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早晨一到會所,經理老吳就沖他招手,王鳴盛肩膀披著外套,剛才開車,車裡熱就沒穿,抬手把外套套上,邊整理領子邊往吳大偉身邊走。
兩人還有兩步遠時停下腳步,皺著眉頭問:「什麼事?」
吳大偉就像獻寶一樣,一把推開會客廳的門,搓著手說:「姑娘們,給咱盛爺請安!」
話音剛出口,幾個年輕的姑娘簇擁著出來。個子都很高挑,身材也好,笑容是甜的,有些反常。
「盛哥好——」
王鳴盛嚇了一跳,撤開身子看她們,穿著清一水的學生服,黑白相間,格子短裙,說像韓國的學生服可以,說像島國動作片里的制服女郎也可以。大腿露在外,白生生的,幸好會所里暖氣充足,不然就廢了。
他被齊聲問候刺耳,小拇指掏了掏耳洞,沒有經理預想的反應,反而只有不解,看白痴一樣掃了一眼吳大偉:「今天萬聖節?」
吳大偉被問的啞口無言,低低解釋:「您昨天不是說最近吃素,喜歡清純的?學生服,夠不夠清純?」
王鳴盛看他,守著下屬不想折他面子,對方還偏偏湊到他跟前尋晦氣,你說氣人不氣人。
「你有病吧。」
「不是……」吳大偉很無辜的看著他,不知道自己病在哪了。
王鳴盛整衣袖,對幾個姑娘客氣說:「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你們吳經理今早洗頭腦子進水了。」
他說著把皮手套摘下來,扔吳大偉懷裡,很不滿意的訓斥:「你別把會所的姑娘整的就像賣/肉的行嗎?點歌員、推銷員,做服務推銷酒水懂不懂?」
吳大偉點頭:「懂懂。」
王鳴盛又說:「當然了,她們私下想跟客戶交流感情咱們無權干涉。都是為了謀生活,誰也不比誰高貴,誰也不比誰低賤。」
這一波剛訓斥完,吳大偉手機響了,看了一眼,守著他接聽。
講完電話報備:「高教授在咱們這預約房間,說跟企業談合作。」
王鳴盛頓住,「哪個高教授?高司南他爸?」
「是。」
王鳴盛腦子忽然浮現梁瓷這麼個人,就什麼也沒說,走了。
高永房教授經常來這邊捧場,談吐不凡,幽默風趣,常常把會所里的姑娘逗得開懷大笑,在這一點上,王鳴盛感覺高司南可能不是親生的,一點兒也不像他爸。
或許是高永房太優秀了,優秀到把自己兒子那一份也抵了。
說曹操曹丕到。
高永房沒到,高司南的電話到了。
他的腿搭在桌角,翹著,正坐著曬太陽,剛把辦公室最中意的盆栽鬆了土。這會兒日頭足,曬得暖洋洋的。
人有些犯困,揉把臉,懶懶的問:「咋了?」
「晚上樑瓷生日,我爸有事不能陪,我打算在你這包間房,大家一起唱個歌。」
「啊,」王鳴盛笑了下,「你跟高教授父子倆怎麼回事?」
「怎麼了?」
「你爸在我這呢,你確定要來嗎?」
「他……在你那?」
「是啊。」王鳴盛點了一根煙,聽出來對方不知情,很驚訝,先吸一口煙又說,「你再來這慶生不合適。」
高司南有些不悅,聲音變得低沉:「他說自己出差還沒回來。」
太陽曬的睜不開眼,王鳴盛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多嘴:「他們感情不和啊?」
高司南似乎不願意多說,電話里嘆氣說:「我不清楚。」
王鳴盛把手裡的煙熄滅,還有半根沒抽完,他塞進煙灰缸里使勁按,香煙折斷,裡面包裹的香煙碎屑都暴露出來。
高司南在那邊說:「那就去別得地方吧,你晚上有空嗎?」
他頓住,按香煙的動作停了,默了一陣:「有空。」
「有空就一起來玩吧,人多了好玩。」
王鳴盛往常很排斥這樣的場合,鬧騰,除非在會所里為了拉攏人為了錢為了利益才願意現身,這次不知道怎麼,鬼使神差答應:「沒問題。」
「訂好地方通知你。」
「好。」
他收了手機,有些坐不住,側頭盯著身邊綠植髮呆。
沒多久手機叮咚一聲,高司南說地方找到了,晚上七點在田匯廣場見,讓他到了地方提前打電話。
