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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私心

  「蘇舟……」


  「嗯?」


  這一聲脫口而出的名字似乎不在奧古斯特的計劃之內, 在蘇舟回過頭后,奧古斯特反而輕輕蹙起了眉頭。


  順著奧古斯特的視線,蘇舟的目光緩緩移向自己的右腕,他本來有些沒有頭緒,然後很快的回想起來。


  他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我真的沒受過傷……」然後垂下眼, 突兀的笑了下,「只是那個時候突然想到過去的一些事情………一些說不上是開心的事情, 瞬間有些感慨罷了。」


  車內靜默了片刻。


  蘇舟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奧古斯特也同樣沒有開口, 畢竟如果真的要盤算起來,他和蘇舟也不算熟。


  沉默過後, 蘇舟再次挑起了話頭:「還有什麼事嗎?」


  奧古斯特搖頭。


  蘇舟拉開了車門,又轉身彎下了腰,他的頭探進車內, 與奧古斯特的視線相對,頷首翹起了唇角。


  「今天多謝你了。」蘇舟的嘴中呼出熱氣,嘴角帶笑, 眼底的眸光明亮, 「食物很美味,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回家開慢點,晚安!」


  車門被輕輕帶上, 隔著棕黑色的車窗貼膜, 奧古斯特看到黑髮的少年按響了門鈴, 在等待的時候縮著脖子, 雙手掏在口袋裡,頗有韻律的在原地跺著腳。


  門開了,尼克拉斯·阿茨特迅速的將蘇舟迎了進去。


  大門閉合。


  黑夜再一次的安靜了下來。


  車內。


  左手的食指微微蜷著,關節朝下,在裹上黑皮的方向盤上輕輕敲打。


  奧古斯特閉上眼,指尖敲打硬皮的聲音規律而富有韻律。


  嗒。


  嗒。


  嗒……


  當這聲音消失的那一刻,奧古斯特睜開了眼。


  然後他踩下油門,柯尼塞格充滿動感的流線型車影,漸漸與慕尼黑深色的夜晚融為一體。


  房屋內。


  蘇舟進門的第一個反應是:嘶,有點冷。


  德意志的冬日取暖,貌似不如我天.朝北方來的先進。


  如果是在陳清凡的公寓里,蘇舟一定二話不說,先對著陳清凡哀嘆一句,家裡的暖氣不好用了,咱們把空調熱風開開吧。


  但是……


  哪怕是有著自家老媽做背後靠山,蘇舟也只是把剛剛拉開的拉鏈又拉了回去。


  尼克拉斯沒有注意到蘇舟的小動作,操著有些彆扭的中文,熱情的引著蘇舟簡單的參觀了家裡。


  不得不說,除去口音問題,尼克拉斯的中文的確不錯。


  這是一棟獨立的雙層住宅。


  一樓是廚房、餐廳、客廳、衛生間、設施配置簡單的健身房,以及兩個獨立開闢出來的房間。


  其中一間屬於尤利安,內部配置了乒乓球台以及自動發球機;另外一間屬於尼克拉斯,那是他的書房,同時也是他作曲和練琴的地方。


  至於二樓……


  全是卧室。


  尼克拉斯是這樣說的:「我們的父母在英國工作,通常來說,這個房子里只有我和尤利安兩個人。」


  「二樓有五間卧室,三間主卧——假期時父母可能會回來住,還有兩間客房。」


  踏上旋轉而上的樓梯,兩人走到了二樓,尼克拉斯走在前方,走到走廊盡頭的那扇棕紅色的門扉處,他側過身,面向蘇舟,扣了扣門,介紹說。


  「這是你的房間。」尼克拉斯說,又指向走廊兩側的另外四扇門,「你斜對面的那間房是尤利安的房間,大約十天後,他會從亞洲回來;你的隔壁是我的房間;走廊盡頭最大的那間是爸媽的,他們有時候會回來小住;而尤利安旁邊的那間是另一間客房,現在空著。」


