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出自湯穀 赤炎魁隗
大日完全墜入蒙汜之中,夜光開始又一次籠罩大荒,魁已經習慣了自己體內靈氣循環往複的虛弱與充實感,但那股赤炎卻越燒越旺。
趁著陣法虛弱之際,已有十餘隻成熟體怪物爬上了大荒。
雖然數量遠不及在酆都帶領下追擊幾位女仙的那麽多,實力也遜於廣成子等人麵對的先天神靈中的諸位神君墮落而成的怪物。
但魁也隻是空有一身造化,不懂得如何運用,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在大日消失後,魁感覺自身體內仿若生長了一個太陽,隻是這顆太陽的日炎被自己僅剩的一層皮囊隔絕。
不知道這群怪物最終撕開自己,看見的是一團劇烈燃燒的烈焰,或是一顆衝向九天的大日,會不會也顯露驚恐的神情,看他們的麵相,隻怕出了愈加猙獰,也沒什麽表情能做。
胡思亂想著,魁將心神再次沉入體內,感受著赤炎中孕育的旺盛生機。
狂浪一般的烈焰卷過荒地,又是一群變異的靈獸被陽歌手中長鞭燒得一幹二淨。
抹了一下看起來不像是會有汗水滲出的額頭,金諶偷偷後退了兩步,遠離了陽歌,轉過頭去錯開她看過來的視線。
“越往深處異獸攻擊性越強,看來快到了,水筠,探查一番。”
尊鴻示意子熙稍待,水筠麵前一點波紋化作水鏡,鏡中畫麵漸漸浮現:
布滿犬牙交錯的溝壑、裂紋的大地出現在鏡中,隨著畫麵的移動,奇詭的青黑色怪石散落在地上,怪石動了兩下,滾到一旁,一個猙獰醜陋的麵孔出現在鏡中。
麵孔上流淌黑水的小孔裏蠕動著細密的利齒,泛著冷冷的青光,令人作嘔。
水筠秀眉微蹙,聳動鼻頭,動了一下鏡麵挪開了視線。
畫麵向前移動,灰黑色的土地漸變為青黑色,開始出現一種讓人不適的潮濕質感,越來越多幼小怪物在畫麵中輪番出現。
越過一片碎石坑,鏡中出現了懸崖邊緣的景象,懸崖下是無盡的深淵,偶爾閃過一陣光芒。
視野拉遠,鏡中事物變小,畫麵景象寬廣了起來,眾人發現這並非懸崖,而是一處巨大的裂縫,將大地割裂開來,深淵中閃動的是陣法運轉時的光芒。
“封印下麵是連接幽冥的通道,那些怪物是本不該出現的幽冥邪物,水筠,看看裂縫另一邊。”
聞言,鏡中畫麵再變,俯視大地的視角變為目視前方,隨著畫麵拉近,十幾隻體型更大的成熟怪物圍繞著一個被觸手纏在空中的人轉悠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一旁數十隻幼體怪物匍匐在一旁,有的啃食著青黑色的土地,有的則在咀嚼地麵上散落的枯骨和軀體。
“此人,便是大司命叮囑一定要尋到的重要之人?”
金諶麵無表情,但語氣帶著怪異得問道。
“無論如何,先將此人救下,再作打算。”
木柃又將木杖杵在地上,靠了上去,嘴裏又叼上了一根青色的靈草,風牧親眼見到他撚起一根枯黑的幹草,瞬間恢複生氣,變得青翠欲滴,扔進嘴裏。
尊鴻看了一眼子熙,見他點頭表示讚同。
此時水筠麵前的水鏡,畫麵已經靠近懸在空中的魁,似有所覺,魁睜開雙目,隔著水鏡與水筠雙目對視,露出笑意。
心中一驚,水麵波紋晃動,破碎開來。
眾人沒有多說什麽,所有人都盯著畫麵,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有陽歌似乎看到了更多,不太確信地開口道:
“他眼中,好似,有一團火?”
