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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 水水水

  關家祖傳的青龍偃月刀,又名冷豔鋸,重八十二斤,是天下一等一的重、利之兵器。


  當年的關羽手上抄著這把刀時,或許不是三國諸將中武力之冠,但絕對是三國第一快刀。仗著馬快、刀沉、來勢疾,關羽迎門三不過,著實斬了不少大將。


  但碰上專克快刀的大將時,關羽也抓瞎。比如袁術的王牌紀靈,被呂布手到擒來,如提童稚;碰上張飛,更是被一蛇矛刺於馬下——可這紀靈善接快刀,他就能和關羽大戰數十回合,不分勝負。


  關勝的刀法,繼承了祖宗的重、快、利,也是當世使刀大將中一等一的手段,所以能一快打三慢,在林衝、秦明的夾攻下苦撐數十回合而不倒。不過比起刀法,關勝家傳的兵法更是青出於藍,其精猶在刀法之上。


  梁山水軍頭領阮小五、阮小七、張橫商量了,要夜襲敵營,誰知關勝早有準備,在帥帳中暗掘陷阱,隻待擒人捉將。阮小七奮勇先攻,“轟隆”一聲掉進去了,四下裏撓鉤手大至,又把張橫拖倒。幸得阮小二、張順、李俊、童威、童猛四下裏虛張聲勢,舉火如星,關勝謹慎不欲窮追,才於重圍中拔出阮小五。


  這一仗,隻有阮小五走了個空身,其餘二、三百的水軍嘍羅和張橫、阮小七,都陷在關勝軍中。


  聽了李俊所言,西門慶身旁眾好漢都是臉上變色,急急追問道:“被擒的兄弟如何?可吃苦了嗎?”


  李俊唉聲歎氣,苦笑道:“那關勝捉了張橫與七哥,公明哥哥著慌,趕緊請蕭秀才寫了書信,許下一千萬貫銅錢的重金,想把兩位兄弟贖回來。”


  西門慶聽著,和欒廷玉麵麵相覷。想不到眼前報,還得快,好不容易剛宰了梁中書一千萬貫,還沒等捂熱,這就要被揮霍出去了。


  帳中歐鵬道:“當今朝廷腐敗,大小官吏都是見錢眼開的主兒,雖然這一千萬貫扔得心疼,但能買回兩位兄弟的性命,也值當了!”眾人聽歐鵬說得有理,都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


  李俊笑容更苦,攤手道:“好我的歐鵬兄弟哎!這回你卻料錯了。世間雖多貪官,但偶爾還能漏出一兩個正人兒來。那關勝也不知是吃錯了藥還是怎的,居然將公明哥哥原書退回,一千萬貫絲毫打動其人不得!”


  眾人聽著,無不震驚,西門慶更是大叫一聲:“不好!”


  見西門慶突然失態,眾好漢心下詫異,須知西門慶為將沉穩,喜怒不形於色,今日居然大叫“不好”,想必是真的不好了。


  李俊問道:“卻不知西門慶哥哥猜想之中,有何不好之處?”


  西門慶歎道:“關勝既然視一千萬貫為草芥,其所謀必大!若吾料得不錯,其人挾張橫與小七為人質,意在青州糧道也!”


  此言一出,李俊大驚拜服:“好一個西門慶哥哥,果然是神機妙算!”心中更想道:“怪不得公明哥哥在我們一幫心腹兄弟麵前,常歎西門四泉是他執掌梁山的勁敵。有三奇公子珠玉在前,公明哥哥要想上位,難矣!想當初江州一見,穆弘兄弟便死心塌地,投奔於其人門下,固然是他得罪公明哥哥在先,心下不安,因此托庇於西門慶;但西門慶這般本事,確也是明主之選!”


  一聽青州糧道有失,欒廷玉亦驚,急問道:“青州城下糧道真被官軍打通了嗎?”


  李俊頹然點頭道:“有關勝挾張橫七哥為質,由不得公明哥哥、天王哥哥、加亮軍師不答應!”


  帳中眾好漢聽了七嘴八舌,都愁道:“青州呼家將那邊,這一仗難打了!”


  李俊看了看帳中眾人,向西門慶道:“阮家二哥因為是自家兩個兄弟壞了事,麵羞氣病了;五哥整日跪在床邊自打自罵進湯藥,也分身不得;張順因他哥哥緣故,也沒臉來見西門慶哥哥。公明哥哥、天王哥哥、加亮軍師商議下,才派小弟前來運糧,順便向西門慶哥哥求計——現下卻該如何是好?”


  西門慶慢慢點頭,向帳中眾人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大家都來說道說道!”


  欒廷玉先道:“青州糧道有失,事急矣!在下這裏有兩條計,請元帥定奪!”


  西門慶微笑道:“計將安出,快快獻來。”


  欒廷玉道:“在下這第一條下計,就是解大名府之圍,星夜卷旗曳甲而走。若那梁中書不來追趕還則罷了,若他還敢來,咱們撿處渡口設下伏兵,隻消擒了梁中書,就有了和那關勝談判的本錢。”


  李俊搖頭道:“梁中書被西門慶哥哥殺得人亡馬倒,夢裏也怕,未必便敢來追;縱有追兵,也未必是梁中書親自領兵。此計便是捉盡河北大將,綁到軍前時,也要脅不得關勝。”


  欒廷玉道:“所以在下說,這是下計!”