  尼克拉斯扭動開門把,側開身,讓蘇舟看到室內的全貌。


  蘇舟的行李箱已經被尼克拉斯搬到了房間中。


  房間不大不小,雙人size的床,棕紅色的書桌,空蕩蕩的衣櫥與書櫥,分別立在房間的兩個方向。


  床上不是只有木板和床墊,藍白相間的同款枕套和被罩,整整齊齊的將整個床面籠罩。


  這顏色看起來就很冷……蘇舟暗自摩擦著已經開始有些發涼的手心,雖然他自己其實帶了床單和被罩。


  「床單和被罩是我新買的,我和尤利安都沒用過,如果你對單人床比較偏愛可以提出來,空著的另一間客房是單人床。」


  「沒有。」蘇舟搖搖頭,「雙人床就很好。」


  於是尼克拉斯繼續說:「唯一配有屋內衛浴的是我們父母的房間,而剛才沒說到的那扇門是二樓的公用衛浴間,當然,你也看到了,一樓同樣也有,所以不用擔心某些著急的時候會有衝突。」


  尼克拉斯走到屋內,拉開與牆壁同一色澤的灰白色衣櫥,從裡面拿出兩個攜帶插頭的可通電取暖器。


  簡單描述一下的話,就是可移動的小型暖氣片。


  …神器啊!


  蘇舟的雙眼頓時爆出一陣精光。


  暖氣!溫度!天堂!天降神器!

  尼克拉斯解釋道:「Shenae…」也就是蘇舟的母親的英文名字,「特地跟我說過你好像有些怕冷……如果冷了可以開這個,不要在意耗電費錢之類的問題,床上我也鋪好了電熱毯………還有,臟衣服直接扔到這裡。」尼克拉斯指向安置在牆角的巨大籃子,「滿了之後我會統一倒進洗衣機。」


  蘇舟現在的情況,相當於住在了寄宿家庭的homestay。


  「三餐我會為你準備好,廚房冰箱里的東西可以隨便吃,忌口的食物可以告訴我………有任何問題——」尼克拉斯盯著蘇舟,再三強調道,「——任何問題,蘇舟,不管是生活中的,甚至心理上的,任何問題,你都可以與我交流溝通,你今年只有16歲,我是你在這裡的監護人,既然我當初答應了Shenae,也簽署了相應的合同,我就有必要為你負全部責任,更何況……」


  尼克拉微微一頓,露出溫柔的笑意:「……更何況,你還是尤瑞的好朋友。」


  蘇舟笑著說:「朋友是相互的,如果尤利安的性子不討我胃口,我也不會和他成為朋友。」


  尼克拉斯揉揉眉間,有些頭痛的嘆了口氣:「那孩子在小的時候,因為樣貌問題,經常被同齡人的男孩子欺負,偏偏他又不想麻煩家裡人,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小學之後他的性格就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傲,這些年下來,雖然在乒乓球方面的成就越來越高,但人際交往方面簡直糟糕的一塌糊塗,慘不忍睹。」


  蘇舟想了想,認真說:「那是他們沒認真試著和尤利安相處,或者一開始就被尤利安嚇跑了。」蘇舟撓撓自己的側臉,指尖指向自己的鼻尖,「我的臉皮比較厚,所以一開始沒被嚇跑,稍微接觸過之後,就發現尤利安實在是很好的一個人。」


  沒有人不喜歡聽別人誇自家的孩子。


  尼克拉斯拍了拍蘇舟的肩膀,嚴肅的臉上多了幾分柔和的意味:「我聽得出那孩子也很喜歡你,你們又在同一個領域,希望你們之後能好好相處,互相激勵。」


  「一定。」蘇舟回以爽朗一笑。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今天早些睡吧,是明天就去慕尼黑訓練基地了嗎?」


  蘇舟點頭。


  「那我明早來叫你,晚安。」


  尼克拉斯離開了房間。


  蘇舟回過頭,叉腰看著立在房間中央的大箱子,實在是不想現在再費力去收拾。


  蘇舟首先給暖氣片插上電,讓小房間的溫度能稍稍上升一些。


  然後他讓箱子躺倒,拿出放在箱子內部最上面的洗刷用品,跑去了二樓的公共衛浴。


  這一番下來,等到他再走回房間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在了超過十一的位置。


  蘇舟還穿著他那一身臃腫的狗熊衣服,他坐在床頭,一動不動的坐了半響,終於有精力來思考了一下這短短的一天內發生的事情。


  身體有些累,畢竟是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后,又接著沒有合眼的進行了大把運動。


  但思考著思考著……


  蘇舟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轉到了自己的右手腕上。


  他斂下眸,手心朝上,看向自己隱隱透出青色血管的手腕。


  剛才在車裡的時候,他並沒有敷衍奧古斯特,奧古斯特先前的那番話…………準確來說,是看到了德國對待傷病這一問題的重視時,那種劇烈的反差在蘇舟的心中激起了難以平靜的漣漪波瀾。


