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第八章
蘇慕晴尚未反應過來,自己的身體就已經朝下跌。
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死死的閉上了眼。四周全是驚呼聲,這個高度摔下來不死也殘了。
說時遲、那時快——
一個黑色的身影使著輕功,在蘇慕晴落下的瞬間接住了她。
「沒事吧?」
蘇慕晴逃過了一劫,緩緩睜開了眼,嚇得花容失色。
眼前的男子全身包裹著黑色的外衫,那雙眼眸帶著擔心和后怕。
蘇慕晴嚇得愣了神,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誰知對方卻湊到她的耳邊:「你這是要看我多久?」
熟悉至極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宛如流水一般從她耳邊輕輕滑過。
蘇慕晴覺得,自己一定見過此人!
謝瑜君此時已經從二樓走了下來,急急忙忙的問:「慕兒,你沒事吧?」
男人這才放開了蘇慕晴,蘇慕晴沒來得及站穩,便就這麼倒在地上:「嘶。」
她的臉上滿是懵逼,還沒反映得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而男人眼角的笑意加深,把方才抱了蘇慕晴的手放在鼻尖輕輕一嗅:「香。」
她越發覺得對方熟悉,就連調戲人的把戲也那麼像某個人。蘇慕晴站起身去,想要扯去他臉上的黑巾。
對方若有所覺,下意識的朝後退一步:「姑娘可真頑皮,在下才救了姑娘……」
「小女只是想看看恩公真容,以免日後認不出公子,報不了恩。」
「報恩?」他眼底跳動著異樣的光,隨後淡淡一笑,「你拿什麼來報恩?以身相許么?」
蘇慕晴的臉頓時漲紅:「公子也未免太輕浮了吧!」
男人看她這個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像只炸毛的貓兒一樣,真是可愛。
她之前穿著男裝,那容貌又未長開。而先下換了女裝,眉目之間卻甚是勾人。
想起過往那些事,男人臉上的表情逐漸柔和了下來:「以後不在將軍府,可得事事當心了。裴清硯那小子表面上木訥,實際並不好惹……」
蘇慕晴越發覺得怪異:「你究竟是誰?」
她的話剛一落下,二樓便砸下來一個花瓶,蘇慕晴沒來得及躲開,地上砸碎的瓷片濺起,剛好划傷了她的臉。
「嘶——」
「誰!」男人神色一凜,連忙朝上方望去,只可惜造事之人已經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你沒事吧?」
蘇慕晴嘴唇泛白,指尖的縫隙之中,鮮血已經流了下來。
臉對於一個女子究竟有多麼重要,想也不用想。尤其是尚美的大夏,世人皆重外貌。周升能憑蘇慕晴的容貌和學識,就不計出身的動了收她為弟子的想法,便可從得知。
男人蹲了下去,捧著蘇慕晴的臉:「快給我看看!」
蘇慕晴的眼眶暈滿了生理性的水珠,猶如起了霧氣的湖光山色。淚珠全都縈在眼眶,遲遲未落下,她的眼尾也加紅了些,彷彿揉了胭脂那般。
男人從未見過蘇慕晴如此柔弱的時候,腦子裡嗡的一下,瞬間變得空白。
「……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查出來是誰,給你個交代。」
謝瑜君十分著急:「慕兒,快給娘看看。」
蘇慕晴搖頭:「沒關係,只是傷了皮肉。」
「這可如何是好!」謝瑜君擦了擦眼淚,忍不住痛哭起來。
蘇慕晴又是輕聲安慰,心思卻始終放在那個男人身上。而他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蘇慕晴尋了半天,也沒看到他的身影。
奇怪……
「娘,我總覺得看到了章士傑。」
謝瑜君大驚失色:「二公子不是死了嗎?」
—
男人很快便鑽進了客棧的後院,這裡極為幽靜,屋外的新篁隨風碰撞,發出颯颯之聲。
竹屋裡,身穿盔甲的康靖正等著他:「參見七殿下。」
「我說了,無需這麼多禮。」
「七殿下是皇親貴胄,臣不敢不盡心。」
男人解下了蒙在臉上的黑布,那是一張尤其張揚俊美的臉,一雙劍眉猶如山峰,眼底帶著幾分狂傲不羈。
若是蘇慕晴在場,一定會認出他的身份,便是那死去的章士傑。
「現在將軍府二公子假死卻又不敢發喪,父皇究竟是怎麼想的?」
「皇上想補償您,所以才會這麼著急。假死這事兒本應在結案之後,可皇上一刻也等不了了,這才……」
章士傑面容冷了下去:「那我現在不就成了沒有身份的遊魂?既不是章家的二公子,也不是父皇的兒子?」
康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殿下莫要這麼說,皇上也是一片苦心。」
「苦心?他真的愛護我,就應該結案之後才通知章將軍辦這件事情,現在害得……」章士傑捏緊了手,一想起他聽到的那些,還不由心驚。
母親竟然想讓慕兒為他殉葬!
