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過去(二合一)
暴雨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凌晨。
鬧鈴響了兩次, 江燃才醒過來,她不清楚昨晚上究竟是幾點鐘才睡著的,不過從身體的感受看,估計只是睡了一兩個小時吧。
腦子像是塞進了一大團的棉花, 漲的厲害,顯然並未得到充分的休息,除此之外,身體也有些無力。
江燃看向身邊,床上空蕩蕩的,齊瀲已起來了, 江燃換好衣服出去,見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抱了杯咖啡。
大早上的空腹喝咖啡?
江燃正待開口,卻忽然打了個噴嚏。噴嚏一個接一個, 她連忙抽了紙巾擤鼻涕,齊瀲抬起頭來:「你感冒了?」
江燃把紙巾丟進垃圾桶, 無奈道:「看樣子是的。」昨天泡了冷水嘛,可能就是那樣才感冒的。不過.……江燃忍不住看向齊瀲, 見她一點不適的樣子都沒有, 不由覺得很是奇怪:「你明明比我泡的久多了,為什麼你都沒有感冒呢?」
「我的身體比較好吧。」
齊瀲想到兩人之間精神力的差距, 只是婉轉地解釋了一下。她這樣的體質, 如果泡一下涼水就會感冒的話, 才是喪失了作為雙S級的尊嚴了。
而且她昨天泡的本來是熱水, 只是時間太久了而變涼了而已。
齊瀲沒有解釋的十分清楚,不過江燃馬上也想起來精神力的事情。她總是下意識地忘記這回事,下意識地用老眼光看待周圍的人,但是,這果然是不適用的吧?
她乾巴巴地笑了一聲,跑去廚房煮薑湯。
不過說起來,這具身體真的很弱啊,六月的天氣,只是那麼泡了一下冷水就感冒了,這在以前的江燃看來也是不會發生的,所以她也沒預防。
現在想想,要是昨天煮了薑湯喝,應該今天就不會頭疼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該補救的時候還是得儘力補救,江燃煮著薑湯,想到以後要注意一下身體了。
或者應該去鍛煉一下?
因為又感冒又腿疼的,江燃就沒有在早餐上花太多的時間,雞蛋煎成一面金黃,芝士貼上去滋滋融化,而後將之卷進烙好的蔥油餅里,就是一頓噴香的早餐。
這是給齊瀲吃的,江燃是病號要吃的清淡,就自己在薑湯里卧了個荷包蛋,就當是早餐了。
「要請假嗎?」
吃早點的時候,齊瀲提了一嘴。江燃叼著荷包蛋抬頭:「啊?哦,不用。只是感冒而已,要是這樣就請假,好像有點不像話。」
齊瀲點點頭,表情有點欲言又止,江燃盯著她看了幾秒,見她白嫩的臉上漸漸爬上一點可疑的紅色,看起來有股極青澀的感覺。
江燃的心裡就動了一動。
「你的腿……」掙扎許久,齊瀲還是問了出口:「要不,你還是休息一天吧?」
江燃自從包下她們的一日三餐后,每天都會起很早做早餐的,基本上,齊瀲一起床就能吃早餐了,但是今天江燃起晚了,而且又感冒了,齊瀲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昨天那件事情的後遺症。
江燃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沒事,已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說著,她不自覺地摸了摸仍然隱隱作痛的那地方。
她在說謊。
齊瀲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知道她在說謊,但是也沒有拆穿她,她見江燃好像不想再討論昨天的事情,就低頭又啃了一口香軟酥脆的蔥油餅。
啊,早知道就不逞強了,承認自己被踹的行動不能而在家裡養著不好嗎?為什麼非要來學校受這份罪?
強忍著疼痛一路跑到學校,大腿那裡的傷口不是破皮傷,但是每走一步也總會加劇疼痛,江燃強行忍了下來,等到終於在教室坐下的時候,已是冷汗津津。
身上有傷,況且腦袋還在疼,江燃面部神經一直綳著,就顯得很是冷酷,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眼神認真地看著桌上的書本的時候,渾身都散發著冷意。
宛若一塊剛從碧湖裡鑿出來的寒冰。
她的不同尋常的銳利令得已經加入了「學習互助交流社團」而來找她的江熒被嚇住了,躲在靠後的座位觀察她半天,愣是沒敢進去找她,那樣一直呆到課間,本來已經放棄了找她道歉的,但是到了課間,眼睛所看到的場景令江熒狠狠怔了下。
她看到江燃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忽然地捂住了左側大腿,背脊緊繃了一瞬,像是經受了不小的痛苦,而後江燃慢慢地往門外走去了。
江熒打了個激靈,無比仔細地觀察著江燃,這時她就發現,江燃走路的姿勢不太對頭,左腳邁的要小一點,但是這種不對勁是很淡的,不仔細觀察的話完全看不出來。
所以.……江燃的左腿受傷了?