  並不怎麼令人愉快的波瀾。


  在他的世界,被傷病困擾的運動員絕對不是少數,雖然和足球拳擊一類的運動項目比起來,乒乓球本身的風險不是很高,但一旦遇上傷病,先不說醫療人員本身的配置如何,國內最大的問題就是因為各種賽事而「拖、拖、拖」——


  一種亘古傳下來的可笑思想——忍耐堅持是一種美德,帶傷上陣是一種光榮。


  這句話本身沒錯,但在他的世界中,很多時候,這句話的實施力度有些過了頭。


  甚至在某些場合,當你身體抱恙卻仍然堅持拼搏的時候,這種行為甚至是被教練和領導所鼓勵的。


  哪怕你無法堅持到底,也起碼要打上那麼兩局。


  就算要死,也必須死的光榮無比。


  更可怕的是,很多運動員更是打從心底的認同這種想法。


  當然,蘇舟對此並不贊同,這種「堅持」會影響到的,可能不僅僅只是你的職業生涯。


  人們往往只關注運動員在人前的風采,卻很少有人去注意運動員在退役之後的生活。


  大家能開口叫的出名字的,基本都是那些混的不錯的運動員。


  有的是利用當運動員時積攢下的名氣、人脈、金錢,加上自己的天賦,早早的就為退役之後的生活做起了打算,這些人搖身一變,從職業運動員變成了品牌的創始人,在從商的道路上比很多專業的商販還來的出色;也有些運動員則是有著天生吸引眾人目光的體制,哪怕就此退役,也絕對不可能默默無聞,身為閃光點的人,總是會刻意或無意的吸引著人們的目光,這也是讓無數商家最為趨之若鶩的一點。


  然而這只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大多數的人,不過是卸下獎盃的包袱、卸下自己所有的汗水和榮光,回歸到了最最普通的生活。


  但是我國的體育模式,還導致了一個問題。


  在他的世界中,對於眾多歐美國家的運動員來說,他們很完美的有著兩個身份,今天,他們可以披上國旗,在奧運會上揮灑汗水,為國爭光;明天,他們就可以將國旗解下疊好,回去當他的中學老師,或者回到他的大牧場,開著拖拉機,嘴中叼著一根稻草,悠閑的當他的農場主。


  但在中國,並不是這樣。


  凡是真正走上了職業運動員這條路的人們,幾乎是從小就定下來的,而一旦有了成績之後,你的每一分每一秒,幾乎都與你的運動項目緊密相連。


  訓練、訓練、訓練。


  你需要為它付出一切,這個項目就是你的所有。


  儘管由於經濟的飛速進步與人們在思想層面上的逐步解放,在近十年裡,這一種堪稱畸形狀況的確有所好轉,但在更久之前的中國,這種體育模式無疑釀成了不少人的苦果。


  很多人在退役之後,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很好的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之中。


  訓練、比賽、訓練、比賽、訓練………


  退役之前所有的生涯,與他的體育項目緊緊的結合在一起。


  當初中生都能輕而易舉的在網上完成訂購車票、電影票、購物等行為的時候,一些運動員對這些新鮮事物的了解程度,甚至還不及很多頭髮花白的老人。


  但是由於這部分人的家境本身就不算太差,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很快的和現實接軌,重新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但還有一部分人……


  蘇舟抿緊了唇,他離開床邊,走到窗側,拉開了一絲縫隙。


  凌晨的寒風呼呼而入,蘇舟凍的打了個哆嗦,卻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看向下方路邊的燈,燈的下方聚集著被光明吸引的蟲。


  蘇舟的的眼底超過嘲弄的郁色。


  還有一部分人……很少的一部分人………


  他們曾經替國爭光,為國家奪得榮譽,替國家奪得獎牌,但是等到他們退役之後,等到退役之後的十數年過後……


  ——討乞。


  ——偷竊。


  ——服務員。


  ——工地搬磚。


  ——跪在街頭,販賣金牌。


  最後落到這種下場的人,基本是運動項目比較偏冷的運動員。


  最重要的是,他們從小到大——到退役的那一刻為止,他們所有的生命、時間、乃至靈魂,都全部奉獻給了這項運動。


  所以,到退役的時候,除了這項運動,這項技能,其他的,他們幾乎什麼也不會。


  面對一個知識貯備為零的人,除去某些不要腦子的體力勞動,老闆為什麼、憑什麼要雇傭你?

