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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姐妹

  蘇阮回去后,消沉了兩三天,不但自己躲在房裡,足不出戶,就連蘇鈴來看她,想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她都不肯答個一字半句。


  就在蘇鈴脾氣上來,不想管她的時候,蘇貴妃又打發人來,接她們姐妹進宮說話。


  「阿姐去吧,和娘娘說,我前兩日出門,又中了暑氣,什麼時候全好了,再去陪娘娘說話。」蘇阮一聽內使上門,連見都不想見,直接躲進卧房躺倒,求著蘇鈴去應付。


  蘇鈴斜眼瞪她:「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付舍人不管成不成,你都得想想下一步怎麼走!難道你以為,躲在家裡就萬事大吉了?」


  蘇阮翻身朝里,悶聲答道:「你讓我再躲兩天,就兩天!」


  蘇鈴氣的,走上前拍了妹妹一把,才心氣略平,出去見內使。


  她跟內使打過招呼,煩他略等片刻,自己回府重新梳妝打扮,換了一套新衣裳,才登車入宮。


  這次蘇貴妃在夏日避暑的清涼殿等著她。


  蘇鈴進去時,蘇貴妃正歪靠在坐榻上和侍女打雙陸。她頭髮梳著雍容元寶髻,發上簪釵像是新制的,格外閃亮別緻,抬手下棋時,圓潤皓腕上還有一對白玉鐲叮噹作響,整個人宛如畫里的仙女,美麗華貴,令人欣羨。


  「可來了,叫我好等。」蘇貴妃看見姐姐進來,直起身先嗔怨,又往她身後看,「怎麼只大姐一個?二姐呢?」


  「她呀,前兩日被我和芸娘拉著去曲江遊玩,又中了暑氣,在家躺著呢。」


  蘇貴妃驚訝:「嫂嫂居然會拉著二姐出門?她不是最不愛出遊的嗎?這大熱天的,二姐要不要緊?」


  蘇鈴被讓到蘇貴妃身旁坐下,她看一眼棋局,見蘇貴妃幾乎要贏了,就說:「我陪娘娘玩吧,讓她們下去,咱們清清靜靜的說話。」


  蘇貴妃點點頭,將殿中侍候的人都遣走,只留了兩個貼身侍女。


  「是不是二姐生氣了,不肯來見我?」蘇貴妃不等蘇鈴說話,先開口問。


  「怎麼會?」蘇鈴失笑搖頭,「你們兩個最要好了,她哪捨得同你生氣,是別的事。」


  「別的什麼事?這麼熱的天,你們怎麼想起去曲江了?」


  「這事說來好笑。」蘇鈴先扶著膝蓋,笑了一會兒,才從頭解釋,「上次不是說讓你二姐再嫁么?正好梅娘給她薦了個人,就是中書舍人付彥之。娘娘聽說過此人嗎?」


  蘇貴妃搖搖頭:「聖上不和我說朝中的事,我也懶怠聽。這人怎麼了?」


  蘇鈴臉上笑意更深,「這人沒怎麼,論起來,無論年紀長相,還是家世官職,都與你二姐很是相配,所以我聽她說了之後,就讓你阿兄託人把結親的意思透給對方,再約他出來,跟二娘見個面。誰知你阿兄聽說是付彥之,大為驚訝,反覆問二娘,是不是真要見此人。」


  蘇貴妃被勾起了好奇心,拉著蘇鈴的手問:「難道這人是我們認得的不成?但我不記得我們以前和姓付的來往過。」


  「他原來不姓付。你小時候總跟著二娘,應該記得,那時有個小郎君常去找她吧?」


  「記得啊,薛彥嘛!」蘇貴妃口快答完,恍然大悟,「難道這個付彥之是薛彥?」


  蘇鈴拍掌一笑:「就是他!」


  蘇貴妃檀口微張,一雙明眸瞪得滾圓,接著伸手掩面,難以置信的問:「真是他?二姐見到他了?」


  她這反應未免過於震驚,顯然知道一些蘇鈴和蘇耀卿都不知道的事。


  「見到了啊!要不怎麼知道他就是薛彥呢?不過二娘去見他,沒一會兒就跑回來了,還從那一天起就躲在家裡不肯見人,我問她到底為什麼,她也不肯說。你阿兄更是,他除了知道付彥之是薛彥——還沒告訴你二姐——再就一問三不知了。」


  蘇貴妃:「……」


  「不過我這兩日自己也琢磨了,」蘇鈴看蘇貴妃還是一副處在震驚中、說不出話的樣子,就說自己的猜測,「她不會和薛彥私定過終身吧?」


  哪知蘇貴妃立刻回神,斬釘截鐵道:「沒有的事!當年他們兩個確實要好,也算得上郎情妾意,但私定終身這等事,就不是二姐能做得出來的!」


  「那時娘娘還小吧?也許你不知道呢?」


  「大姐八成是忘了,那兩年阿娘身子就不好,我是跟著二姐住的,她有事從不瞞我。」


  這話中的親疏有別太過明顯,蘇鈴不由頓了頓,才說:「是啊,我給忘了。那娘娘知道二娘為何如此?」


  「大約是羞惱吧。」蘇貴妃嘆口氣,花朵一般的臉上沒了笑容,「薛彥呢?他見過二姐后,可曾說過什麼?」


  「你阿兄等二娘走了,再趕過去,薛彥也已離去,並沒留下話來。我是覺著,兩人小時候有些情愫,因故未能結為夫妻,如今在京重逢,又正好都喪偶,若能重續前緣,豈非佳話美談?可二娘怎麼都不聽我說。」


