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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開導

  畢國公姜家的小郎君, 蘇阮是在新安長公主的宴席上見到的, 巧的是,當時在座的,除了她跟蘇鈴,還有燕國夫人長媳和其女王玉蓮。


  姜家打的旗號是來拜見長公主——新安長公主跟聖上一母同胞, 和畢國公是表兄妹, 姜家晚輩來拜見她, 理由正當——正好也「順便」見見兩位國夫人。


  不過既然是拜見長公主,自然不能只來一位那麼顯眼, 除了蘇阮留意的姜珩, 他前面還有畢國公府二房次子姜瓘和三房長子姜瓏。


  這兩位年紀都比姜珩大一點,聽畢國夫人的話音, 也都還沒定親。蘇阮摸不准她的意思,便只端坐微笑, 不吭聲。


  世家子弟,言談舉止自是都沒得挑,樣貌也都是中上之屬, 不過華維鈞第一個推薦的人選就是姜珩,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姜珩排在兩個堂兄後面, 雖然答話問安都是最後一個,通身氣度卻讓人無法忽略,到他這裡便生眼前一亮之感, 小小年紀, 竟真有幾分溫潤君子之氣。


  然而過後畢國夫人同蘇阮提起的人選, 卻並不是姜珩,而是姜瓘。


  「阿姐幫我思量思量,到底是姜家太託大,還是我想多了?」回去的車上,蘇阮歪靠在引枕上,問蘇鈴。


  蘇鈴嗤的一笑:「這還用想?就是他們託大!想什麼呢?將來就連世子都未必承得著國公的爵,居然想推個次子的次子來娶東宮郡主!讓他們做春秋大夢去吧!」


  就是啊,畢國公要是能走在聖上前面,聖上瞧他的面子,沒準會讓世子襲個無實封國公爵,至不濟,郡公爵也差不多能有,但萬一聖上先走,太子繼位,沒有進一步的姻親關係,還想襲封國公?縣公都得看個人本事!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家,根本沒看好太子順利繼位,又不想丟了這個便宜,就隨便推了個人出來。


  「罷了,姜珩那孩子再好,這事兒也是不能成的了。對了,付彥之不在,我自己睡,總是不踏實,阿姐回去叫珍娘來陪我可好?」


  「好啊,她這兩天倒挺願意往你那兒去的,難得你不嫌她悶葫蘆一個,就讓她陪你吧。」


  「珍娘這麼乖巧,我怎麼會嫌?阿姐以後也別總這麼說她,能誇就多誇她幾句,她本來就覺著自己比不上旁人,你再那麼說,她不是更自卑么?」


  蘇鈴擺擺手:「好好好,我不說,托給你了,你幫我教教她。」


  蘇阮失笑,「我哪懂得怎麼教孩子?就是瞧著她心疼罷了。」


  從燕國夫人山莊回來以後,這兩日蘇阮只要在家,就讓人去叫珍娘來玩,大概是上次提起共同的小秘密,讓珍娘對蘇阮多了親近感,她每次都來。


  反倒是玉娘,因為有女官在身邊,要學的東西還多,不能跟姐姐同往。


  蘇阮本來就想同珍娘盡量獨處,獲取她的信任后,好套套話,搞清楚她和黃正初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便也樂見這種情形。