  有些人選擇了去當教練,但教練的位置也只有那麼多,難以找到工作才是更加現實的常態。


  從某種角度來說,競技運動本身是非常殘酷的,而這種殘酷,在人才濟濟的中國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人的體能是有限的,而能代表國家出征國際賽事的運動員,他們在這一方面的天賦遠勝於常人。


  然而,在職業生涯期間,他們的身體與意志始終在一刻不停的向極限發出挑戰。


  每日高強度的訓練本身,其實就是在提早透支著身體,而且,尤其針對於某些特定的運動,比如舉重、拳擊……數十年的運動生涯,這些運動員的身上,早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許多暗傷。


  這些透支與暗傷,在他們的事業生涯時,帶來的負面影響其實已經是最小的了,但一旦等到數十年後,許多運動員在特定的時節,渾身的疼痛與酸楚感總是會不定時的爆發,給他們帶來無法得到治癒的痛苦。


  同樣,雖然這些情況在近些年來有所改善,但是,也僅僅只是近些年而已。


  而對於更早一批的老一輩運動員們,先不說這些退役后數十年才可能會爆發的問題,單單說他們從國家隊隱退之後的生活,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除去這個他們為之奮鬥了二十年多年的運動項目,他們幾乎什麼也不會。


  有的人在退役之後重新讀書,學得了一技之長,但這起碼也是在家境不錯的情況下。


  而對於那些本身出身貧困的運動員們來說……


  當熱情冷卻,勝利遠去,當澎湃的情緒無法再度沸騰,當被榮光綴滿的競技場站在了遙遠的彼方……


  當現實重歸,回歸平凡的那一刻,曾經擁有過的所有,獎盃、冠軍、淚水、擁抱………這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一根又一根的稻草,被冬日的雪凝結成了冰,然後結成了霜。


  最極端的情況,在這些運動員尚且沒有退役的時候,他們幾乎將得到的所有的獎金都寄回給了貧寒的家裡:替老家重新建房、替老人支付昂貴的醫療費用、為老人的安葬買地建墳、將自己所得孝敬父母……


  他們的收入所得,只有比賽獲得的獎金,和身為運動員期間國家定期的資助,對於很多不算熱門的運動——或者說是自身並沒有太多特點的運動員來說,廣告代言和綜藝節目之類能吸粉吸金的事情,實在是遙不可及。


  很多家境貧寒、家中有人身體抱恙的運動員,當他們退役的時候,手中的錢,其實一點也不多。


  第一次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只有17歲的蘇舟覺得這只是個玩笑。


  哥們你講笑話也要有個限度啊,那可是國家一級運動員,奪得過奧運金銀銅牌的人呢,後半生能混的那麼慘?

  粥粥不信,自己去查。


  然後很快的,看著那一張張照片,蘇舟就笑不出來了。


  不經意間,蘇舟有時會和同齡人說一些與這種現象有些擦邊的話。


  理所當然的,幾乎也都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


  同樣身為運動員的他們都是這樣了,那其他的球迷、槍迷、跳水迷、舉重迷、拳擊迷呢…?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靠在窗沿,蘇舟動了動手指,指尖被寒風吹的有些僵,臉已經完全冰涼了。


  風吹的有些久,眼裡有些澀,澀的就像正在腦中沉浮的回憶。


  蘇舟扯了扯嘴角,他合上窗子,重新走回床邊,套著絨毛棉襪的腳深深的陷進柔軟的羊毛地毯里。


  蘇舟靜靜的盯著身下被罩的紋理,藍白相間的色澤替這個房間鍍上了一層冷。


  其實,除去自己的親人,世界上永遠不存在某些人必須為另一些人負責、一直要關注著另一些人的這種說法。


  所以在這種時候,去指責那些曾經為了這些運動員無比瘋狂的粉絲們,說——你們為什麼一點也不關注你們喜歡的人?你知道那個人現在過得一點也不好嗎?

