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若華何光 是緣是劫
魁隗身如大日,墜向大地,地麵在濃烈滾燙的炙烤下化作滾動的岩漿。
幾隻成熟的利爪邪物被熔岩覆蓋,熔穿了體表的角質,口器中釋放尖嘯,細甲密布的粗壯後肢發出巨力,逃離了岩漿的覆蓋範圍。
低空盤旋的鷹隼怪物,以不同的角度衝向魁隗,雙翅和背上的骨刺根根立起,青黑的不詳氣息收斂,吸附四溢的幽冥死氣,為幹枯的骨架披上一層血肉質感的雙翼。
正麵襲來的鷹隼口吐綠霧,泛著幽冷綠光的鷹目與魁隗赤紅的雙眼對視。
四麵揮動的雙翼掀起狂亂的陰風卷向魁隗,在一地的岩漿中拍起巨浪,陰風自頂門貫入體內,吹向魁梧五髒六腑,消減丹田法力。
怎奈魁隗全身早已肺腑不再,丹田無存,流炎遍布,陰風在體內不消多久自動消弭無蹤。
黑日風災奈何不得魁隗,幾隻鷹隼雙目更冷,來到高空,支棱著黑曜石一般的鷹爪刺向魁隗軀體上的各處要害。
幾隻黃銅鬼虎一甩身後的雙尾,瘋癲的虎嘯聲振寰宇,讓魁隗的火焰身軀出現淺淺的裂紋,巨力拍向地麵,地動之感傳來。
“金諶,拖住外圍邪物,尊鴻、陽歌,掃清它們,水筠守在後方,木柃、後稷,與我一同將那人帶出來。”
子熙腳下生出滔天巨浪,托著他衝向魁隗,一路將麵前的小怪物們拍進浪中,化作一片激蕩的浪花,袖中衝出兩條口吐寒氣的水龍,擺動龍尾纏向兩頭黃銅鬼虎。
龍爭虎鬥之時,木柃轉動手中木杖,碧綠的流光飛出,青翠的藤蔓再次出現,一條枝椏出現在風牧眼前,伸向地麵。
腳點地麵,風牧躍上藤蔓枝椏,手執青冥劍,青絲飛舞間,藤蔓一往直前,將風牧送到了腳踩狂狼的子熙身邊。
看見子熙輕鬆應對著幾隻鬼虎,風牧離開藤蔓,施展神通飛身托跡,瞬間來到魁隗身邊。
青冥劍光華流轉,萬千劍光透體而出,穿透了圍攻魁隗的一眾鷹隼、鬼虎邪物,體重身沉的黃銅鬼虎被劍芒釘在地上,倒在岩漿之中,身體慢慢化為黃褐色的液體。
被刺穿軀體的鷹隼發出刺耳的叫聲,如同上百位嬰兒一同啼哭,擾人心神。
不待破損雙翼的鷹隼墜落,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流將其包裹,呼吸間便恢複了鷹隼的“肉身”。
九天攬月網被拋出,隻罩住了一隻雙翼尚未完好的鷹隼,九天靈氣噴湧之間,鷹隼被生生煉成一團幽冥死氣和一對青幽的圓珠。
子熙驅使的水龍也狠狠咬住嘴中的黃銅鬼虎,鬼虎奮力反抗,同樣咬向水龍的脖頸,卻隻能入口一肚子的冰寒水流。
