婚紗攝影館,這一路她沒怎麼開口。
許南陽道:「你在想什麼呢,怎麼不說話。」
「南陽,我剛剛回去時看見你媽媽打開了我的行李箱。」
「打開就打開唄,對了,她怎麼會開你箱子?」
「她說在幫我整理衣服。」
「哦。」許南陽沒當回事。
方初想了想,還是道:「如果你媽媽的金項鏈找不到了,你就給她買一條吧。」
「怎麼會找不到,她不是說就放在了家裡么。」許南陽忽然怔住,「你不會是懷疑我媽開你箱子是在找項鏈,覺得是你拿了吧?」
方初沒說話,她不想肯定地這麼回答,但事實卻令她不太舒服。許母早上沉著臉從她身邊經過,還有剛剛翻她箱子那一瞬間的慌亂,這些都足夠說明許母沒信任她。
許南陽一頓:「我媽不是這樣的人,你多心了,她就是在幫你整理衣服而已。」
「我的箱子不是在你的卧室嗎。」
「她把箱子提到她的房間整理很正常啊。」
方初沉默,只能笑了笑。
她不再說話,車廂里氣氛並不好。
許南陽道:「初糖,我媽是個老師,你舅媽也是老師,我覺得你真不應該這麼假設她,你也看到了,昨天到今天她對你都挺熱情的,哪有這些矛盾。」
方初不想再忍下去:「到現在我也沒有跟你提過一句你媽媽的不是,我只是跟你闡述我看見的,還告訴你給她再買條新項鏈,把這些想成了矛盾的是你。」
「你沒明說,可你不就是這個意思么。」許南陽有些惱。
方初道:「你媽媽對我是挺熱情,可是在昨天晚上你看不見的地方,她態度就有些變化了。」
許南陽一腳踩下剎車,將車停下:「你說,她怎麼變了?」
方初索性直言:「她跟我說現在沒有錢拿給我舅媽當結婚的彩禮,我聽著阿姨的意思,覺得她並不想給這份彩禮。南陽,我跟著你是跟著你這個人,不是你的錢,我從來沒有提過什麼彩禮,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感情可以勝過這些身外之物……」
「我家現在是沒有錢了,我爸媽給我全款買了新房,付了裝修,之後結婚也都是錢。她一時拿不出彩禮難道不是很正常么?」許南陽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對我的好。該拿的彩禮我不會少,舅媽對我也挺好的,我不是知恩不報的人。」
方初望著許南陽急惱的樣子,忽然不想再繼續聊下去。
舅媽之前就告訴過她,遇上好的男人是一種運氣,遇上一個好的婆婆更是一種幸運。接觸才一天而已,她自覺沒有言談舉止不禮貌的地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初糖。」許南陽握住方初的手,「我剛剛語氣重了點,但我不是怪你,你要相信我媽沒有針對你。如果你在我家住不下去,那我們搬去新房住吧。」
兩人一路情緒都很差,直到進了攝像館也沒什麼心情。
銷售在對面問兩人的意見:「這個套餐你們滿意嗎,這次活動是今年裡最優惠的一次了,那二位就定這個套餐了?我幫你們開單。」
方初想說再看看,她覺得這個七千九百塊錢的套餐有些貴。許南陽道:「嗯,我們就定這個。」
銷售很快開好了訂單,笑著服務道:「需要預付四千元的定金,拍照前再補上餘款,先生刷卡還是現金?」
許南陽一怔,摸了摸錢包看向方初:「那筆定期忘了取了。」剛剛路上全程沉默,兩人都忘了取錢的事。
「刷我的卡吧。」
方初付完了定金,婚紗照拍攝的時間之後再定。
兩人下樓準備離開,許南陽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一家珠寶店。他望著方初:「我還沒有給你買戒指,走,今天給你買了。」
「不用了,我不喜歡戴戒指,以後再買吧。」那是一家知名大牌,方初知道價格不會低。
許南陽拉著方初要進去,方初笑著叫囂「搶劫啦」,他被逗笑,方初忙抱起他手臂拖著他繞開了珠寶店。
直到這會兒,剛才那種沉默的氣氛才被打消。
「初糖。」許南陽動容,「以後我一定補給你一個超級大的鑽戒!」
傍晚兩人沒回家,許南陽打電話約了沈放和王生宇去卓陸的酒吧。
方初剛進門便看見卓陸站在過道口等候。
他穿一件高領毛衣,靠著牆壁,一手插在褲兜里。瞧見兩人的身影,視線穿過酒吧里微暗的燈光與方初碰撞。