  這種職責,從感情上來說並沒有錯,但從道理上來講,也一點都沒有必要。


  畢竟,下場可以用「凄慘」兩個字來形容的運動員也只是少數。


  是少數,但確實存在。


  蘇舟想為這種現象做些什麼。


  最開始,蘇舟趁著難得的假期搭上高鐵飛機,到這些落魄的退役運動員的家中,一一拜訪。


  他把自己的獎金送了出去。


  然而這不是長久之計,有些人流下眼淚,對他感激涕零;也有一些人覺得是受到了侮辱,冷著臉選擇了送客;還有一些暴脾氣的,甚至直接動手趕人,他的右腕曾經被一個退役女運動員的指甲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一點也不嚴重,只是皮肉傷,但是自從蘇舟記事以來,那是第一次,他覺得流血是一件這麼疼的事情。


  再之後……


  蘇舟閉上眼,沉默了很久,腦中的回憶紛飛,再次回到了許久之前。


  ——他將這些事情加以整理,發到了微博上。


  他沒有配以任何一張圖片,也沒有寫出任何一個名字或者用上拼音縮寫,只是用著他的能力範圍之內的最最簡單質樸的文字,把他知道的、他所想的,一字一句的,用鍵盤敲打,然後發表在他的微博上。


  那時的蘇舟已經24歲了,是微博粉絲數多達2000多萬的網路紅人。


  他在還未成年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但是他選擇了在自己徹底成名,擁有一定的影響力后,才把這件事仔細整理,然後發布在微博。


  這條微博在短時間內引起了一定程度上的轟動,也造成了不小的熱度,不少人在微博上議論紛紛,但是——


  也只是這樣了。


  我看到了、知道了、在不敢置信后,我留下發表了自己的見解——這才是最最符合大多數人的做法。


  然而,蘇舟想真正影響到的也不是這一批人。


  他只是想讓和競技體育直接相關的那些人知道,記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蘇舟的名氣有多大呢?

  大到他的粉絲球迷橫跨體育與娛樂兩圈,大到即使不是乒乓球運動員的的小球員,也都被他所吸引,和無數廣大的粉絲球迷一樣,以刷蘇舟的微博為樂。


  讓蘇舟欣慰的是,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是白費的。


  不少年少的小運動員也紛紛轉發了這條微博,他們的轉發的語氣並不是歡脫高昂的,很沉默,但卻讓人的心中感到無比穩妥。


  #我們所不知道的運動員們#【……轉。//@蘇舟兩碗粥V:今天想跟大家聊點可能不是那麼開心的東西…】


  #我們所不知道的運動員們#【謝謝舟哥讓我知道這些事情。//@蘇舟兩碗粥V:今天想……】


  #我們所不知道的運動員們#【技多不壓身。//@蘇舟兩碗粥V:今天想……】


  #我們所不知道的運動員們#【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蘇舟兩碗粥V:今天想……】


  #我們所不知道的運動員們#【以前真的不知道……打了很多話又刪掉了,謝謝舟哥。//@蘇舟兩碗粥V:今天想……】


  ……


  …………


  ………………


  蘇舟躺倒在了床上,藍白相間的被罩深深下陷,陷出了上半身身材的形狀。


  蘇舟高高舉起了右手,他盯著手背看了兩秒,又轉動右臂,讓手臂的下方對準自己的眼眸。


  他盯著自己的右腕,緩緩抬起左手,用指腹撫上那道疤痕曾經存在的位置。


  那條微博之後的不久,他收到了一條私信。


  他的私信通常也有專人打理,是他的團隊助理覺得他或許有必要看一看這條私信,才告訴了蘇舟。


  那條私信裡面有著一張照片,是屬於女人的右腕。


  膚色很黑,皮膚也不光滑。


  然後,還有兩個字。


  【謝謝。】


  蘇舟久久的盯著那兩個字。


  助理奇道:「蘇舟,是這條私信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任何問題。」蘇舟摸上自己的右腕,半響過後,忽然輕笑出聲。


  他的笑容很淺,卻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溫暖。


  ………


  …………


  ……………


  「咚。」


  「咚咚。」


  尼克拉斯站在門外,加重了自己敲門的力道:「蘇舟?……蘇舟,早餐時間到了,你還沒起來嗎?…………蘇舟?我進去了?」


  這小子這是完全睡死了?尼克拉斯扭動門把,推開門,向室內一看——


  黑髮的亞裔少年仍然沉浸在睡夢之中,他沿著床鋪的邊緣側躺著,兩隻腿都晃在床外。


  他仍然穿著昨天回來時的那身衣服,就這麼在床上睡了一晚。


  尼克拉斯一陣無言:「…………」要命,別告訴他以後他要盯著蘇舟蓋了被子上了床,還要給他一個晚安吻,哄著他睡覺。


  尼克拉斯頭痛的走上前,只盼著蘇舟不要感冒了才好。


  「蘇……」尼克拉斯想要將蘇舟大聲叫醒,卻在看清少年的側臉時微微一怔。


  …在笑。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美夢,在夢中笑的這麼………溫和?