陽歌並未肯定,幾人示意知曉,取出武器後快速趕往深處。
魁睜開雙目後,發現自己從下麵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了焦急的情緒,他知道原因。
體內清晰的生機與靈力的相互流轉讓他意識到,現在地上的陣法已經不再僅為自己傳輸靈力,自己體內不知何處而來的源源不斷的造化生機也能反饋給陣法加固封印。
平衡形成之後,怪物們發現不會再有同伴突破封印後,開始急躁了起來。
“哄——”
火光洶湧,清虛輕撫手中五火七禽扇,麵對急撲而來的怪物抽身而退,腳踩春風白玉籃避開交錯劈來的金刀。
廣成子番天印壓住一眾怪物,將其砸作黑泥,破碎的金甲碎塊雜糅在其中,不等廣成子放下警惕,包裹著泥團的黑水滲透進去,蠕動之間重新化作人形。
陰沉著臉,廣成子揮動雌雄劍架住殺來的怪物,身上掃霞衣光彩迸發,刷向麵前的怪物,卻被濺射的黑水腐蝕。
赤精子砸下水火鋒,逼退圍攻廣成子的幾隻怪物,幫其解了圍,又轉動陰陽鏡,玄光閃爍,幾隻怪物倉促避開。
一隻躲閃不及的怪物被陰陽鏡晃到,一道白光閃過,照到怪物的右腿,卻見被映入鏡中的右腿齊齊消失,附著的黑水也蒸發無蹤,沒有再被複原。
“師兄,這怪物身著黑水乃是幽冥死氣凝聚,可用玉清仙光造化生機,化去黑水,再將其斬殺。”
赤精子一擊建功,窺破其中關鍵,立刻道出。
師兄弟紛紛使出玉清仙法,造化玄光鋪灑而下,怪物唯恐避之不及,本能地四處逃竄。
眾人畢竟不是赤精子,擁有先天靈寶陰陽鏡,反手轉換生死二氣,殺傷力驚人,靠法力轉化的造化生機消耗太大,迅猛不足。
“師弟專心禦使陰陽鏡,我等出手,鉗製住這些怪物。”
見仙法不得建功,廣成子當機立斷。
“若是有懼留孫師弟的捆仙繩和文殊師弟遁龍樁,此時當容易許多。”
舒展衣袍,眾師兄弟與怪物再爭於一處,玉清仙光與黑水、金光亂作一團,赤精子以陰陽鏡催動生死二氣,消磨著怪物體表的黑水。
“砰--”
擊飛了揮動噴吐著黑水的利爪邪物,木柃嫌惡地甩了甩木杖,不悅地看向對麵的一群邪物。
巨大的裂縫將雙方間隔開,零散在這一側的邪祟數量不多,實力也較為弱小,很快就被眾人一一解決。
但對麵的邪祟不為所動,作勢欲越過巨大裂縫的少數個體也在成熟怪物的壓製下退離了崖邊,隻是死死盯住眾人,而成熟體則更加緊迫地擊打著魁的身軀。
“幼小的個體不足為慮,但還有十九隻體型較大,威脅很高,它們好像有某種焦慮,與那個人有關,”
水筠感受著天地間的律動,對眾人說著:
“如今大日墜於蒙汜,幽冥死氣正盛,此時冒進,恐有凶險。”
子熙看了看還在空中搖擺的魁,問身邊的木柃:
“那人,可有性命之危?”