將掌中兩滴搖搖欲墜的水珠打入水龍體內,子熙掐住印決,取下腰間一枚水玉,赫然是一件先天靈寶,印決打出,水玉散發寶光,與水龍體內兩滴水珠交相輝印。
卻看水龍龍目圓睜,龍須暴漲,身形變大三倍有餘,將鬼虎吞入腹中,整個龍軀重重砸在地上,出現兩個深坑。
鬼虎在水龍體內被巨大的水壓碾成褐色汁水,被水龍體內的水珠吸去了,解決兩隻鬼虎的水龍凶威更勝,擺動身軀向其他怪物撲去。
一元重水,乃是水之一道以量取勝的極致。
煉製一元重水的過程極為枯燥,不消多餘的步驟,以龐大的法力,精準的控製,足夠的耐心,以及充足的水源。
煉無量量之水為一元之數,既十二萬九千六百滴,再一一納入掌中,直至化作一顆微小的水珠,其重量足以壓穿小洞天世界,便是一元重水。
子熙打入水龍體內的,正是兩滴堪稱至寶的一元重水。
風牧借助滿地岩漿周旋,青冥劍毫芒四射,劍光如同秋泓蕩漾,令地上將他團團圍住的一群怪物不敢靠近。
一道劍芒劈出,青紅兩氣抱陰負陽,斬開前方怪物的身體,隨即將其震死在熔岩中。
剛召回青冥劍,風牧側過頭去,危險的氣息逼近,回風返火擊向襲來的攻擊,卻未能攔其分毫,一道包裹著氣旋的風刃斬向他的天靈處,已然斬碎重重虛空。
密密麻麻的翠綠枝條出現在風牧微縮的瞳孔前,紮根密布的虛空裂縫中,固定住這片空間,在風壓下被擠壓變形,牢牢擋住了風刃的攻擊。
風牧趁機回身退去,扔出九天攬月網,將釋放風刃的鷹隼籠住,隻見其已然雙目漆黑無神,煉化後僅成一縷悠悠的死氣。
見識到鷹隼全力催動風刃的厲害,風牧不敢拖延,在木柃喚出藤蔓與鷹隼糾纏之時,取出後稷印震動大地,扔出青冥劍清掃出一條道路。
魁隗見此身如流星,劃向風牧身邊。
一條幹枯的藤枝從風牧身邊穿過,刺入流星火焰之中,瞬間燃燒起來,火焰順著枯枝燒到風牧身前,火焰斂如體內,又化作人形,正是魁隗。
沒有多言,風牧將青冥劍插入重新匯聚的岩漿中,向劍柄鑲嵌的混沌色寶玉中分別打入一滴九天真水與九幽冥水,加大激發劍身中的元屠劍胎之力。
血色的劍芒向周圍濺射,大片空白區域被清理出來。
突破怪物封鎖的藤鞭一把纏住二人,向外拉去。
空中又有幾隻鷹隼雙目灰暗了下去,口中吐出風刃,帶動著氣旋斬來。
已有準備的風牧一手橫握青冥劍擋在二人身前,一手使出顛倒陰陽,讓形成風刃的幽冥死氣與魁隗身邊逸散的造化生機相互衝突、融合,最後一齊消散。
突破風刃的封鎖,藤蔓將二人甩出怪物的包圍圈,轉身追來的怪物剛剛匯集,兩條怒吼的水龍重重砸了下來,將它們衝擊四散。
子熙禦水回身,與幾人一同向後退去,兩條水龍撞擊著身前的怪物,追上子熙的步伐。
“金諶!”