眼神一下子變得很是認真,少女看了眼江燃離開后變得空蕩蕩的大門,想了想,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這一跟就跟到了校醫院。
江熒更確定了她剛才的想法,她看江燃進了外科科室,沉默了一會兒,靠在走廊上等江燃出來。
聯邦大學的校醫院還挺大的,裡邊各種科室都有,不過因為學生人少,生病的更是不多,所以也不需要排隊挂號什麼的,江燃是直接進了外科科室。
然後她就愣了下。
她本來以為給她看病的是個三四十歲的醫生,沒想到會這麼年輕,看起來還是個學生。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看起來像是個學生的人她也認識。甚至,她們還有不淺的關係。
喬漁,原主的第一個女朋友,如今在聯邦大學醫學系就讀,應該是大四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穿著白大褂,很有一副醫生的樣子。
喬漁本來坐在桌后看光腦,見到江燃進來顯然也愣住了,然後還是江燃先同她打招呼了:「嗨……」
喬漁又是一愣。燃燃是個內向的人,她們分手以後更是總躲著她,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會主動跟她打招呼了。
這是長本事了啊。又是和那位結婚所帶來的轉變嗎?
喬漁有些恍惚地想到那天在樓梯口聽到的話。
「你怎麼來這裡了?」喬漁問了一聲。
江燃無語,當然是生病了才來這裡啊。
「我受了點傷,來拿點葯。」
喬漁也回過神來,有點尷尬地站了起來:「哦,是傷到了哪裡?我看看。」江燃明顯也是不知道她在這裡的,她剛才為什麼會問出那樣的話?可能是私心裡,她希望江燃是來找她的吧。
意識到自己的內心,喬漁又難過起來。江燃卻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當然了,喬漁她雖然記得,但是那也是原主的前女友了,對於江燃來說,喬漁不過是個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她犯不著糾結在原主的感情里。
想通了這一點,江燃很快變得大方起來,不過面對喬漁的詢問,她還是沒有讓她看傷口,只是比了比被踹傷的位置:「是這裡,我昨天不小心磕在了柜子角上。」
為了貼合原主沉默寡言的性格,她的話盡量地少,對於傷勢的形容,也是喬漁問一句她答一句。
她傷到的地方確實比較尷尬,是要撩起裙擺才能看到的地方,再上面一點就是小內的系帶了,如果面前的是個陌生的三四十歲的女醫生的話,她也不至於矯情到不給看,但是面前這人好巧不巧的是前女友,她怎麼可能大大方方地給看呢?
這太曖昧了,傳出去,對她們的名聲都不好。
喬漁看清楚江燃所比的位置后,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就只是細細地詢問江燃的感覺,同時又隔著短裙按了按那個位置,確認了又確認后,告訴她問題不大。
「開些藥膏回去揉揉就好了,不過不要怕疼,要大力揉才行。」
江燃謝過她,拿著單子出來,一下子就看到了牆邊的江熒,她又楞了一下,而後神情恢復了冷淡,當做對方是空氣一般就要從她身邊走掉,江熒心裡一慌,疾聲喊了下她:「江燃!」
江燃當做沒聽見,甚至還加快了腳步,漸漸走到了樓梯那邊,江熒小跑著跟了上來,在她身後眼巴巴地看著她,又小心地喊了她一聲。
江燃擰了擰眉,轉頭睨著她,像一個高傲的女王一般:「你到底要怎樣?」
上次都那麼撕破臉了,江熒是怎麼做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湊上來的?果然不愧是商人世家嗎,天生就繼承了商人的厚臉皮?
