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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夜話

  付彥之不知道座次一事在女眷中也引發了風波, 回去車上還問蘇阮, 蘇貴妃要不要緊。


  「不要緊, 大概是酒喝急了……」蘇阮猜到他應是不知, 想看他會不會自己說出來,就沒說實話,「沒掃了聖上的興吧?」


  「應當沒有,我瞧著聖上似乎也有疲憊之色, 大約連日飲宴, 前兩日又騎馬打獵, 也有些吃不消。」


  蘇阮點點頭,等了一會兒, 付彥之卻沒有繼續說的意思。她勉強忍耐著到了家,兩人脫了狐裘,換上家常衣裳, 叫廚下煮兩碗熱湯餅,他還是不吭聲,蘇阮終於忍不住了。


  「今日席上可有什麼趣事?」


  「聖上和東宮都在,大家有些拘束, 還真沒什麼特別有趣的。」付彥之一臉自然地回答完,還順口問, 「你們呢?」


  「我們倒是聽說一件你們前面席上的『趣事』。」蘇阮心裡不太高興, 神色上不知不覺就顯了出來, 「說是林家特意把你的座次安排在阿兄身邊……」


  她說到這裡故意停了停, 看著付彥之從驚訝到恍然再到苦笑, 才接著說:「還說林相誇你不以皇親身份為念,我一聽就不樂意了,這是誇嗎?明擺著挑撥離間!」


  這兩句話一說,付彥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貴妃是為此事提早離席的?」


  「我原是想我們自己告辭回來,娘娘怕林家趁機傳出話去,又說我勢盛、你懼內。」蘇阮斜了付彥之一眼,「哪知道回來你還同我裝沒事兒人一樣!」


  付彥之握住她的手,笑著認錯:「是我糊塗了,竟沒想到這原是計中計,多虧夫人周全。」


  又說,「貴妃盛情,咱們銘記在心,但下次,再有這等事,千萬攔著,勸她萬事以聖上為重。若因咱們惹了聖上不快,一則咱們心裡過不去,二來,也本末倒置。」


  「我知道,我也怕掃了聖上的興,但她打發了人去前面,看著聖上興緻不高,才提早離席的。」


  「如此便好。不過,以後這等不甚要緊的事,還是咱們自己應對為好,貴妃的精力原該都放在聖上那裡。」


  「這些容后再說,我問你,你為何不肯同我說及此事?我都問到頭上了,你還在那兒遮遮掩掩的!」


  蘇阮一臉嚴肅,眉尖蹙起,付彥之怕她真的生氣,只得老實答道:「陰險之輩的小伎倆而已,原就是不痛不癢,專門膈應我們的,我回來再同你說,惹得你也生氣,又何必?」


  他說到這兒也蹙起眉,「但我真沒想到,他們還變著法兒,把這話傳到你們女眷那裡去了,是怎麼說的?我不顧念皇親身份?」


  蘇阮把趙氏怎麼學的話、自己又是怎麼回的,跟他學了一遍,末了說:「林相真無愧於口蜜腹劍這四個字。」


  這時湯餅煮好,侍女們端上來,二人一邊吃一邊繼續談此事。


  「他就是想離間你我夫妻、還有同阿兄的關係。」付彥之說。


  「不只,娘娘跟阿姐也在呢。」蘇阮又把蘇貴妃和蘇鈴幫腔的事說了,「今兒也叫他們知道,我們姐妹到底是何等樣人。」


  付彥之點點頭:「幸虧咱們自幼相識,貴妃同大姨也都知道我的為人,不然林相這一計,說不準真要奏效。」


  現在坐在家裡,回頭想林思裕這一計,蘇阮也有些佩服:「他真的是將兩種結果都考慮到了,你若坐下,是狂妄越禮,定會令人側目,你不坐,就是你同我們蘇家劃清界限,他都有文章可做。不過,你才回朝幾日,他怎麼就迫不及待地沖你來了?」