「七殿下得多多沉住氣,等德妃的案子結案后,殿下的身份就可以大白於天下了。」
章士傑眼神微閃:「但願如此。」
他向來和裴清硯不對眼,裴清硯那小子卻成了慕兒的繼兄,他心裡總有幾分吃味。
康靖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出笑了起來:「殿下這是擔心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蘇小姐被誰給相中了?」
章士傑瞪了過去:「別多話。」
只是他的耳根已經紅了個遍,康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康靖還不由奇怪,七殿下紈絝的性子滿南陽皆知,怎還有這般純情的時候?
—
蘇慕晴住在客棧的這些日子,聽到了許多流言蜚語。
德妃家族平反的案子鬧得滿城皆知,分明證據都已經備全,卻還是遇上了阻礙。
在這之後,將軍府發喪了。
然而邊塞戰事吃緊,在外參軍的大公子都不得歸。
一場喪事,辦得格外凄涼。
將軍府掛滿了白幡,整日整日聽到裡面女子哭泣之聲,過路行人白日時都覺得陰風陣陣,頭皮發麻,尤其到了半夜。
人人都說,將軍府鬧鬼了。
「鬧鬼?這事可胡說不得啊!」
「哪兒有胡說?二公子為救蘇慕而亡,記掛著人間,盤旋在將軍府不肯離去呢!」
那人渾身一抖:「怎越說越離譜了!」
「可不止是我一人這麼說!」男人忽然小聲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傳言是二公子要拖走蘇慕下了黃泉,那魂魄才能安息啊!」
這些話說得像模像樣,傳到謝瑜君耳朵里的時候,她嚇了一大跳。
謝瑜君生怕此事靈驗:「慕兒,咱們要不要去廟裡拜拜?」
蘇慕晴臉上帶著面紗,為謝瑜君夾了一筷子菜:「娘,我都不怕,你也別害怕。」
「可……」
蘇慕晴嘆了口氣:「你整日寢食難安,也是聽信了這些?」
謝瑜君默認,那臉色看著是極不好。
蘇慕晴無奈,只得對謝瑜君道:「別想那麼多了,等會兒我去醫館幫你抓一副安神湯,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等喝了安神湯就好了。」
下午的時候,蘇慕晴便去了醫館。
因她帶著面紗,又穿著女裝,旁人自然都不知她的身份。
蘇慕晴環顧四周,發現這座醫館布置得甚是清雅,除卻外面抓藥的地方,裡面坐堂處都用竹簾隔開。
「有人在嗎?」
葯童連忙走出來:「姑娘可有何事?」
「我娘這幾日整日難眠,我想抓副安神湯。」
那葯童訕訕的說:「喲,這可不湊巧,坐館的大夫赴診去了,安神湯我也不會配,姑娘怕是要等等了。」
「不礙事。」蘇慕晴想了一會兒,又把銀子拿出交給葯童,「要不我直接留下銀子,等大夫回來配好,直接送到客棧來?」
「可!」
蘇慕晴朝葯童細說了些話,這才走出了醫館。
還好她之前就一直在德祥坊寄賣書畫,手裡也積攢了些銀錢,否則這些日子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等蘇慕晴走出醫館,卻隱約見著前面一個人,身影和章士傑尤為相似。
她睜大了眼,渾身一凜。
蘇慕晴小心跟了上去,不知不覺已經跟到了一條小巷。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蘇慕晴剛想叫住他,便被人給打暈了過去。
等蘇慕晴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將軍府。
此時已經臨近夜晚,暮風吹起白幡飄揚,靈堂前擺放著金楠木的棺材,一切的擺設都顯得那麼陰森可怕。
那從窗外吹進來的風,讓蘇慕晴打起了冷戰,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真是……陰風陣陣。
蘇慕晴原本不信那些,可此時腦子裡蹦出的全是章士傑陰魂不散,盤旋在將軍府,要拖她下黃泉的那些傳言。
她的心越來越涼,陰氣都要從腳底升起。
直到此時,門碰的一聲打開了。
她下意識的抖了一下,朝那邊望去,卻見沈蘭捧著靈位,一步步朝她走來:「之前將軍府不能發喪,可我卻記得,今日是士傑的頭七。」
蘇慕晴臉色微變:「是你故意派人引我過來的?」
沈蘭看著她,眉目都帶著冷意:「是我,又如何?」
蘇慕晴心口都緊了起來,這才出將軍府幾天,竟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頭七』兩個字,讓蘇慕晴的背後都侵染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我好似記起,你從未給士傑磕過頭。」
沈蘭細聲朝手裡的靈位說道,「士傑你看,這是你喜歡的姑娘,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