“體內生機旺盛,無有性命之險,這群怪物不知為何,不願意直接取他性命。”
“生機何止旺盛,簡直如同大日當空,幽冥死氣奈何他不得。”
陽歌臉色有些凝重,私自懷疑此人和自己的師尊有何關係,順便補充著木柃的話。
“既然如此,不如待明日大日出湯穀,再收拾它們,一夜而已,看樣子這個人早已習慣了。”
風牧眼皮抽搐,沒想到看似溫婉的水筠如此“決斷”。
子熙環視眾人,微不可查地掃視了一下風牧,隨即認可了水筠的建議。
但見木柃丟下一顆青玉一般的種子,接過水筠遞來的白瓷瓶,將其中的靈水滴在種子上,令人舒暢的靈氣流淌在地上,卻是珍貴的三光神水。
三光神水,取日光、月光、星光之精華,匯聚天地靈氣,以三種原本威力驚人、善於侵蝕道體的神水煉成,最能催發生機。
隨後,木柃將木杖下端插在濕潤的種子上,如同青玉破碎,化作點點綠光滲入青黑色的大地,大地上黑褐之色盡褪。
生機盎然的靈草布滿大地,升騰起清爽的霧氣。
風牧跟隨眾人盤坐在地上調息,但前番並未消耗太多,出於好奇,神識往地下探去。
隨著神識的下沉,糾纏在一起的碧綠藤蔓穿插在地底,將從地底滲出的、黑沉沉的幽冥死氣吸入藤葉中,化作生氣散出。
在藤蔓的吞吐下,生死之氣不斷轉換,地麵上的靈植愈加繁茂了起來。
這邊的眾人靜坐不提,對麵的怪物還在堅持折騰著緊閉雙目,感悟著體內赤炎的魁,而與先天神靈化作的怪物交手的玉虛門人,也徹底壓製住了對手。
雲中子立下七十二根石柱,成功引動地脈中的死氣形成地煞困陣,隨著石柱地靠攏,怪物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好少。
幾人立在陣外控製著陣勢,廣成子祭出番天印立在空中,擊回試圖躍出地煞困陣的怪物。
赤精子調動法力,將陰陽鏡完全激發,玄光照進陣中,造化生機緩緩融化著怪物身上的黑水,在黑水的刺激下,怪物在陣中胡亂衝撞著。
夜光籠罩,九天上的明月西移,黑水即將完全蒸發,大日,也即將升出湯穀。
湯穀,正對西北方的蒙汜之地,乃是大日升起的所在,位於九天東南極處,大日升起之時,湯穀被染成一片赤紅。
日光照進冥淵之地深處,七人起身,取出了隨身靈寶。
一眾怪物緊張地立了起來,展示著自己鋒利的爪牙,試圖嚇退裂縫對麵的敵人。
風牧等人自然不為所動,在大日之力鋪滿冥淵之地後,金諶全身化作赤金之色,率先躍向對岸。
一個成熟體的利爪邪物帶領一眾幼體舞動纏繞著漆黑死氣的尖爪,抓向金諶的胸膛。
“錚-驚-”
金鐵交鳴之聲響起,讓玄門弟子忌憚不已的怪物,卻無法刺破金諶的道體。
“嗡~哄-”
金諶赤金色的軀幹聳動,將觸體的怪物緊緊吸附住,後又爆發出強烈的衝擊力,將它們砸到地上。
提起一隻腳下的怪物,合掌將其拍為黑霧消散。
“?”
風牧有些發懵,人族後進都這麽厲害,還有玄門、釋門何事?
“金諶道體強悍,罕有能及,天仙之時便可交手已然金仙巔峰的金神蓐收十個呼吸而不敗,金仙之後道體無雙,短時間甚至可以抗衡先天靈寶。”
子熙看出風牧的驚異,出口解釋:
“不過以天仙法力催動道體,難以持久。”
話音未落,木柃也飛入空中,木杖指向一眾圍住魁的怪物,兩條藤蔓橫掃大地,接連撞飛了一個又一個怪物。
在陽歌幾人一一擊向一眾邪物之時,空中的魁再次睜開雙目。
此時的魁感覺體內燃燒的烈焰在大日的牽引下,即將破體而出,雙目中淚水湧出,卻是兩團火焰在眼中燃燒了起來。
難以想象的灼熱熔斷了怪物的觸手,化作赤炎飄在空中的魁,頭腦在高溫下異常清醒:
“原來,我是,魁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