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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案發

  蘇貴妃一向愛熱鬧,現在有聖上寵著,更是想幹什麼幹什麼,沒人敢勸阻。


  蘇阮呢,心裡有點反感京中權貴拿她當可居的奇貨,見蘇貴妃興緻勃勃,便也沒堅拒,想藉此給那些人個臉色看。


  她以為都是官宦人家,再怎麼貪慕權勢,最基本的臉面還是要的,要畫像這種選美一般的章程,足以令他們冷靜下來,仔細掂量。


  然而,消息放出去還不到三天,邵嶼就帶人捧了十幾張畫像,送到蘇阮面前。


  「我早說了,你偏不信。臉面?」蘇鈴感嘆著揀起一卷畫像,輕輕敲擊掌心,回頭看向妹妹,「現今誰還在乎這個?飛黃騰達了,臉面自然有,否則不過是窮酸罷了。」


  蘇阮沒答話,先跟邵嶼道了聲辛苦。


  邵嶼回禮道:「不敢稱辛苦。下官另抄了一份名錄,將這十五個人的父祖也登記在冊,夫人可以慢慢篩選。」他說著雙手呈遞了一疊箋紙出來。


  蘇阮很想說「不用了,不管這十五個人的父祖是誰,都不要」,但又考慮邵嶼畢竟忙活了這幾日,便讓麗娘接了過來。


  兩人對答這會兒,蘇鈴已經打開了手上的畫卷,「哎喲,怎麼還有年紀這麼大的?」


  蘇阮和邵嶼同時看過去,只見畫上一位長須老者坐得端端正正,手邊還放著一根手杖。


  「……」蘇阮苦笑,「勝在寫實。」


  邵嶼道:「這是都水監主簿武仁舉,今年剛滿四十——四十歲以上的,下官明令不收。」


  蘇鈴驚訝:「才四十?怎麼老成這樣的?」


  邵嶼張口,似乎還想介紹兩句,蘇阮忙說:「阿姐管他呢?放一旁吧。」


  「也對。」蘇鈴反應過來,「這麼個芝麻官兒,就算年少也不成。」


  她隨手將畫卷丟在一旁竹席上,又拿了一卷打開。


  蘇阮想先打發走邵嶼,就沒管姐姐,跟邵嶼說:「我先慢慢看著,有勞邵公公。娘娘若問起,煩你代為回報。」


  邵嶼答應一聲,告退要走,便在這時,蘇鈴突然驚叫一聲:「這是什麼?」


  蘇阮轉頭看去,卻見蘇鈴將手中東西一丟,連連後退,忙迎上去扶住,再看落在地上的東西,卻是一個形狀狹長的小木匣。


  木匣翻倒,底部朝上,看不見裡面有什麼,邵嶼快步過去,彎腰拾起木匣,臉色登時大變。


  「什麼東西?」


  蘇阮讓侍女扶住姐姐,自己想走過去看,蘇鈴卻一把拉住她:「別看!」


  邵嶼也接道:「夫人還是別看了。」


  他抽出一條絹帕,墊著手將東西原樣塞回匣子,回頭看向隨他來送畫卷的小內侍,沉著臉問:「我方才檢視時,怎麼沒有這匣子?誰送進來的?」


  兩個小內侍同時跪倒,一個說:「小的不知。」另一個說:「夫人有言在先,不收禮物,小的們怎敢抗命?委實不知。」


  蘇鈴這時定了神,接話說:「是卷在那張畫像里的。」


  蘇阮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到几案上一張畫像已經展開,便走過去拿起來。


  邵嶼用袖子掩住木匣,上前兩步,問:「夫人可否借下官一看?」


  畫上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旁邊題了四個字:魏少明像。


  蘇阮不認得此人,也沒聽說過,就遞給邵嶼,順便問:「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偶人!」


  蘇鈴走過來,拉住妹妹的手,蘇阮聞言已是一驚,又察覺姐姐在顫抖,忙扶著她問:「你沒事吧,阿姐?來,先坐下。」


  蘇鈴卻不肯,她緊握著蘇阮的手,問邵嶼:「魏少明是誰?」


  邵嶼面色凝重,回道:「二位夫人,事關重大,須得回報聖上。」又環顧室內,補充,「還請徐國夫人下令關閉府門,不許任何人等外出;凡是接觸過畫像的奴僕,一律召集到院中,聽候訊問。」


  「是得回報聖上!」蘇鈴顯然受驚不小,聲音都尖銳起來,「二娘,我們這就進宮!看是什麼人這樣大膽,竟敢將這等厭勝之物送給你!」


  蘇阮站著沒動,她看向邵嶼,不太願意相信的,問:「姓魏,不會是……」


  邵嶼點了點頭,蘇阮一顆心瞬間就沉了下去。


  「姓魏怎麼了?哪個魏家……」


  蘇阮轉回頭,對情緒激動的姐姐低聲說:「太子妃,姓魏。」


  蘇鈴嘴閉上又張開,卻直到坐上車進了宮,見到聖上和蘇貴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掩面啼泣起來。


