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第二天五點, 海星就醒了。天仍舊灰濛濛的, 她從床上爬起來，披上羽絨服就到門外去收衣服。
沒辦法, 衣服擠在窗邊老是不幹，她昨晚聽到隔壁進屋之後, 才把衣服晾到門頭的竹竿上。
她收衣服的時候，眼睛忍不住往旁邊斜了斜, 然後看到隔壁竟然晾了五條內褲, 看來內褲餘額緊缺的不僅僅是她自己。
早上吃早飯的時候，黃校長小心翼翼地問：「言教授,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呀？」昨晚他隱約聽到言朗跟海星吵架, 再不把他們分開，哪天要是打起來，那他就非常難處理了。擔心言朗察覺到他在趕客，他又適時地補充了一句：「明天有村民開車出去，要是能搭上他的順風車, 你出去也方便一些。」
海星一聽，心裡也期待起來，抬頭就朝言朗看去。
言朗聽了沒什麼表情, 但海星有些意外地發現他眼底一片青色。難道是她昨晚出手太重, 以至於他腳疼睡不著？
海星的心燃起了一股愧疚感, 不過這種情緒在下一刻就消失了。
言朗迎著她的目光淡淡地掃了一下, 然後聲音平靜地宣布：「我在這裡支教到這學期結束。」
「什麼？」兩道聲音同時發出, 分別來自海星跟黃校長。
海星無論語調跟表情都是相當的不願意, 黃校長還好，儘力用驚喜掩蓋著自己真實的情緒，問：「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
「昨晚決定的，你不說溪頭小學師資緊缺嗎？怎麼了？我不適合？」
「適合、適合，當然適合，就是怕你一大學教授教小學生，有點大材小用了。」黃校長哪敢說不合適。
言朗一身正氣凌然地說：「我們當教書匠的，有教無類是常年的座右銘。」
言教授已經把教育上升到一個非常高的高度，任憑海星跟黃校長有什麼小心思都不敢提了。
早飯過後，黃校長跟言朗、海星都要出門去學校。
「老黃，你等等。」黃校長剛踏出大門，就被黃嬸給叫住了。
黃校長不明所以，但還是對言朗跟海星說：「你們先過去，我等會自己過去。」
「什麼事？」黃校長倒了回去，問黃嬸。
黃嬸看著言朗跟海星一高一低的背影，覺得十分般配，她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就說你不上道，人家兩小年輕一起去上班，你湊什麼熱鬧？」
黃校長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說言教授跟海老師？可他們兩個不對盤呀，特別是海老師對言教授好像非常有意見。」
黃嬸撇了撇嘴，道：「這是年輕人的情趣，我倆年輕時好上之前，我對你也很有意見。」
「對哦。」黃校長醍醐灌頂，「打是情、罵是愛，看來他們兩個有戲。」
溪頭小學很小，每個年級就一個班，所以言朗來學校支教的事情很快就傳遍至學校的每個角落。
言朗教的是數學，負責三年級至六年級。雖然他不拘言笑，但教學方法簡單易懂，很快就成了學生當中的明星老師。更何況，他們目前正坐著的明亮寬敞的教室，是他出錢建的，學生對他就更崇拜了。
而海星為人隨和，來溪頭小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跟學生打成一片。上課時大家敬重她是老師，下課了就喜歡把她當成知心姐姐。
這天海星剛進校門就碰見幾個學生，大家熱情地跟她以及她旁邊的言教授問早。言朗輕輕點頭回應就往教務處走，海星則被學生拉著往教室走。
「海老師，能不能問你個問題？」方妙雪賊兮兮地問。
海星一頭霧水，問：「……什麼問題呀？」
「言老師是不是你男朋友呀？」說完，方妙雪不好意思地捂住臉，其餘兩個女生也是一臉求知慾地看著她。
海星被問懵了，怔了一下才笑著反問：「為什麼你們會這麼覺得呀？」