方初朝他笑了笑,卓陸抿起唇角收回了視線。
「陸哥。」許南陽走上前,「怎麼樣,他們四個到了沒有。」
「還在路上,晚飯吃了嗎。」
「吃了,你這生意怎麼樣。」
「自己看,大學生們都在考試,淡季。」卓陸留意著身後的方初,問她,「你們想坐外面還是包間。」
方初笑:「等他們來了再說。」她問洗手間在哪。
卓陸道:「我帶你去。」
「沒事,你告訴我就行。」
卓陸讓許南陽先坐,朝方初示意:「走我後面。」
方初撞上他眸中的認真,不免有些想笑,只是去個洗手間,他的表情似乎太嚴謹。她跟在卓陸身後,他很高大,個子將頭頂的燈光都遮擋。
卓陸走在過道上:「今天還行,隨機中了幸運獎。」
方初聽得很詫異,忽然聽卓陸喊「小心」。
他轉身用手臂虛摟在她腰后,另一隻手擋在她臉頰。方初瞬間感受到頭頂噴下的水珠,抬頭時與一個紅眼大嘴的大頭娃娃撞上。
她嚇得尖叫。
卓陸的低笑聲傳來:「沒事了,不用怕。」
許南陽聽聞聲音也沖了過來,望著緩緩縮回天花板的大頭娃娃道:「靠,這麼丑的娃娃,怎麼回事。」
「想的花招,自動感應開關,隨機驚嚇。沒辦法,這一帶酒吧太多了。」
「還挺好玩的。」方初已經笑起。
卓陸望著她:「洗手間就在前面。」
方初再回到大廳時沈放和王生宇他們已經到了,宋桃跟許菲朝方初招手,幾人沒要包間,就坐在大廳玩,給酒吧活躍氣氛。
直到夜幕降下來,方初渾身冷得發抖,她想走了,但是喉嚨里似乎撐著一口氣,讓她不能服輸。她抬起頭,對面一輛計程車駛來,掉頭停在了路邊。
車上下來一個高挑的女人,穿很高的鞋子,提著視頻里她看見的那個棕色的包。
方初走上前。
女人一愣,詫異地望著方初,她比方初高許多,垂眸望見方初眼裡晦澀的悲傷,漸漸明白。
朱媛媛揚唇笑起:「方初是嗎。」她看了眼方初打冷顫的模樣和她身後的行李箱,「前面有家咖啡廳,去坐坐吧。」
方初跟朱媛媛走去。
朱媛媛點了兩杯咖啡,打量方初許久,但方初一直沒有主動開口,她說道:「你都知道了。」
方初問:「你是認真的嗎。」可笑的是她竟沒有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用受害者的身份質問對方討說法。
「是啊。」朱媛媛點頭,「許南陽這人還算挺老實的,現在這社會誰沒犯錯的時候,相比而言,他是我身邊異性里最適合結婚的。」
方初覺得聽到了笑話,她輕笑,望著朱媛媛。
「我知道你,你這種性格,一定接受不了他這種背叛。」
「所以哪怕我沒有找你,你遲早也會來找我的。」
「是啊。」朱媛媛笑得像個勝利者,「前天我是排卵期,如果老天爺能眷顧,下個月我就可以懷上了,許南陽他媽不是一直希望他找個本地人么,我年紀是大了點,但是跟他正好配。」
方初眼裡一片漠色,心口也堵上一口氣。她是憤怒的,對面的人完全沒有愧疚,那樣理所當然地把勝利凌駕在她的痛苦之上。
「你別怪我,當初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
方初忍住那口氣,問:「你看上他什麼了。」
「你從前看上的,我都看上了。我是公司人事,你知道嗎,我能讓他做大區的經理,我能讓他拿比現在高五倍的薪水,你可以嗎。」
「方初,你會的不多吧。」在方初的沉默里,朱媛媛勾了勾唇。
方初在詫異時,朱媛媛道:「他跟我做的時候太瘋狂了,我覺得你都沒讓他感受過那種瘋狂。」
方初手顫抖,她險些握不住咖啡杯。她望著朱媛媛:「我來時,覺得你也是女人,我不想為難你,但是,你太不要臉了。」她起身,揚起咖啡潑在了朱媛媛臉上。
她拖著行李箱找到一家酒店。
她打開手機,許南陽發來的無數條簡訊和微信都闖進視線里。她沒看,點開微信,刪除了好友。
她回過去一條簡訊:我們分手吧。
然後點開這個號碼,她手指僵硬了許久,終於點下了「加入黑名單」。
她正要關機,手機屏幕里忽然闖進舅媽的來電。
方初努力收起情緒。
「舅媽。」
「在做什麼,吃晚飯了嗎。」
「嗯,吃過了,在……看電視。」方初打開了酒店電視機。
電視里正在播臨城的新聞,新聞里說到未來兩天內都會是大到暴雪。
「南陽跟你在一起的?」
