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相處
人在睡夢中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溫暖的陽光，從即將染成夕色的天邊斜射而下。
冷心瞳靜默地立在挑高落地玻璃窗前，射出去的目光彷彿匯聚成了一條無形的細線，直達遙遠天際的橘紅赤霞帶。
維加拉將客廳正吹著冷氣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些許，而後邁步走進了廚房，準備起今晚的晚餐。
時針指向夜晚七點。距離夜啟入睡已過去了五個小時。
作為補覺來講，五個小時足矣。可是夜啟卻如同進入冬眠的懶熊一樣， 那間被他暫時用來休息的房間直到這會兒也沒有傳出哪怕一絲的動靜。
「這段時間……確實幸苦學長了。」
冷心瞳低聲自語道，而後轉過頭看了一眼側躺在沙發上似乎已經睡過去的奈奈希由那。
「如果Grimoire沒有出現，或者即使出現也不會牽扯到學長.……說不定現在的他還和以前一樣，過著平常而又普通的校園生活……也就不會被捲入這接連不斷的事情中吧……」
她將視線從奈奈希由那身上轉移到其中一扇緊緊閉合著的房間門，眼神里充滿了矛盾般的複雜。
幾乎可以算作是在「虛陵」中長大至今的冷心瞳，對於應付這些在外人看來極度危險的事情，早已熟練成了習慣。為了完成任務，他們可以輕易就將個人生死度之於身外，拿出賭上性命的覺悟。可是夜啟不一樣。
即便現在的他能被稱之為魔法師，可在這之前，他還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也許，他所做的那些荒唐事，都僅僅是為了緩解和釋放自己心理一直積攢至如今的沉重壓力吧。
一旦步入了魔法界，無論是多麼純潔或善良的人，總有一天會被這攤染滿了黑暗的無底死水拉陷進去。
因此冷心瞳眼下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用盡全力保護好夜啟這一抹還未被黑暗侵蝕的光明了。
「轉念想想.……要是沒有Grimoire的話，我從一開始就不會遇到學長，也不會遇到由那.……包括和學長一起經歷的冒險，還有那四個月的獨處.……」
夜晚一旦降臨，人就會變得莫名感性。白天不去思考的紛繁瑣事，到了晚上便會如潮水一般洶湧襲來，將人吞沒。尤其是對於本就感性的女生而言，若是碰到這種狀況，程度還會更深一步。
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自然也不可避免。
於是冷心瞳用手掌輕拍了兩下左右兩邊的白皙臉蛋，促使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未來是不可控的，過去亦是如此。哪怕是幾百年間流傳下來的有名有姓的時間系魔法師，冷心瞳也沒聽說過他們當中有人能強行改變過去既成的事實，亦或是去往未來干擾到現在做出的某項決策。
這種力量究竟是否存在？沒人知道。
不過對於冷心瞳而言，若是有人能給她回到過去再重新選擇一次是否要接受暝皓委託的任務，也就是獨自探查原典所有者的機會，她一定還是會義不容辭地接受下來吧。
隔著透明拉門，冷心瞳悄然望向正在裡面準備著晚餐的幼小少女。
「就算你真的在盤算著什麼陰謀，到了那個時候，我也絕對會把你的罪痕揪出來，再親手解決掉你。」
不過，這句話也只是冷心瞳心裡的想法。她可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面大大咧咧地講出來。
自維加拉進入廚房開始算起，指針已轉過了三刻。安靜客廳內突兀響起的「嘩啦」聲響，那是維加拉拉開廚房門的動靜。
「那個.……冷心瞳.……」
她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好好稱呼心瞳，索性直接喊了全名。
「晚餐已經做好了，要不要叫下夜啟……？」
「還是讓他繼續睡會兒吧，等他自然醒后看情況我再給他重新做。」
「重新做……？」
「重新做飯啊。」
冷心瞳貌似狐疑地看著站在廚房門前的少女。從她所在的角度看過去，維加拉的臉色好像突然變得紅了許多。
「是因為剛剛做完飯的緣故嗎？」
她說著朝維加拉邁步走去。當臨近維加拉身前時，她驀地做了一個在維加拉看來十分不解的動作。
「.……你！你要幹什麼？」
望著冷心瞳那隻即將伸至自己面前的右手，維加拉頓時驚嚇般地尖聲叫道。但受於對面前少女的畏懼，導致維加拉雖然瞪大了瞳孔，甚至雙肩開始忍不住地輕微顫抖，但還是立在原地，沒有向後退哪怕一步。
「唔！」
她像是驚嚇過度，在視野就快要被那張白皙手掌覆滿的時候，猛地闔上了眼睛。