幾人退到到裂縫不遠處,已經清理好外圍怪物的尊鴻等人正在調息,子熙示意金諶擋住追來的怪物。
重新化作赤金之色的金諶躍入空中,端坐在一隻鷹隼的背上,尖刺被他狠狠壓碎,接著又讓鷹隼直直墜向大地。
感受到危機的鷹隼腳下生風,擋住下落的進程。
麵無表情的金諶似乎嘲笑座下怪物一般扯動了一下嘴角,手執金磚拍在鷹首上,頃刻將其化作肉泥,連帶著一身的骨刺碎作粉礫,失去寄體的幽冥死氣立時散去。
獨自砸向大地的金諶雙手觸地,將地麵化作一片金屬色澤。
從懷中掏出一個玄鐵盒子,放在地上,金諶揚起赤金色的手掌,將其拍進地裏。
嵌入大地的玄鐵之盒化作密集的鐵絲紮在地中,將這片大地化作各色神鐵,隨著金諶掀動大地,金屬洪流滾滾而起,吞噬著追來的怪物的身軀。
一座神鐵鑄成的高牆越壘越高,怪物的殘軀堆積其中,更增了金牆的高度。
風牧有些讚歎地看著眼前的高牆,伸手感受了一番,麵上火紋密布的魁隗也好奇地伸出手,卻被一旁的子熙攔下:
“道友少待,道友體內道火厲害,恐會影響金紋玄鐵壁臨時構築的防護陣法。”
魁隗悻悻地收回了手,仍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金紋玄鐵壁越升越高。
子熙看風牧眼中異彩連連,出聲解釋:
“金紋玄鐵壁是金正一族幾件重寶之一,使用者不論修為法力,隻論與靈寶的契合度,金諶則是如今金正一族最有天賦者,驅使靈寶,如臂指揮。
陽天離恒域有諸位大羅口含天憲,使不得金仙法力,否則金諶在金紋玄鐵壁中構築重重洞天福地乃至大千世界,任人來攻,巋然不動。”
“果然是造化玄奇,金諶道友氣運深厚,才有如此重寶眷顧。”
聽著風牧的感歎,子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享此氣運,承此重任,乃是人到因果昭彰,是緣是劫,誰又說得清呢?”
看著帶著心事,仿若自言自語的子熙,風牧並未插話。
尊鴻與陽歌見金紋玄鐵壁未盡全功,逃了兩隻空中的鷹隼,揮動手中的利刃與長鞭就向其攻去,冥淵之地深處的爭鬥落下了帷幕。
收起金紋玄鐵壁,金諶通體的赤金色褪去,露出慘白的臉色。
“以天仙修為強行驅動兩次道體,還是力有不逮。”
木柃把住身邊的金諶,將一顆翠綠的種子扔進他的嘴裏,濃鬱的造化生機在金諶體內炸開。
感受著熟悉的氣息,魁隗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嚐試調動自身體內的造化生氣。
灼熱的氣息爆發出來,包裹在其中的,是灼目的火光也遮蓋不住、幾乎凝成液體的造化生氣。
外層的灼熱氣息炸開,造化生“液”濺到金諶的身上,渾身舒爽地伸展四肢,金諶腳下土地自然地開始出現金鐵之色,正是體內生機過剩的表現。
幾人感受到金諶的變化,詫異地看向魁隗,也隻看到魁隗錯愕的神情。
“果然是大司命所說,同樣身具大氣運、大機緣之人嗎?”
解決完僅剩的邪物,尊鴻與陽歌回到眾人身邊,尊鴻略帶欣喜的看著魁隗。
最後的怪物消融在陰陽鏡的玄光之中,雲中子撤去七十二根石柱擺成的困陣,地上隻有遺留下的滿地金甲碎塊。
廣成子前去撿起碎塊查看,黃龍也緊跟其後,驚喜地說道:
“這是何物,竟然內含先天道則,靈物恍若天成,即使破碎至此,也是上好的仙材,看來此番波折,也是我等機緣所在。”
廣成子一言不發,任由黃龍收起地上的金塊,玉鼎冷冷看著,心知這是先天神靈中神君破碎的神體所化,是緣是劫,尚未可知。
眼神一動,玉鼎抬眼看向遠處,一輛寶光氤氳的車架自遠方駛來。
“是碧遊宮師姐的七香車,但,不見上清仙光。”
道行立在玉鼎身後,環顧了身邊的師兄弟,出聲提醒道。
玉虛眾人謹慎地提防著緩緩駛來的七香車,他們知曉這七香車原主乃是玄門三大天尊之一、碧遊宮上清通天教主的得意親傳,金靈。
金靈實力強橫,前來此地必然也有師妹、師弟同行,即使隻使得天仙修為,也有眾多靈寶傍身,他們若真有意外,此番劫難,怕是,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