「因為你倆每天都是一起上學又一起放學啊，談戀愛的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看來這群被困在大山的小孩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嘛。
海星微微一笑，道：「我跟言老師因為都借住在黃校長家裡，上下班的時間跟路線都是一樣，所以才一起走。」
幾個小女孩一聽，倒是有些失落了，「我們還以為言老師是你男朋友呢！」
看著她們苦著張小臉，海星不由問：「你們很想……我跟言老師談戀愛？」
「當然。」方妙雪脫口而出，「海老師你長得很漂亮，言老師長得很帥，你們兩個在一起最合適了。還有，聽說言老師很會賺錢，如果你嫁給他，他以後會給你很多錢，買很多漂亮的裙子。」
「……」現在的小學生腦子裡面都裝了些什麼，海星有些哭笑不得地朝他們擺擺手，「趕緊去教室早讀，女孩子想要穿漂亮的裙子完全可以自己買，前提是先要好好讀書。」
雖然被學生誤會了，但倒也提醒了海星，跟言朗還是保持些距離較為妥當。
第二天她比平時提前了十分鐘起床，等她吃完早餐去學校的時候，言朗才從小平房裡面出來。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言朗叫住了她。
海星「嗯」了一聲，道：「起早了。」
下午放學，言朗在教務處等了半天都沒等到海星下課回來，轉了一圈才在五年級的教室看到她正在幫學生補課。
海星一直給學生補課補到六點半，學生跟她說再見后，她回了趟教務處，出來的時候已經六點四十五了。
傍晚的風有些凌厲，她裹了裹羽絨服，然後往校門口走去。
她剛踏出校門，就發現牆邊倚著個男人，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顯得他越發地身姿挺拔。
「你杵在這裡幹嘛？」海星皺著眉頭問。
言朗直起身子，道：「回去吧。」
海星站著沒動，「你該不會在這裡等我吧？」
言朗不置可否，只說：「天黑了，你一個女人走夜路不安全。」
海星不屑地「切」了一聲：「我一體育老師，有什麼不安全的？」
她不知道言朗今天哪根筋不對耍起了紳士風度，她沒興趣深究，雙手插/進衣兜里，率先走在前頭。
次日，海星繼續比平時早個十分鐘，但沒料到言朗已經坐在餐桌上了。
他慢悠悠地吃著，等到海星一吃完出門，他也緊接著跟了出去。
等拐了彎，遠離黃校長家，海星才轉過身瞪他：「你幹嘛老跟著我？」
言朗仍舊是那句話：「天還沒亮，你一個女人不安全。」
「我都說我一個女體育老師沒有不安全的。」海星幾乎要炸毛了。
反觀言朗還是老神入定的樣子，說：「女體育老師也是女人。」
「……」海星拒絕再跟他交流，因為無法溝通。
兩人每天出雙入對，學生都看出了端倪，更何況是學校的老師。
這天課間，程老師碰見海星就拉著她問：「海老師，你最近是不是在跟言老師在處對象呀？」
「沒有。」海星立刻否認。
可程老師一副「我就知道你在忽悠我」的表情告訴海星，她根本不信。
「海老師，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男未婚女未嫁，談戀愛處對象都很正常，不偷不搶的，你來自大城市的怎麼比我們農村的還要害羞？」程老師拍了拍海星的肩膀，道。
「真沒有，你知道我跟他都借住在黃校長家，所以才一起來學校。」海星極力解釋。
可程老師哪有這麼好忽悠，挑著眉說：「那晚上呢？言老師可是每晚都等你回家的。」
「……」海星無法辯駁，感覺自己這回跳到黃河洗不清。
對於言朗這麼反人類的行為，她覺得，肯定是她上次踩了他的腳，他懷恨在心，藉此跟她傳出緋聞，斷了她的桃花，報復她。
真是男大十八變，想不到當年熱血心善的少年變成了小肚子雞腸的男人。
對此，海星除了忍也別無他法。不過這學期即將結束，到時候兩人各奔東西，就各不相關了。
溪頭村是典型的中國農村，年輕勞動力外出勞務，兒童基本上都是留守兒童。溪頭小學的學生家長一般都在大城市的工廠打工，臨近年關，他們放假比較早，要是回來過年，基本都回來了。