  正好蘇阮也在練字,每次珍娘來,她就把自己寫的字拿給珍娘看,兩人一起點評點評。談完書法,蘇阮還會跟珍娘一起做做針線,總之盡量聊珍娘擅長的,讓她放鬆心情。


  蘇鈴見珍娘肯去蘇阮那兒,不是只躲在自己房裡或者玉娘那兒,已覺驚喜,回去就讓珍娘收拾些日常用的東西,去陪蘇阮。


  蘇阮到家以後,打發綠蕊過去接珍娘,自己更了衣,叫麗娘來問:「府中有消息來嗎?」


  「有。」麗娘笑著奉上一封信箋,「郎君寫來的。」


  蘇阮接過來,沒急著拆,先問了問家務,等麗娘走了,才打開細看。


  兩人尚在新婚,雖然暫時分開,蘇阮有些事會比較方便做,但五六日都見不著人,心裡還是很思念的。


  付彥之信中也說,難得前日公務不忙,早早回家,房中卻冷冷清清,自己打起精神動手烹茶,茶得了,又突然出神,想起往日夫婦相伴、言笑晏晏的情景,半晌才回神,茶都涼了。


  蘇阮看得心裡酸酸的,真想這就啟程回家去,但聖上欽點了她們姐妹隨駕,她自己偷偷跑回去,肯定不合適。


  還好付彥之隨後就寫道:「幸而分別之期已過三分之一,重聚之日亦不遠矣。」


  之後他又寫了這幾日的日常,連園中迎春花開了這等小事都有提及,還說等多開幾支后,就親自剪了給蘇阮送來。


  蘇阮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她看完一遍,嘆了口氣,又回頭細細重看,將將看完,珍娘就來了。


  「珍娘快過來坐。」蘇阮收起信箋,「我正琢磨晚上吃點什麼呢,出去赴宴總是酒喝了一肚子,吃得卻不舒坦。你喜歡吃什麼?」


  珍娘微笑:「兒什麼都吃。」


  「我不是問你吃什麼,是問你喜歡吃什麼。如今就咱們兩個,還不可著自己的胃口吃,不是為難自己么?」


  珍娘這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兒還是喜歡洪州風味。」


  洪州飲食習慣確實跟京中很不相同,蘇阮就讓人做了兩樣洪州小菜,燒了兩條鯽魚,又煮了兩碗鵪鶉餶飿。


  吃過晚飯,外面天還亮著,蘇阮就拉著珍娘出去散步消食。此地雖處山腳,卻因遍布溫泉,地氣倒比京中還暖,莊子里已有黃色小野花零星開放。


  蘇阮頗有興緻地摘了兩朵,和珍娘分了,然後閑聊一般提起今日席上的事,「……畢國夫人跟我談過之後,沒多一會兒,芮國公府世子夫人就來找我,問我哪日有暇,她想親自來拜訪。」


  珍娘靜靜聽著,並不發問,也不插嘴說自己的見解。


  「我和她約了明日。你猜,若我問她畢國公府的小郎君如何,她會不會告訴我?」


  珍娘想了想:「會誇獎吧,畢竟都是親戚。」


  「那你覺著,她為何要單獨來拜訪我?」


  珍娘微微皺眉:「大約也想娶郡主。但就算這樣,貶低親戚也不好吧?」


  蘇阮笑道:「倒也不用刻意貶低,但凡是人,總有缺點,誰還能是十全十美的?我要是她,就會拿姜家的短處來同自家比,穩贏不輸。」


  珍娘有些驚愕,蘇阮笑問:「怎麼?不相信?要不要打個賭?」


  「不是不相信世子夫人會這樣。」珍娘搖搖頭,「而是不相信您會這樣。」


  蘇阮失笑:「姨母真是慚愧,然而人都是一樣的。世子夫人同姜家的關係,畢竟已經很遠了,有這等好事,自然先緊著自己兒子。」


  珍娘憂愁地嘆一口氣:「做人真得好難。」


  這次蘇阮沒笑,還認真點頭:「確實。」


  「您也會覺著難嗎?」珍娘驚訝。


  「當然。在你三姨母做貴妃之前,我常常覺得做人、或者說活著,很難。即便是現在,也常常有舉棋不定、進退兩難之時,但人既然活著,不管怎樣,都得往前走。」


  蘇阮挽著珍娘的手,邁開步子,往前走了一大步,「走過去了,再回頭看,就會覺得,也就那麼回事。」


  珍娘真的回頭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后,低聲說:「我還是覺得很難。」


  蘇阮拍拍她的手,「我懂,你這是還沒走遠呢。我從饒州回到洪州那幾年,也跟你差不多,不願見人,不敢回頭看,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活著。」


