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一騎當千
一聲暴喝後,史文恭仰天放聲長嘯,左槍右戟催開朱龍馬,拋了身後關勝,猛虎跳澗一般向西門慶這邊疾撲過來。
曾家五虎也是見機極快。曾塗聽師傅這一嘯之中,充滿了一決無回的果敢之氣,當機立斷下令:“衝!”當下陣前重重的門旗左右一分,現出後麵兩千蓄銳已久的曾頭市義勇來,人人跨衝陣健馬,個個挺雪亮彎刀,伴著進擊的呦呦鹿哨,撒星而前。
單廷珪、魏定國見史文恭戰得性起之下,竟然一騎當千,向著梁山陣上發動了無畏的衝鋒,一時間也跟著熱血沸騰起來,一聲號令,五百聖水兵五百神火兵挺起手中軍器,也隨著主將緩緩壓了上去。
梁中書中軍陣裏,旗幡連連變幻,七個兵馬都監見旗號都親來望台下聽令。梁中書連發號箭,一支支、一隊隊人馬依令而行,紛紛進入自身的作戰位置,隨時待擊。
就聽前方陣上號角聲連綿不斷地吹響,那是梁山方麵也在不斷地調兵遣將。梁山好漢見史文恭突然氣勢暴漲,猛然衝擊自家主帥,都是吃了一驚,紛紛上前邀擊攔截。西門慶按馬不動,看到對陣曾頭市人馬展露鋒芒,也傳令身後呼延灼道:“騎動!”呼延灼得令,馬上吹響畫角,梁山前陣人馬往左右一分,呼延慶引著楊林、鄧飛領輕騎直迎上來,韓滔、彭玘展開連環馬重騎,在後遙為策應。
西門慶回梁山後,一直不斷地往青州這邊送馬,呼家將都是騎戰的專家,但部下隻有重騎,沒有輕騎,不能不說是個遺憾。因此西門慶把梁山大部分合用的戰馬都給呼家將這裏調撥了過來,能者多勞,在呼家將這些天的整頓下,輕騎發展得還算不錯。
看到馬蹄亂踏處,戰場上征塵四起,西門慶向呼延灼道:“呼延將軍,你往騎軍陣中去吧,那才是展現你實力的地方,隨在我身邊,反是屈才了!”
若是換了官僚主義,必會說“守護主將安危,正是標下的第一重任”這一類甘言美語,暖一暖總帥的心窩,才為當務之急。但呼延灼並不是此中好手,聽了西門慶的吩咐,更不矯情,拱手道:“得令!”揚鞭回馬,與盧秀英分左右各赴本隊。
兩陣輕騎數量相當,看著勢均力敵,在呦呦鹿哨和嗚嗚畫角聲中,分為兩路從左右兩翼包抄向前,終於撞擊在一處,騎戰帷幕正式拉開。
戰場中央,史文恭單人獨騎,也與攔截的梁山眾頭領攪成了一團。小溫侯呂方、賽仁貴郭盛、飛天虎扈成、鐵笛仙馬麟四將雁翅排開,齊聲大喝:“此路不通!”喝聲中,呂方郭盛揮長戟在中,扈成馬麟舞雙刀在側,左中右包抄而上。
史文恭眼眉一立,突然間又是一聲暴喝,宛若半空中打了個霹靂——喝聲中竟不稍減馬速,還是硬生生一撞而前,同時右臂伸直,揮開方天畫戟,戟上月牙鋒從右到左閃起一輪呼嘯的彎月,流光拋灑間向著首當其衝的呂方郭盛直揮過來。
呂方郭盛被史文恭一喝之下震得心頭狂跳,此時見他這一戟之來,實是勢不可擋。二人齊吼一聲,心意相通之下雙戟並力,戟頭鉤在一起,合力使一招“十字插花”,向史文恭那一戟上迎了過去。
三戟相撞,就聽“嘡”的一聲大響,呂方郭盛如遭雷震,四手虎口流血,再握不牢兵器,兩條畫戟脫手而飛,人也再坐不穩馬鞍鞽,直仰摔了下去,成了滾地葫蘆,眾小軍急救,扶著二人往後就跑。
史文恭一戟從右往左橫揮,掃翻了呂方郭盛,到力盡處,又是一聲喝,又從左往右掠了回來,直取已經進入攻擊範圍的扈成馬麟。
扈成馬麟見呂方郭盛一招即敗,心膽已寒。眼見史文恭這一戟來得實在太快,竟是無可撥馬回避,二將不約而同,使一個鐙裏藏身,這一戟直貼著二將馬頭掠了過去,嚇得兩匹馬放聲驚嘶,放開蹄腳,直往斜刺裏去了。等扈成馬麟鷂子翻身坐回鞍上,離史文恭早已八丈遠了。
一個照麵,呂方郭盛扈成馬麟皆敗,史文恭馬不停蹄繼續鼓勇前衝。林衝、孫立、欒廷玉本來自高身份,不願意以眾擊寡,但眼見現在的史文恭勢不可擋,真讓他一鼓作氣衝到西門慶馬前,那還了得?當下共喝一聲,丈八蛇矛、虎頭金槍再加欒廷玉一條鐵棒,齊齊纏了上來。
史文恭又是一聲大吼,血貫瞳仁,竟不護自身,左手朱纓槍,右手方天戟,一招“雙鬼拍門”,分左右砸擊三將。林衝、孫立、欒廷玉哪料得到史文恭竟然這般拚命?隻得收兵器回護自身。“嘡”、“嘡”、“嘡”三聲大響之下,林衝、孫立、欒廷玉被震得勒馬皆退。
五件兵刃相交,史文恭雙腿力挾之下,座下朱龍馬借著衝鋒的慣性,竟然一聲長嘶,如潛龍一般直躍了起來,如神兵天降,徑從林衝三人頭頂飛過,等林衝他們撥轉馬頭,史文恭早衝得遠了。
“西門慶!離西門慶還有百步了!”史文恭此時心中別無他念,唯是看著前方西門慶的將旗,目不稍瞬。
卻見前方步卒叢中湧出一騎,一條青麵大漢橫點鋼槍縱馬而來,大喝道:“史文恭休得猖狂!認得二龍山青麵獸楊誌嗎?”