海星留意到班裡不少學生想跟父母親近，可長年累月不呆在一塊，他們之間產生隔閡，相處起來有些彆扭。為此，她向黃校長提議，在期末考試前的周末在學校舉辦親子運動會。
這個提議得到了校長的大力支持，學校印發了通知倡議書讓學生帶回去給家長看。
難得的親子運動會，加上年末在家挺閑的，大部分家長都積极參加。而體育老師出身的海星，當仁不讓地成為了這場運動會的組織者。
這種運動會競技性不強，最主要是給家長孩子製造親近的機會，通過共同完成目標甚至是取得勝利來讓他們的心更貼近彼此。
因此，比賽項目都應該是協作性項目，海星想了一下，敲定了接力賽、三人四足、三人籃球等項目。
項目確定下來之後，學生可以回去跟家長商量，然後把需要報名的項目提交上去。
本來校園的氣氛因為臨近期末考試有些緊張，但由於親子運動會這個盛會，整個學校近些天都充滿了活力。
這天中午放學，海星發現方妙雪有些悶悶不樂的，細問之後，才知道她是因為父母還沒回家，沒人陪她參加運動會而感到不開心。
海星很理解方妙雪的感受，別說這種全家出動的親子運動會，她讀書那會沒人來給自己開家長會，她都覺得失落。
「海老師，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參加比賽呀？」方妙雪看了海星一眼，怯怯地問。
海星並不是一定要當裁判，所以讓她陪方妙雪參加比賽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這幾項比賽至少要有三人才能組團參加。
「海老師，如果我能再找一個人跟我們搭檔的話，你是不是可以陪我參加三人四足了？」
方妙雪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眸子里快要溢出的期盼讓海星不忍心拒絕，「如果你湊得齊人數，我就陪你參加。」
「太好了，謝謝海老師。」方妙雪高興地跳了起來。
海星看到她這麼開心，她心裡也很滿足。
不過很快，她就後悔了，因為方妙雪請來的搭檔並不是別人，而是她最近避如蛇蠍的言朗。
「你怎麼會參加比賽？」海星綳著一張臉問言朗，他不像是這麼有樂趣的人。
言朗眸色平靜地看著她，「不是你鼓勵全員參與嗎？我現在積極加入，你反倒不高興了？」
一句話把海星噎得無話可說，正當她想反悔不參加的時候，他又先她一步開口：「為師者，言傳身教非常重要，一舉一動深刻影響著學生。特別是信守承諾這種關係到品格的問題，你要高度重視。」
死穴被戳中，海星最後惱羞成怒地把手中的課本扔了過去。
言朗眼捷手快地把課本接住，看著她憤憤而去的背影，心裡不禁感嘆，這女人現在教英語也改不了教體育的本質，有點暴力，但暴力起來也很可愛。
親子運動會在萬眾期待之下終於來了。
海星一大早就來到學校布置現場，言朗當然形影不離地當起了保鏢。海星甩不掉他又氣不過，所以就故意差遣他張貼大字。
「左邊一點、再右邊一點、再左邊一點、上一點、下一點……」
每張貼一個大字，海星都要挑半天毛病，言朗被指使得團團轉卻也不惱，反正她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一起做準備的老師看著他們，忍不住揶揄，「海老師、言老師，你們這是婦唱夫隨呀？」
「一看言老師就知道他以後是個妻管嚴，對老婆唯命是從。」
海星沒想到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她紅著臉擺擺手說：「你們別瞎說。」
「我們有沒有瞎說就只有你們自己知道了。」
大夥一副「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我不相信」的態度把海星惹急了，反觀言朗非常淡定，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你們別逗海老師，她臉皮薄，不經逗。」
這句明顯維護的話讓大夥更激動了，「喲，就這樣言老師就捨不得了呀？」
群情涌動，海星的臉直接紅到了耳根，她又羞又惱，直接朝始作俑者吼道：「閉嘴。」