「只是測量一下你的體溫而已。」
溫暖的柔嫩觸感伴隨著「並沒有你想的那麼恐怖」的言語，令維加拉慢慢睜開了雙眼。
瞳孔上移，她這才發覺，冷心瞳的確只是將手放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再然後.……就沒有其他的動作了。
「這.……這樣啊.……」
維加拉悻悻道，接著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看來，你也沒有發燒嘛。」冷心瞳移開了她放在維加拉額前的右手，同時拿出一副感到十分奇怪的口吻說道，「既然沒發燒，那你的臉.……為什麼那麼紅？」
「那是因為.……」
「因為？」
「就是.……那個.……」
「哪個？」
「唔……」
在冷心瞳連番轟炸般的逼問之下，維加拉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更加通紅的方向急速邁進著。
「沒……沒什麼.……」
她害怕冷心瞳會不由分說地突然攻擊她，回答的聲音因此而越來越小。
「.……算了。」冷心瞳似乎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深究，卻見她一轉話題，「飯菜，讓我來幫忙端吧。」
「喔……」
維加拉用著彷彿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應道。
不過，冷心瞳看上去也並不是在徵詢維加拉的意見。她在說完這句話后，便繞過維加拉，朝廚房裡面走去。
「魚排加細面……嗎？倒也算是出乎人意外的組合。」
櫥櫃桌面上並排擺放著四個餐盤，上面分別置有一塊與餐盤同等大小的魚排。熄了火的燃氣灶上搭著一口鐵鍋，裡面正翻滾著已經煮熟了的湯麵。
「魚排我先端出去了哦。」
冷心瞳打了聲招呼。言下之意是盛面的工作交給了熟悉米莉兒廚房餐具布局的維加拉。
「由那，開飯了。」
將餐盤放在外面的餐桌上后，冷心瞳抬頭朝躺在沙發上的奈奈希由那喊了一聲。
「唔……」
相對於夜啟，奈奈希的狀態還算不錯。她剛剛應該只是在小憩，因此冷心瞳只喊了一下她便醒了過來。
「夜啟哥哥呢？」
少女用食指揉著眼睛，嘴裡同時含糊不清地問道。
「恐怕這會兒還在甜美夢鄉里。不用管他，我們先吃吧。」
望著冷心瞳那副溫柔的微笑，奈奈希稍稍安了心。
「請小心。」
維加拉端著托盤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這是？」
托盤上方的三個白色圓碗吸引了奈奈希由那的注意。
「細面。」
「細面配魚排嗎.……」
「因為湯麵可以解去魚排的油膩感。」
「這樣……」
冷心瞳與奈奈希由那依次入座，然而放下托盤的維加拉卻仍舊站在餐桌旁，靜靜望著二人。
「不坐下來一起吃么？」
冷心瞳側目問道。
「我等你們吃完再……」
維加拉神色顯得有些拘謹。
「.……總感覺，米莉兒老師似乎教了你一些不是很有必要的知識和禮儀。」
冷心瞳將目光定聚在維加拉身上那件黑白女僕裝上，說話的語氣能明顯聽得出她的無奈。
「米莉兒老師真的把維加拉完全當成女僕使喚了.……」
「唔？」
維加拉輕歪著頭，她沒有聽清冷心瞳後面說的那句話。
「啊！沒什麼，我是說，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不然等我們吃完，飯菜說不定就已經涼了。」
「一起吃吧。」
冷心瞳與奈奈希由那對著維加拉一同發出邀請。
「那……好吧。」
與此同時，在一座現代化氣息極其濃厚的城市中，有一家不論是外觀還是內在皆十分高檔的飯店——
對坐在方形餐桌兩側的，是兩名身高體型都完全不同的女性。
哪怕是坐著的狀態，兩人的視線也很難達到同一水平線上。
在外人看來，此二人的關係是母女的可能性或許能有百分之九十。可是那名看起來應該是女兒的幼小少女，和坐在她對面的女性說話時的態度又顯得盛氣凌人。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大概是出於二人所處的地方是一家高檔飯店的緣故，在這裡就餐的客人其素質普遍較高。儘管有一探究竟的念頭和想法，但出於禮貌和基本的尊重，落座於兩名女子周圍的客人目光並不在她們身上。
「嘖……真實麻煩。」
幼小少女貌似不悅地咂了嘴。
儘管沒有目光的肆意侵擾，但她還是能夠感知到有幾縷若有若無的陌生氣息正盤旋在她與另外一名女子的附近。
「暫時忍耐一下吧，這裡畢竟不是西泫島。」
「哼，這我當然知道。」
「那麼，還是回歸正題吧。」與幼小少女對坐著的黑髮女子頓了頓語氣，「有關於魔紋的情報，有什麼收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