  西門慶插口道:“既有下計,必有上計——卻不知欒將軍第二條上計,又是如何?”


  欒廷玉向大名府城池一指,斬釘截鐵地道:“第二條上計——就是打破大名府,活捉梁中書!”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西門慶麵色不動,盯著欒廷玉的眼睛對望了半晌,問道:“欒將軍欲蟻附攻城乎?”


  欒廷玉搖頭道:“非也!在下之計,不費一兵一卒,坐取大名府!”


  眾好漢聽了大喜,都埋怨道:“欒大哥既有這般好計較,如何卻不早說?”


  欒廷玉歎道:“此計雖好,元帥十九不用耳!”


  諸人皆愕然。李俊在旁沉吟多時,此時突然道:“小弟亦有一計,可輕取大名府!”


  西門慶點點頭,突然揚聲道:“來人呐!多取筆墨來!”


  在眾人不解的眼光中,小嘍羅將筆墨奉上。西門慶分給欒廷玉和李俊一人一筆,笑道:“取大名府之計,我亦有在此。咱們何不在掌心中各書所謀,然後公示於眾,請諸兄弟評議?”


  眾好漢聽這法兒新鮮有趣,都叫好。西門慶、欒廷玉、李俊便都提筆在掌心一揮而就,擲開筆,各籠左拳。


  西門慶點頭道:“眾家哥哥兄弟上眼!”一聲令下,三個拳頭齊齊展開。


  眾好漢圍定細看時,卻見西門慶、欒廷玉、李俊三人的手掌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各書著一個“水”字!眾人俱哄了一聲,嘖嘖稱奇。


  西門慶、欒廷玉、李俊三人彼此對望,突然都是哈哈大笑,李俊便道:“英雄所見略同!”


  西門慶拱手道:“便請李俊哥哥向眾兄弟講解分明。”


  李俊點頭,對眾好漢道:“兄弟引水軍船隊沿河而來,將大名府南邊的水文堤防,都瞧在眼裏,記在心上。來到大名府下看時,見這城池雖是依漳河而建,得了易守難攻的天險,但此時正值秋汛,隻消放船上去,將上遊的幾處要緊堤壩破壞了,漳河泛濫,水灌大名府,活擒梁中書,真如甕中捉鱉之易!”


  西門慶聽著,暗暗點頭,心道:“混江龍李俊,不但心細知機,而且頗有謀略,又能得手下兄弟之心,怪不得後來他能識破結義兄長宋江的真麵目,然後悄然遠走,於海外自成一國。以今日之事觀之,其人確有英傑氣象!”


  笑向欒廷玉望一眼時,欒廷玉亦點頭附和道:“在下之計,亦是這般。”


  眾好漢聽著,都連聲稱讚,突有歐鵬道:“既有這般好計,欒大哥為何說四泉哥哥必然不用?”


  聽了歐鵬之言,眾家兄弟都是一呆,齊齊回頭看向西門慶。


  西門慶歎了口氣,仰麵向天,搖頭道:“如今大名府城內,蔡氏婆娘專權於裏;河北各地域,貪官汙吏作禍於外。橫征暴斂,巧取豪奪,百姓如置身爐火之上,被禽獸擇肥烘烤而食,慘不聊生。咱們梁山打的是‘替天行道’大旗,不能為黎民絕貪腐、除橫暴,已是愧對蒼生,今日又要決漳水,灌城池——水勢一來,豈分敵我?那時泥沙俱下,受難者何止大名府一城?河北百姓何辜,要受此水深火熱的荼毒?”


  先前歡呼妙計的眾好漢聽著西門慶不疾不徐之言,都低了頭不語,一個個汗流浹背。


  西門慶聲音轉冷:“我知道,咱們梁山上眾人雖然多是百姓出身,但如今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稍有了身家,便輕狂起來,忘了自己根底不說,在潛意識裏,更想學著世間的貪官汙吏,食人以自肥,殘民而後快,但得自己立功,哪怕身後洪水滔天!你們這些家夥,深夜捫心自問——羞也不羞?羞也不羞?!”


  眾人被西門慶言語鞭撻,一個個無地自容,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紛紛跪倒在地,竟不敢置辯一辭。


  始作俑者李俊亦屈膝跪倒,心中波濤起伏,暗道:“自古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西門慶哥哥今日若施展水計,破大名府易如反掌——誰知他雖然早在我輩之前想到了此計,卻憐惜百姓,知而不使!這等高風亮節,是公明哥哥平日裏所說的假仁假義,還是……?”


  偷眼望去,卻見西門慶蹙著眉頭,呆呆地望著帳頂,臉上一片痛悔垂憐之色。驀然間,李俊自慚形穢,心中更隱隱覺得,自己力挺著的公明哥哥,也遠遠及不得眼前此人!這正是:

  眼前困局聊為試,天下英雄大可知。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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