江熒被她一看,氣勢又矮了一截,聞言就喏喏道:「我,我看你好像受傷了,所以不放心來問問。」
她有些不敢直視那張玫瑰綻放一般的漂亮臉蛋,只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道:「你怎麼會受傷呢?明明你身邊有那麼嚴密的安保。」
江燃很意外江熒會發現這件事,但是她當然也沒承認這件事情:「我不小心撞到柜子角,這和安保嚴密不嚴密有關係嗎?」
她說的坦蕩,眼神是一貫的清明,江熒抬眼一看,就被她騙了過去,頓時拍了拍胸脯:「是這樣啊,那就好。我還以為.……」
她的表現讓江燃心裡一突,審視一般地看著她:「你以為什麼?」
江熒飛快地搖頭:「沒什麼。」她意識到自己誤會了,轉身就想跑,江燃卻在此時閃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擋住了,那雙漂亮的眼眸終於完全地落在了江熒的身上。
一同而來的還有強烈無比的壓迫感。
「你以為是什麼?」
江熒的表現太奇怪了,令江燃生起了好奇來,而且她現在也漸漸地看不清江熒了,原本在原主的印象里,江熒儼然是小魔頭一般的存在,但是剛才江熒的那個樣子,竟然真的好像有幾分擔心。
因為覺得她受傷了,所以擔心?
江燃很意外,她也想起來上次那個據說是江熒朋友的奇怪女孩子,想到她們推銷的那個傻逼社團,心裡忽然湧上來一股奇怪的感覺。
不會吧,難道那社團是真的?不是嘲諷是幫助?
被江燃攔住了,江熒慌的不行,她感覺自己彷彿成了個掉進什麼可怕陷阱的動物,怎麼跑也跑不出去,但其實都是她自己胡思亂想好嗎?事實上,單單以兩人的武力值來看的話,江熒可以打十個江燃。
她現在想要跑的話,推開江燃也是很輕鬆的。
但是她完全像是忘記了這一點,真的像是被捉住的小動物一樣瑟瑟發抖,江燃看著她那個可憐樣子,心裡很是無奈。
她明明什麼也沒做,怎麼這人就自己抖起來了?
她看起來很像是齊瀲那樣的大魔王嗎?
嘶,一想到齊瀲,傷口就疼了,江燃的眉頭忽然皺了下,對於攔住江熒也沒有太大的興緻了。她往旁邊一挪:「算了你不肯說就走吧,搞得像是我欺負你一樣。」
她很冤好嗎?明明是這人上趕著跑來她面前找存在感的。
她要走,當真就是一點也不留戀地離開,江熒看著她冷淡的背影,心裡忽然冒出來一種如果今天不說出來以後就沒有機會的感覺。她連忙跑上去,想到剛才江燃問她的那個問題,一句話脫口而出:「我以為是齊瀲閣下打傷的你!」
這句話成功讓江燃停下了腳步,她看了看四周,捂住江熒的嘴角把她拉到了角落。
這一次,江燃的神情凝重了許多:「你怎麼會這麼想?」
江熒在她面前早沒了一開始的囂張跋扈,她問什麼就答什麼了,乖巧的不像樣:「我,齊瀲閣下她不是精神力暴動嗎?這是很容易傷到人的,以前也有齊瀲閣下傷人的傳聞。而且……而且你平時有人暗地裡保護,應該不會被除了那位之外的人傷到,我就以為是那樣了。」
江熒提起自己的猜測時,表情很是猶疑,看樣子也的確一點兒都不肯定,江燃看著她,後背的冷汗直冒,面上卻斬釘截鐵地道:「你想多了。」
江熒被她說的低下了頭。
江燃繼續面無表情道:「你這話在心裡想想還行,說出來就是誹謗了。誹謗齊瀲,你可以掂量一下這事的後果。」
江熒一下子亂了陣腳:「我沒有!我就是猜一猜.……」
江燃繼續嚇她:「今天你只是想一想,明天你就會跟別人說了,三人成虎你不知道嗎,如果這樣的事情傳到外面,齊瀲平白遭受了這樣的污衊,嚴重點是會讓帝國直接發外交公函的,你承擔起這樣的後果嗎」
江熒臉色煞白道:「我,我沒有想過。」
江燃虎著臉:「現在你知道了。有些話不要亂說。」
江熒緊張地點點頭,江燃見狀臉色緩和下來,只是一點點的緩和而已,卻幾乎要讓江熒喜極而泣:「我只是自己磕了一下,你也能想那麼多,我也有些佩服你的想象力。你也不仔細思考一下,如果齊瀲真的精神力暴動而打傷了我,我會只有這麼一點小傷嗎?」
光是讓江熒嚇得不敢說還不行,最好的辦法,還是直接消減掉她的懷疑。
江熒不知道江燃一下子考慮了那麼多,她被一個棒子打過來直接有些暈了,看著江燃少見的笑容就更是暈乎乎的:「我錯了。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亂想了。」
她現在覺得,自己確實太魯莽了,居然就輕易地懷疑到了齊瀲閣下身上,明明江燃只有那麼一點傷,這完全不符合雙S級的破壞力嘛。
她完全地相信了江燃的說辭。
江燃處理完□□,就要去拿葯,江熒厚著臉皮跟了上去,像個小尾巴一樣甩也甩不掉,這讓江燃很無奈。