  蘇貴妃驚訝:「薛彥成過婚了?」


  「是啊,原配妻子都走了一年多了。」


  「那還真是有緣。」蘇貴妃喃喃道,「只是這重逢時刻,對毫不知情的二姐來說,尷尬了些。」


  「尷尬早晚會過去,我就怕她拗勁上來,把這難得的緣分也錯過了。」


  蘇貴妃想了想,覺得大姐的話,也有道理,就說:「要不大姐你回去一趟,把她架進宮來見我,我來勸她。」


  蘇鈴失笑:「娘娘是怕旁人請不來她嗎?」


  蘇貴妃嘆氣:「要不是我出不去,我都恨不得自己去尋她了。」


  蘇鈴眼睛轉了轉,拍拍她手,說:「好,娘娘等著,我去請她。」


  蘇貴妃臉上重現笑容,打發旁邊侍候的親信女官與蘇鈴同去。


  於是在家躺到腰酸的蘇阮,就這麼毫無防備的,被硬「請」進了清涼殿。


  「大姐辛苦了。」蘇貴妃笑嘻嘻迎上來,一把拉住蘇阮胳膊,「你先坐著喝茶,我幫二姐梳妝去!」


  說完不由分說,將蘇阮拉進偏殿,按在梳妝鏡前,真的給她解了頭髮。


  「……」蘇阮無奈,看向鏡子里的人,問,「大姐跟你說什麼了?」


  「你猜。」


  「這還用猜?」蘇阮悻悻,「她笑話我了吧?」


  這間偏殿距離蘇鈴喝茶的中堂頗有段距離,蘇貴妃便沒什麼顧忌的答道:「是呀,不過也確實挺好笑的。你怎麼沒事先看一眼,就冒冒失失約了人見面?」


  蘇阮更悻悻了,「誰說沒看?看錯了而已!」


  「噗!」蘇貴妃扶著姐姐的肩笑個不停,「這怎麼還能看錯?誰冒充他了不成?」


  「我哪裡知道?」蘇阮看殿中沒有旁人,說話便也隨意起來,「梅娘辦事,真是太不可靠了。」


  蘇貴妃笑夠了,直起身,拿著梳子,一邊給姐姐通頭髮,一邊問:「薛彥哥哥如今也還是個美男子吧?」


  「美什麼美?雞皮鶴髮,狀似老翁!」蘇阮睜眼說瞎話。


  蘇貴妃自然不信,卻順著她的話,做明白狀:「原來如此,那怪不得你見他就跑了,是嚇跑的啊!」


  她說話語氣一驚一乍,充滿調侃意味,蘇阮在鏡中又看見她神色促狹,就忍不住回手在小妹腰間,胳肢了一把。


  蘇貴妃哈的一笑,躲開后抱怨:「阿姐又欺負我,難道我說錯了嗎?」


  蘇阮不理她,搶過梳子來,自己梳頭。


  「阿姐,」蘇貴妃笑嘻嘻的回到她身旁坐下,「你們見面說什麼了?他如今怎麼樣?」


  蘇阮意興闌珊:「沒說什麼。」


  「我不信。」


  「……」


  「阿姐……」蘇貴妃拉長聲音,雙手也伸出來,扶著蘇阮肩膀搖晃,「告訴我嘛。」


  她這番動作,和小時候向蘇阮撒嬌一模一樣,蘇阮也跟從前一樣,總是無法招架,「我到了地方,一見是他,人已經懵了,能說得出什麼來?」


  蘇貴妃挽著姐姐手臂,側頭看她:「那他呢?你不知道是他,他可知道是你吧?明知道是你,又是為了婚事約見的,他竟然沒有拒絕,還是來了,可見……」


  「沒什麼可見。他大約是太震驚了,沒想到我如此『厚顏無恥』,想親眼見見,親口證實吧。」


  蘇貴妃驚詫:「這話從何說起?」


  蘇阮垂下頭,嘆了口氣,「你記不記得,我和張敏中的婚事,兩家大概說定,卻還沒正式下定之前,薛彥來找過我。」


  「記得。但你見過他,回來就關起門不見人,連我都趕出去了,也始終沒告訴我,你們說了什麼。」


  蘇阮一時沒有回答,殿內安靜的,只有兩姐妹的呼吸聲。


  「因為我不想再提起,我希望自己能睡個覺,就把這些都忘記。」許久之後,蘇阮才聲音極低的說。


  蘇貴妃看出她是真的傷心,忙說:「不想提就不提了……」


  蘇阮卻打斷她,說:「哪裡想到,竟是忘不掉的。」


  「當年,他得知我要與張敏中定親,跑來跟我說,他已說服父母,即日啟程赴京應考進士科,求我等他兩年。兩年內,如果他得中進士,就回來風風光光的娶我,若考不中,就再也不來煩我,還會日夜祝禱,願我得嫁高門。」


  蘇貴妃挽緊二姐手臂,聽她繼續說:「那天他問我,是不是忘了當初是怎麼回他的,我怎麼可能忘呢?」蘇阮苦笑起來,「我記得清楚著呢!」


  「我等不起。」十五歲的少女蘇阮,回話時異常冷靜淡漠,「也不想等。我現在就可以風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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