高永房已經帶著人來了,就在樓下。王鳴盛沒回消息,因為沒這習慣,起身出去,順著樓梯下來,走道兩邊牆壁嵌著反光玻璃,有稜有角的設計,燈光柔和卻很明亮,他踱步出來,右手邊的房門沒從裡面鎖死,是不是有聲音傳入,他忍不住走近,從狹窄的門縫往裡面望。
高永房跟身邊坐著的姑娘談笑風生,手搭在女人大長腿上,時不時撫一下。
裡面的氣氛很好。
他往高教授身上掃,看見精緻袖口,又掃到襯衫衣領的紋路,細節之處很講究,果然跟他這種吃個自助餐都要吃回本的人士不同。
王鳴盛覺得,就算都騷,他自己是騷\\貨,人家卻是騷客,文人多騷客。
這一點讓人很不爽。
剛一回身,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站了位,是吳經理,王鳴盛瞅見他身子一滯,有些尷尬,就像偷看外面的小媳婦洗澡被抓包那種,臉有些掛不住,垂眼說:「走路不帶聲兒難不成你是鬼??」
老吳乾笑,抵不住好奇心,腦袋瓜子往前湊,擠開一絲縫:「盛哥,你看什麼呢讓我也看看。」
王鳴盛忍無可忍,抬手往他後腦招呼,拍開他,「一邊去,看什麼看,偷看長針眼。有沒有職業操守?」
老吳笑問:「那您看什麼呢?」
王鳴盛冷下臉,平靜的看著他。
「你給我滾。」
他從牙縫裡吐出來四個字。
而後在老吳不解的注視下甩手離開,吳大偉忍不住撓了撓頭。明明是王鳴盛讓他滾,還沒給他滾的機會,王鳴盛倒是先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總覺得最近盛哥有點飄,而且燥得很,最好多吃苦瓜,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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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瓷上完課提包出來,扎著馬尾,黑色大衣,裡面是一件戴帽子小衛衣,剛下台階出教學口,看見高司南站在路邊等她。
一眼就發現她,沖這邊招手。
她裹緊衣服朝他走。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不到六點開始黑天,冷風帶著几絲凄涼蕭瑟,樹上的落葉搖搖欲墜不堪一擊。
冬天太蒼涼,不是她喜歡的季節。
剛走到側門,有個抱傳單的女學生湊過來,被凍得瑟瑟發抖,最近社團活動不少,學校還籌辦了比賽,所以發傳單的比較多。
「同學,你有沒有興趣下鄉體驗?」
梁瓷愣住,側門沒有燈,路燈照射不過來,犄角旮旯的地方難免燈光昏暗,她抬眼看對方,只能模糊看見青澀稚嫩的臉龐,跟她一樣扎馬尾,二十歲上下。
她笑了下,視線挪向女學生手裡遞過來的傳單,沒有接,柔聲說:「我不是學生,不好意思。」
對方明顯也愣了,倆個人對視了幾秒,女孩子有些窘迫:「啊……看著你年齡好小。」
大學里的老師不要太多,梁瓷習以為常,對她笑了下,繞過去。
小姑娘的話沒有當真,畢竟是為了緩解尷尬說的,沒幾分可信度。
大概是她打扮的比較年輕,博士剛畢業的頭一年,總覺得自己才十八歲,青春正好。其實人生真是短暫,還以為自己是小姑娘呢,一眨眼連青春的小尾巴都抓不住了。
更何況她一個已婚少婦,才步入殿堂,已經要下堂。
高司南直接打開車門,請她上車,梁瓷猶豫了一下,「去哪?」
「吃飯,唱歌。」
梁瓷看著他不動,神色很平淡地說:「你爸爸讓你來當說客的嗎?」
「什麼說客?」
梁瓷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蒼白,「他最近一直躲著我。」
「為什麼?」
「因為我要跟他離婚。」
高司南垂下眼,沒有多少驚訝,就問:「想清楚了?」
梁瓷點頭,「對,你爸爸是個好老師,但不是好老公。」
高司南沉默不語,眼神帶著複雜情緒,「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