  珍娘之前真沒想過二姨母同自己,其實是同病相憐的,她只想著自己是和前夫家裡義絕和離,姨母是喪夫,卻忘了二姨母也曾被夫家驅逐出門。


  這會兒反應過來,珍娘難免有些不安,自責道:「都是兒不好,讓姨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舊事……」


  「沒什麼,姨母已經走過去、還走得很遠了。」蘇阮笑著安撫她。


  珍娘見姨母笑得沒有一絲勉強,又羨慕又佩服:「兒要是能有姨母一半堅韌就好了。」


  「其實你有的。」蘇阮拉著她繼續向前走,「姨母看得見。」


  「真的?」


  「真的!明日世子夫人來,你陪我一道見見吧?」


  珍娘一聽就想拒絕,蘇阮看她神色,忙接著說:「你只需打個招呼,又不是沒見過,不用怕她。」


  聽說只打個招呼,珍娘放心多了,「那……好吧。」


  第二日王玉蓮如約前來,蘇阮帶著珍娘和她見面,略微寒暄之後,珍娘借故出去,王玉蓮便感嘆:「多好的孩子,什麼樣的人家,居然捨得欺負她?」


  「人善被人欺,這孩子就是太軟善了。」蘇阮道。


  王玉蓮點點頭,又感嘆兩句,才接著說:「夫人這話真是太有道理了,不說珍娘這孩子年幼軟善,便是公侯府邸里那些男子們,一旦性情溫良些,也要被兄弟們騎到頭上呢!」


  這話一聽就事出有因,蘇阮忙問:「怎麼?誰家有兄弟鬩牆的事?」


  「倒還沒到那一步。不過,我斗膽一猜,昨日畢國夫人向夫人推薦的,必不是長房姜珩吧?」


  「確實不是。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緣故?我還以為只是論年紀提的。」


  王玉蓮搖頭:「說的可是新寧郡主,這等事哪有論年紀的?自是論誰出身更好、品性更佳了。您有所不知,畢國公府世子——論輩分,我得叫一聲表叔——從小就性情溫和,雖是長子,卻對兄弟們極為友愛謙讓,偏偏畢國夫人也更寵愛次子,將二表叔縱得……」


  她說著嘆口氣,露出一副不便再深談的模樣。


  「原來如此,我說呢,怎麼竟提的是二房次子。」蘇阮露出幾分苦笑,「也就是我,這話要跟太子妃說去,人家還不以為是畢國公府藐視東宮?」


  王玉蓮道:「我便是為著這個,急忙忙來尋您解釋,可千萬別讓東宮以為姜家自大。」


  蘇阮假裝信了,「難為你,還替他們想著。」又主動提起,「我聽說你家也有適齡的小郎君,什麼時候帶來給我看看?」


  「正要同夫人說,三日後,我們國公要宴客,我聽說付中丞不在綉嶺,怕您不願出門,特意親自來給你和代國夫人送帖子,請您兩位千萬賞臉,到時也瞧瞧我們家的兒郎,入不入得夫人法眼。」


  蘇阮收了帖子,答應下來,卻趕在赴芮國公府宴席之前,又和武陽侯、汾國公兩家女眷碰了面、露了口風。等到付彥之輪值結束,趕到綉嶺溫泉山莊與她匯合時,蘇阮已經看過好幾家的小郎君了。


  「汾國公府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剩下的,我看來看去,覺著還是芮國公府的小郎君最合適。」


  付彥之鬆口氣:「幸虧汾國公府知道輕重。你怎麼想到他家的?」


  「怎麼?有什麼不妥么?」


  「東宮同剛立了軍功的人家結親,且非出自聖意,你想想,合適嗎?」


  蘇阮仔細思索,片刻后,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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