方初想了想:「嗯,在一起。」
「我看新聞說臨城會有大雪,你得注意多穿衣服。」
方初笑著:「我知道。」眼淚安安靜靜淌下。
她在沉默,電話那頭忽然響起一陣爭執,手機里出現一道大嗓音。
「小初,你舅媽出事了!」
「你別說!」舅媽制止。
「怎麼了?」方初急問,「舅媽?」
電話被搶去,說話的人不是舅媽:「小初,我是你劉姨,你舅媽昨天下午給人補課,回來的路上撞到了一個老頭子,人家住進醫院了,是腦震蕩加骨折,要賠十五萬!」
「我叫你別說!」舅媽急著吼道,但聲音依舊那樣輕輕柔柔。
方初問:「我舅媽有沒有出事,她撞沒撞傷?」
「電瓶車壞了,她就是擦傷。其實那老頭子壓根就是小毛病,也不知道醫院怎麼給診斷的,他一家人都喊十五萬不鬆口,那伙人剛剛從你家離開!」
電話里起了爭執,最後是舅媽拿過手機與方初通話。
「我這裡不用擔心,你跟南陽爸媽相處得怎麼樣,他家人對你是什麼態度?」舅媽道,「我自己能解決這個事,你跟南陽好好的,不要讓我在家裡擔心你就好。」
方初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她唇邊苦澀。
「舅媽,這筆賠償應該是跑不掉的。你在哪裡出的事,路面有沒有監控?」
「是我的責任,是我自己撞倒人家了。」舅媽沉默了一下,「你別操心我的事,我看見天氣預報說你那邊很冷,你多穿點,不要感冒了。」
「我明天回來處理這個事。」
「別。」舅媽忙說,「我就是不想讓你擔心,我不會賠償那家人十五萬的,這分明就是訛人,我會找他們說理,該拿的錢我會拿,但我不會讓他們欺負人,你放心。」
「不行,我還是回來一趟,我現在就訂票。」方初不等舅媽說話便查起機票。
最早的航班在後天,還提示大雪預警,若有延時會在次日起飛。方初沒有辦法,只能訂下這天的機票。她回撥過去電話:「我訂了後天的機票,你去酒店住,等我回來再跟你一起處理這件事。」
「我都說了不要你回來!」舅媽嘆氣,無奈道,「你跟南陽在那邊準備婚禮,我這邊幫不上你忙,還讓你來回折騰,舅媽不會幹這種事。聽到沒,我自己處理,你把票退掉吧。」
舅媽掛了電話,方初沒有退票。
她想著銀行卡里的錢,這些年舅媽都在看病,她沒有存住多少錢,身上還剩下兩萬塊。
方初握著手機,在安靜的房間里陷入了痛苦。
手機在這時震動著,她看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顯示臨城。
方初想了想,接起。
「初糖!你在哪,告訴我!」許南陽在電話里急迫地說,「對不起,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只要我們不分手,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方初沉默了太久,電話那頭響起王生宇的聲音,兩個人都很焦急地在等候她的回復。
她說:「我看見朱媛媛了。」
許南陽連呼吸都戛然而止。
「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聰明,她應該是細心到精明的人,跟你……更適合。」方初說完,心臟里的痛彷彿還伴著一種解脫,這幾年的異地磨合彷彿讓她失去了很多自我和自由。
她擦掉唇邊的眼淚繼續說:「我們兩個應該都很累吧,不如就這樣吧,早些放手,早點重新生活。你……你工作在上升期,以後能更好。婚紗照和婚慶酒店都不需要了,那些定金的單據在新房衣櫃抽屜里,那輛車,你也拿單據去退掉。如果能退,請你幫我把我那份打到我卡里,謝謝。」
方初掛了電話。
許南陽站在王生宇家樓下,大雪直下,他抱著手機瘋喊著方初,蹲在地上像個孩子大哭。
王生宇兜著一身厚脂肪也冷得發抖,勸不動他,拿起電話打給了卓陸。
卓陸已經到了華城。
他剛剛到一棟房子里,是卓先航幫他安排的別墅,車子也幫他配好了,生活看似變得更好,他心裡實則一團糟。
他在設置大門的指紋鎖和密碼,錄完之後回到大客廳,把兩個傭人叫到了跟前。
「這房子我就晚上住,你們白天拿一兩個小時打掃,然後各自回家,工資照給。」他並不習慣過這種被人伺候的生活。