  「聖上,你可一定要為我們姐妹做主!」


  相比驚懼又委屈的蘇鈴,處於事件中心的蘇阮,冷靜得像個局外人一般。


  她和邵嶼一前一後,將事情經過稟報給聖上,在聖上大怒發火時,還勸解說:「聖上息怒,也許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鬧著玩罷。」


  「鬧著玩?能拿這等邪祟之物來鬧著玩的,必也不是什麼忠孝之人!」


  聖上說著就站起身來,連聲吩咐,命人即刻查抄魏府、抓捕魏少明,並召集宰輔議事,邵嶼和那兩個去蘇阮府中幫忙的小內侍,也被一同帶走。


  蘇阮心知自己那句勸解,實在無力,但她不說那一句,心中又確實不安。


  巫蠱厭勝之事,歷來都是大忌,聖上更格外厭惡此術——早年劉皇后被廢,就是因她私自與術士往來,想對聖上下咒——如今此事涉及太子妃娘家,恐怕也難善了。


  她想著想著就不由嘆了口氣,蘇貴妃安撫住了大姐,才發現二姐也怔怔地出神,忙走過來拉住她,柔聲道:「別擔心,有聖上呢。」


  「嗯。」蘇阮點點頭,隨著蘇貴妃到坐榻邊坐下,「我聽邵嶼說,這個魏少明並非太子妃的親弟弟,所以,應當……」


  蘇鈴哭得眼睛鼻子都紅了,聞言擤著鼻子嗔怪道:「你還操心旁人!也不想想你平時獨身一個,萬一我沒發現,這東西真留了下來……呸呸呸!萬幸無事!」


  說完又想起來罵人,「你們說這人是不是失心瘋了?不管為了什麼,他把這東西送到二娘面前,不都是找死嗎?」


  蘇阮心中一動:「是啊……別是被人陷害……」


  她說著看向小妹,蘇貴妃卻搖搖頭,低聲重複:「有聖上呢。」


  姐妹兩個眼神一對,蘇阮就明白了蘇貴妃的意思——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到了這一步,就都不是她們蘇家人能管的了。


  畢竟蘇貴妃當初差點就進了東宮。有這一層,不管東宮是興是衰、是起是伏,她們蘇家都要當無事發生,彷佛朝中根本沒有這個儲君一樣。


  「陷害?誰陷害誰還不好說呢!」蘇鈴猶自氣憤,「你今日別回府去住了,等他們查清楚再說。」


  蘇貴妃贊同:「二姐留在宮裡吧,我陪著你。」


  蘇阮搖頭:「我還是去阿兄那裡,也好把這事告訴他。」


  蘇耀卿是她們三姐妹的親兄弟,他的府邸就是三姐妹的娘家,蘇阮有事去住幾天,最正當不過。


  蘇鈴和蘇貴妃都沒有異議,等蘇鈴洗過臉,重新上好妝,蘇阮就和她一起告辭出宮,去了蘇耀卿府里。


  蘇耀卿早已散衙回家,還不知道出了大事,正在書房考長子和次子的功課,聽說大姐和二妹來了,他也沒當回事,叫帶進去見夫人。


  蘇鈴聽說,倒氣笑了,「瞧見沒,你阿兄都有官威了,居然敢不見我!」說完拉著蘇阮氣勢洶洶衝到蘇耀卿書房,本來要罵人,看見兩個侄兒在,才勉強憋回去。


  「怎麼了?」蘇耀卿驚訝起身。


  蘇阮先沖兩個侄兒笑笑,才說:「有點事情。」


  蘇耀卿見她笑容勉強,忙打發兩個孩子出去,請她們兩姐妹入座。


  蘇阮坐下,把整件事和兄長說了,「我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此事……」


  「你七上八下什麼?」蘇鈴沒好氣地打斷妹妹,「這麼大的事,有人倒霉是肯定的,但不管怎樣,我們都是無辜受害。你踏踏實實地在大郎這裡住下,等聖上裁斷便是!」


  「我是怕……算了。」蘇阮嘆口氣,「事情已經發了,也只能等著看了。」


  蘇耀卿若有所思,但並沒開口,等到送走蘇鈴,才低聲問蘇阮:「此事不會殃及太子吧?」


  「我就是怕這個。」


  這話和蘇鈴說,蘇鈴必定不以為然;蘇貴妃那裡,則是完全不能提。蘇阮也只好和兄長說了,「偶人是送去我府里的,在場之人,除了我和阿姐,只有邵公公,可邵公公是娘娘身邊的人。若太子真被牽連,恐怕外人都以為是我們陷害太子呢!」


  蘇家和太子這層關係,裡外都是尷尬。聖上在一日,尷尬的是太子,聖上若不在了,太子繼位,尷尬的就是蘇家。


  而聖上雖然保養得宜,卻到底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從外人角度看,蘇家為了後路,有易儲之心,實在再正常不過。


  沒人會去想蘇家立足未穩,甚至沒有一個能掌舵的當家人,根本無力策劃這等劍指東宮的大案。


  旁觀者永遠只看結果和動機。


  就連對蘇耀卿有些了解的付彥之,在聽說太子妃娘家給徐國夫人府送了厭勝偶人,聖上震怒,欲因此廢太子時,都忍不住懷疑,蘇家是不是跟林思裕結了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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