「你還有事?」
拿葯的窗口有零星幾個人,江燃排著隊,有些不耐地看向江熒,江熒被她一掃,差點又被掐住了喉嚨,最後磕磕絆絆地道:「我想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壓在她心頭很久了,自從上次江燃罵過她以後,她就想要跟江燃道歉了,江燃說的沒錯,冷暴力也是暴力,她們並不是無辜的。
江燃定定地看著她,眼底像是蓄了風暴,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江熒被她看的一陣驚慌,腦袋低的像是要點到腳尖:「我知道傷害造成以後光是口頭上的道歉並不能真正彌補些什麼,但是至少,我想讓你看到我道歉的誠意。我想讓你知道,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也願意真的為你做些事情補償你。那個,那天的那個社團,是我新註冊的沒錯,但是我不是為了去嘲笑你,我是想要幫助你的,你的成績出來以後,背地裡很多人嘲笑過你,那些話當然不會傳到你耳朵里,但是我聽著,也很生氣。」
她怕江燃下一刻就走了,故而一口氣不停歇地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然後就被逼的大口大口地換氣,與江燃有幾分相似的臉蛋上,仍然布滿了忐忑。
江燃看著她,靈魂里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嘆息。
那大概是原主留下的少量的靈魂碎片。現在那些碎片又消失了一些,好像是釋然。
江燃於是微微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江熒低著頭、肩背耷拉著,本來做好了再被江燃毒舌一次的準備的,江燃的這句話顯然出乎她意料,她傻傻地抬頭,看向了正意味不明地看著她的江燃:「啊?」
我知道了。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由地問了出來,江燃看著她的這副傻樣,眸光變得平靜,像是風暴過後的大海,微微閃著溫柔的波光:「就是不在意了的意思。」
她揉了揉江熒的腦袋,終於有了一個姐姐的樣子:「你不必再感到愧疚了,我不在意了。至於彌補之類的,其實也並不需要。」
說到底,原主需要的也許就是這麼一句抱歉吧。
只是揉了一下就鬆開了,因為江燃發現這和揉齊瀲時的感覺不同,江熒的髮絲因為染過而有些硬,並不像齊瀲的那般柔軟,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揉別人就是沒有那種揉齊瀲時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感。
她說的溫柔,說完之後抿出一個微笑,往下看,她的下頜線條是精緻的,肌膚雪白,江熒微微地顫抖起來。
原來,江燃不帶著敵意看人的時候,眼底里的溫暖會讓人如此地想要靠近。
江熒不敢再看下去,彷彿會褻瀆了那份溫暖,她低著頭,憋了半晌,說出一句:「謝謝。」
謝什麼?
江燃覺得她太可憐,跟她說:「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歉疚,畢竟……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以後不用再想著怎麼補償,真的,我並不需要那些。」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自信極了,傲氣十足的模樣。
江熒於是便想到,江燃現在的確根本是不需要她的吧?她所做的那些看起來是補償,但是事實上,也許還會對江燃產生困擾呢。
她的心情忽然低落下去,輕輕應了聲:「好。」
江燃沒再跟她有身體上的接觸,只是疏離地跟她說:「那就這樣?」
江熒點點頭:「那就這樣。」
「那……再見?」
江燃試探著道。她現在不再敵視江熒了,就有些怕又把她弄哭,好在江熒沒有再怎麼樣,只是點了點頭,神情恍惚地走掉了。
走到醫院大門的時候,江熒回過頭來喊了她一聲:「姐姐。」
江燃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並沒有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