兩人今天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問卓陸要不要做飯,他說不用,囑咐她們以後買些菜存冰箱就行。他自己會燒菜。
兩個阿姨明顯有些詫異,但沒多問,反正工作一下子變得清閑於她們而言是好事。
卓陸走進廚房,聽見客廳裏手機在響。
「喂。」
「陸哥,你在哪?南陽這斯出事了……」
卓陸乘坐當晚的航班飛回了臨城。
許南陽在王生宇家中,沈放和宋桃也趕來了,許菲倒了熱水端給大家。
卓陸進屋取下羽絨服上的帽子,他趕來得急,發梢有些亂,肩膀上被融化的雪片打濕,他直勾勾看著許南陽。
沈放問他:「怎麼辦,宋桃打電話方初也沒接,再打就是關機了。」
卓陸沒有說話。
沈放皺眉:「許南陽,該說你什麼好,你竟然還搞外.遇,真看不出來!」
許南陽背對著眾人坐在窗邊。
卓陸端起許菲倒的熱水,他仰頭喝下,喉頭裡咕嚕嚕冒著聲音。他將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
他走到許南陽跟前,提起他衣領狠狠掄了一拳。
「幹什麼!」王生宇和沈放衝上來拉住卓陸。
「你打他做什麼!」沈放吼道。
卓陸甩開兩人,將許南陽揪出房門再掄下拳頭。許南陽沒有還手,屋裡幾人衝出門狠狠將兩人拉開。
沈放擋在卓陸跟前,望清楚眼前人的神情時愣住。
樓道昏黃的燈光下,卓陸雙眼猩紅,他整張臉繃緊,眼神陰厲冰冷,沈放甚至想,如果卓陸手裡有刀,他一定會捅了許南陽。
沈放好久回過神,王生宇扶著許南陽回屋,他暗暗示意宋桃將門關上。
「卓陸,你今晚有點失常了,你先回去吧。」
「老子清醒得很,他玩得起女人么,他在拿一個女人的全部來玩,他玩得起么!」
「這事是他不對,但是我們畢竟都是兄弟。」
卓陸轉頭走去了電梯。
他開車來到華南路上方初上次住的那家酒店,前台說沒有外地女性入住。他回到車上給朋友打電話,幾個開酒店和賓館的朋友那邊沒有消息,他沒車站和機場的關係,最終只能放下手機,將頭埋在方向盤上。
他好像在方向盤上聞見了方初身上的香氣,像沐浴露的氣息,又像一絲小蒼蘭的輕盈。
他忽然望見收納盒中那張挪車卡片,尾號上的6被渲染成一圈黑色。他手指捏緊,指節泛白。
他想,那天她是不是坐在這裡哭。
「我本來是想出門去買這些的,南陽沒告訴我你要來。」方初回頭拖出一把椅子,「陸哥你先坐,我去給你倒點水。」她轉身走向廚房,忽然回身,「哎呀,我家裡沒有熱水壺。」
「我買來了。」卓陸一笑。他從大的購物袋裡找到電熱水壺,打開盒子,「你看一下喜不喜歡這種款式和顏色,不喜歡可以拿票去換。」
方初走上前,是美的一款白色的熱水壺,款式很新穎。
「樣式挺好看的,能用就好,我拿去試試。」她有些不好意思,「辛苦陸哥你了。」她走進廚房準備接水。
「我來吧。」卓陸從她手中拿過水壺,「你去看看袋子里那些,我選得倉促,你都試一下是不是好的。」
方初如今已經明白卓陸的性格,沒再跟他搶,她笑笑,轉身走到客廳,蹲下身在地面的袋子里翻出那些小家電。
吹風機和捲髮棒是戴森的,方初原本沒想買這麼好。拖把是個外文牌子,不是英文,有點像德文。他買了加濕器,簡約的白色,外觀很好看。小袋子里還有兩隻電動牙刷,一支藍色一支玉粉色,顯然是男女款式,別的大小物品都在一個紙箱里。方初的手停下,她起身,回頭。
卓陸從電熱水壺底座拿出插頭,逆著窗口的陽光站在廚房,他手指按下開關,忙起來的樣子很細心,跟第一次見面時身上那股子痞氣並不一樣。
方初喊:「陸哥。」
卓陸轉頭看她,走過來。
「你花了多少錢,我補給你。」
卓陸怔了一下,笑道:「許南陽給我了。」
方初想起許南陽手機簡訊里那六萬塊,不太信。卓陸問:「怎麼樣,還缺別的嗎,我不會選牌子,要是不好用你跟南陽再換新的。」
「這些都是口碑很好的品牌,還有幾個是進口的,應該很貴……」
「不貴,在我一個朋友那裡拿的,能打折。」
方初還是道:「我給你轉賬吧,你別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