  尼克拉斯改變了他叫人起床的方式,他說話的聲音不高,右手按在蘇舟的肩上,輕輕的搖晃起來。


  「蘇舟?蘇舟…………起床了,蘇舟。」


  蘇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半醒半睡間,表情分外疲憊。


  他艱難的抬起眼皮:「…尼克?」


  尼克拉斯頭痛的捂住額:「我就知道,昨天我就不應該讓你接受沃爾夫的邀請………剛下飛機的第一件事,不是調時差而是去參觀什麼見鬼的訓練基地,你就算了,沃爾夫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那麼不懂分寸……」


  頭頂一頭翹起的亂毛,蘇舟睡眼惺忪的揉著眼眼睛,打著哈欠坐了起來:「抱歉,我洗漱一下馬上下去……」


  尼克拉斯還在不斷的批判著奧古斯特·沃爾夫的錯誤做法。


  蘇舟則是站起身,舒展四肢,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他下了床,走到窗邊。


  他拉開了窗帘,清晨的陽光柔和,穿過玻璃,傾瀉而下。


  …就好像身心都被凈化變得溫暖了一樣。


  尼克拉斯一側眸,便又撞見那清淺而又溫柔至極的笑容。


  這是綻放在清早晨曦下的微笑。


  ……尼克拉斯覺得他忽然有了作曲的靈感。


  不可思議的,心中對奧古斯特的不滿,在這一刻被奇妙的兩相抵消。


  尼克拉斯走上前,問:「心情好像不錯?做了什麼好夢?」


  「嗯——」蘇舟揉揉鼻尖,側過了眸,「算是吧,做了個挺不錯的夢。」


  「想要與我分享一下你的喜悅嗎?」


  「當然可以。」蘇舟抬起眸,視線穿過窗外,看向窗外的清晨曦光。


  清早的風是冷的,但是光……


  蘇舟抬起手,晨曦的流光穿過掌心,光是暖的。


  「簡單說說的話……我發現這個世界少了一些讓曾經的我難過很久的弊端,所以突然就覺得蠻開心的。」


  這種說法真是讓人費解:「比如?」


  「比如——我們的國家很強大,發自內心的自信,抵消了有時候不得不做的面子功夫?」


  尼克拉斯:「…???」雖然說得沒錯,但是你們中國不一直都很強大嗎???這種感慨不用來的如此突然吧?

  「再比如……」蘇舟沉思了一秒,「天.朝的考試製度?」


  尼克拉斯更莫名了:「…???」天.朝的考試不同樣也是世界一級難的嗎???這是什麼讓人覺得幸福開心的事情嗎???

  被尼克拉斯的反應逗到,蘇舟哈哈笑出了聲:「就是對我們運動員專用的高中制度吧,學生必須學習語數外等各種知識、要參加考試去檢測你的能力,同時法律規定,學生必須擁有屬於自己的假期,在假期的時候好好的放鬆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雖然考試這種東西還是蠻討人厭的……」蘇舟永遠也不會給考試這種東西說好話,「但總的來說,至少在某些方面,這個世界……」…的我國,「真的非常出色。」


  ……還是聽不懂,尼克拉斯開始懷疑起自己的中文水平:「………」不過,「蘇舟,需要我給訓練基地那邊打電話嗎?………拉著剛下飛機的未成年人跑到訓練基地,一呆就是數小時,使得可憐的小羔羊今天沒了力氣——是個很合理的說法吧?尤其是這種荒唐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們的NO.1奧古斯特。」


  粥粥撓撓臉,怎麼總感覺,尼克拉斯對奧古斯特好像有偏見…?貶義的那種。


  蘇舟感謝了尼克拉斯的好意,然後搖頭拒絕了。


  「多謝了,尼克,不過……」蘇舟單臂撐在窗戶的邊緣,他探出頭,看向停在院落里的轎車,如同已經看到了那輛轎車即將駛往的目的地。


  ——慕尼黑乒乓球訓練基地。


  他扯開了嘴角,露出上揚的弧度:「尼克,我的手現在很涼,但是我想讓它能迅速的………通過某些方式,變得很熱。」


  簡單來說,昨晚被奧古大大一刺激,現在的粥粥非常手癢,想要打球:)

  而現在的慕尼黑訓練基地中。


  青少年隊一隊,身在亞洲。


  青少年隊二隊以及三隊,留在訓練基地之中。


  成年人隊全員,留在訓練基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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