  付彥之猶豫了一下,才說:「御史台在審計戶部賬目,估計是楊剛向他求救了。」


  蘇阮知道他的脾氣,就此打住,沒有深問公務,另問:「這個楊剛不是進士出身吧?」


  「不是,他是恩蔭入仕。」


  「同林相差不多?」


  「嗯。」


  「那麼朝中是真的有陣營黨派之分了?」


  付彥之沒有立時回答,而是先把面吃完,又喝了湯,才說:「若非得說陣營,倒也不是沒有,只是並非像有些人說的那樣,以仕途履歷劃分。」


  「那怎麼分?」


  付彥之伸出左手:「一邊是反對林相的,」接著伸出右手,「另一邊是依附林相的。」


  蘇阮笑起來:「這個我信。」


  「但反對林相的,並不都是進士出身——一科進士才多少人?本朝開進士科尚不到八十年,哪來那麼多進士自成一黨?更不用說,依附林相的人里,也有進士出身了。」


  這倒是,但林思裕一再強調付彥之進士出身,肯定也不是無的放矢。


  疑慮一旦從人心裡冒出來,就再難自行消散。蘇阮忍不住想,他叫自己明面上遠著大姐、盡量少與那些皇親國戚往來、摘開外戚名頭,其背後原因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蘇阮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叫侍女收拾下去,之後心不在焉地和付彥之說了會兒話,就早早就寢。


  可她人雖然躺下了,心思卻還亂紛紛的,實在難以入睡,最後忍不住翻了個身,面朝里暗暗呼出口氣。


  「怎麼?睡不著?」


  付彥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接著腰間就被環住,蘇阮聽他音調裡帶著睡意,忙問:「吵到你了?」


  「沒有。」付彥之往她那邊貼了貼,將妻子攬得緊一些,聲音略有些含混地問,「還在想宴席上的事?」


  蘇阮遲疑一瞬,在他懷裡轉過身——她夜裡睡覺,習慣在帳外點一支蠟燭,留點光亮——借著帳外那一點光,她望著付彥之深黑雙眸,問:「當初,你當著聖上拒絕我,除了舊事和不願連累我,還有沒有其他緣故?」


  付彥之眸光朦朧,似乎沒明白:「什麼?」


  蘇阮想再說一句,又突然覺得沒意思,泄氣道:「沒什麼,過去的事了,提他做甚?睡吧。」說完她又翻回身,用後背對著他。


  付彥之:「……」


  他默默尋思了一會兒,才明白,湊過去貼著她耳邊問:「你是說那日在甘露殿?」


  蘇阮不吭聲,他低笑兩聲,咬了咬妻子耳垂,「胡思亂想什麼呢?我能有什麼緣故?嗯?」


  「我怎知道?」蘇阮哼一聲,「你們為官從政的,有那麼多明裡暗裡的說法,誰知道有沒有犯你們什麼忌諱?」


  付彥之抱著她輕笑,笑聲引起的震動從他胸口傳遞到蘇阮背上,弄得她也有點想笑,覺著自己說了傻話——如果他當初真的介意自己一家身為外戚,之後又怎麼會那麼快就迴轉,還幫著他們兄妹籌謀,建議將蘇耀學調回京來?

  真這樣疑他,等於是將兩人間的情意一塊兒都否定了,蘇阮小聲解釋:「我就是突然懷疑,可能我根本沒幫上你什麼,還拖累了你。」


  「傻話!要不是你,我現在還在嶺南服役呢,談什麼忌諱不忌諱?」付彥之扶著她肩膀,讓她轉過來面向自己,認真道,「只有結黨營私之徒,才格外在意所謂陣營黨派,也尤其喜歡以所謂出身來給人定派系。」


  蘇阮靜靜看著他,仔細聆聽。


  「原是因反對林相的多是進士出身,他才反咬一口,說我們結黨,我們若真順著這話結成朋黨,豈非順了林相的意,認了他誣陷我們的罪名?」


  「可是,他們真的不會因為你娶了我、與我們蘇家成為姻親,而對你冷眼相待嗎?」


  蘇阮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那些進士出身的文才之士。


  付彥之握住她放在胸前的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笑道:「原來我們夫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都是因為擔憂我、心疼我啊。」


  蘇阮確實有點,一想到林思裕父子當著聖上做戲,讓付彥之難堪,她就心裡惱火,覺著她不知道的地方,付彥之還不知道受了多少氣呢。


  「我知道仕途之中,難免有風霜侵襲,你也都能應付,但若是因我而起……」


  付彥之不等她這句說完,已偏頭親了上去。


  這個吻又溫柔又纏綿,到付彥之退開時,蘇阮還有些意猶未盡,追上去又親了幾下。


  「傻瓜。」付彥之在雙唇交接的縫隙里感嘆,「夫妻一體,哪有你這般分割的?」


  蘇阮不作聲,繼續親他。


  「再說我既然沾了你的光,受些冷眼又怎麼了?你不知道,那些冷眼啊,細看都是紅的。」


  蘇阮終於忍不住,噗地笑出來,噴了他一臉熱氣。


  付彥之被她噴得心癢難耐,也不再克制,翻身壓住蘇阮,夫妻兩個真正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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