話音剛落，言朗「哦」了一聲，任憑其他老師再怎麼鬧，他都乖乖閉嘴不說話了。
七點半左右，溪頭小學的操場就開始熱鬧起來。一對對夫妻牽著一個或者兩個孩子進來，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在三人籃球比賽結束后，海星就不再擔任裁判，因為她要為下下個比賽項目三人四足做準備。
「老師，我站在中間嗎？」方妙雪問。
「是。」
「不是。」
兩道不同的聲音分別來自於海星跟言朗。
「肯定是妙雪在中間，她步伐小，我們這樣才可以遷就她，不然很容易摔倒的。」海星說。
言朗卻不這麼認為，「換作是別的家庭是這樣，但妙雪大概一米四多一些，跟我相差50公分的距離，我想抱她的肩得彎下身才行，這樣會很影響我的發揮。」
「所以，你的建議呢？」海星雖然很不想認同，但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
「我建議是你站在中間，我跟妙雪分別站在兩側。我們先來練習一下，到時候我跟你的步伐盡量按照妙雪的步伐來。這樣我們摔倒的幾率就會小很多，一路平穩才是取得這個比賽的關鍵。」言朗分析得非常有道理，但最後還是補充了一句：「當然，我就是隨便說說，最終還是以海老師的方針為準。」
言朗擺出一副「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聽」的唯命是從的模樣，海星看著非但沒覺得舒心，反倒覺得更鬧心。
生氣是一回事，要贏得比賽是另外一回事，公私分明的海星最終還是採納了言朗的意見。
依次按照言朗、海星、方妙雪的順序排成一列，然後言朗的右腳跟海星的左腳、海星的左腳跟妙雪的右腳分別綁在一起。
「好了，等會大家按照我念的口號跑。妙雪你儘可能邁大步，我會調整我的步伐，言老師你也跟著調整。」
話音剛落，海星覺得右側身體被重重一壓，左側身體緊接著就被貼上了一股溫熱，熟悉的洗髮水沐浴露香氣傳入她的鼻翼。
她轉過頭去瞪言朗，咬牙切齒地說：「別靠那麼近。」
「好。」言朗順從地往左邊移了移，摟著她肩膀的力度也輕了一些。
一整場練習下來，三人的合作還算順利，言朗也還算……守規矩。
比賽正式開始，因為參賽組數較多，需要分批進行。海星他們抽了簽，是最後一組。
前面的組別一組組完成了比賽，雖然有些組摔倒了，有些組跑得跟走的沒什麼區別，但大家在比賽當中攜手共進，互相激勵，也算是達到了這個比賽最主要的目的。
很快，輪到最後一組比賽了。
他們三人站在起跑線面前，把繩子綁好，言朗的手搭在海星的肩上，海星的雙手搭在兩人的肩上，方妙雪的手搭在海星的腰上。
「嗶」的一聲，海星這一組搶先跑了出去。
海星聲音平穩地喊著口號，三人步調一致地往前，很快就把其他組拋在身後。她全神貫注地跑著，直至她覺得身上被籠罩的氣息越來越重。
她稍稍抬眼，就發現言朗把她抱得緊緊的，比剛才開始練習的時候還要不、規、矩。
他的氣息不斷地灑落在她的臉上，她的臉忍不住紅了。
「別靠那麼近。」海星出聲斥責他。
言朗這次就沒那麼聽話了，依舊把人抱得牢牢的，還說：「認真一點喊口號，不然步調要亂了。」
果然，步調開始不協調了。
海星沒辦法，只好強忍著，然後繼續喊口號：「一二一、一二一……」
言朗垂眸看著憋紅了臉的小女人，唇角肆意地裂開了。
在籃球場來回跑了一圈，海星這一組以第一名跑出。由於速度很快，也是最後一組，當裁判按下秒錶的那一刻，當場就宣判：「方妙雪組贏得三人四足比賽第一名。」
「歐耶……」來不及解開繩子，海星跟方妙雪就已經歡呼起來。
海星激動地想抱人，然後就被人順勢摟入了懷中。
「海老師，恭喜你！」耳邊低沉又性感的聲音絲絲落入耳中，像電流一般穿過她的身體，直達心房。
微微發顫的身體讓她瞬間清醒了。
「啊……」還沒享受夠女人的柔軟馨香，言朗就感覺腹部被重重一錘，然後懷裡的女人從他身上退了出來，目露凶光地盯著他：「誰准你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