史文恭更不打話,當頭就是一戟,此時隻有大擊才能大利!
楊誌遙見史文恭長戟揮舞處,真是威不可當,不敢大意,使出十成力,二郎擔山往外斜架。又是“嘡”的一聲巨響,楊誌隻覺得兩膀發麻,掌中大槍槍杆簌簌直顫,兩手竟似要拿捏不住!心頭大駭之下,撥馬就走。
被楊誌略一阻,關勝也終於自後縱馬追了上來。他與史文恭二馬一錯鐙間,史文恭就向著西門慶這邊猛衝了過去,竟把他甩到了腦後。關勝自然不舍,拍馬緊追,現下終於追到了。
關勝不願意背後突襲,當下一聲大喝:“史文恭,看刀!”喝後三秒,青龍偃月刀這才揮起一道閃電,直斬史文恭後背。看看將中,史文恭卻頭也不回,隻是揮起方天畫戟向後一格,戟頭與刀頭相撞,火光四濺,正把關勝這一刀封了出去。不但如此,其人座騎朱龍馬更加借力一躍,直跳出十步之外,將關勝重新拋遠,混進二龍山步兵叢中去了。
一入人堆,四下裏壓力齊至,但史文恭卻是精神更加振奮——“離西門慶隻有六十步了!”
眼見前方眾小嘍羅抖起排槍,麻林一般往人身馬身上紮了過來,史文恭揮起右手長戟,戟上月牙這回發揮出了鉤的作用,將四下裏紮過來的長槍都鉤住槍頭,槍勢盡都扯得歪了。史文恭跟著丹田一叫力,猛喝一聲“開”,眾嘍羅如中雷擊,長槍紛紛脫手,在史文恭的力揮之下,無主的長槍反向前方軍陣中亂飛過去,從天而降之下,反傷了不少自家的弟兄。
步兵陣中因此一片混亂,史文恭槍戳戟掃,撞開一條血路,直撲西門慶——“離西門慶隻有四十步了!”
猛聽側前方一個粗豪的聲音大吼道:“好漢子!單人獨騎,竟然能衝到這裏!這般英雄,灑家也服你!”
吼聲中,人叢裏直飛起一朵黃雲來,原來卻是一件錦布直裰,黃雲後又跟著跳起一個莽和尚,此人甩開上蓋衣衫,露出一背靛青的好花繡,虯髯虎目,喊聲如雷:“呔!接灑家這一禪杖!”
這一禪杖淩空而來,真如丁甲開山一般,其勢威猛之極,禪杖未到,罡風已至,當真是一頭猛虎也沒這麽威風。史文恭目眥欲裂,大吼一聲:“朱龍助我!”左手朱纓槍用力往地上的拄,朱龍馬又是一聲勁嘶,借力騰空躍起。
史文恭也是一聲大吼,方天戟揮出一扇虛影,“嘡啷啷”一聲爆響,和那花繡僧水磨禪杖對了一記,竟是勢均力敵,不分高下,朱龍馬借勢一躥,又搶前了一段距離。
這一擊史文恭避開了禪杖主鋒,隻受了六成力,但饒是如此,史文恭還是覺得右臂發熱,氣息不穩,心中暗道:“好大力氣!這和尚必是二龍山花和尚魯智深,傳說他當年大相國寺倒拔垂楊柳,果然是名不虛傳!但是——這一來離西門慶隻剩三十步了!”
猛然間前方混亂的小嘍羅四下裏一分,步行閃出金剛般一條大漢來。此人景陽崗曾打虎,二龍山最英雄,有名灌口二郎神武鬆。眼見史文恭勢如破竹而來,就要搶到兄弟西門慶馬前,武鬆如何容得?當下橫三尖兩刃刀擋於史文恭必經之路,喝道:“便請石關回馬!”
石關回馬是東嶽泰山的險路,遊人驚其峻,見者多勒馬而回。武鬆閑時聽人說起,心下頗為向往,總思一遊,此刻見史文恭銳不可擋,便隨口說出,不為欺敵,隻求自勉。
史文恭如何肯退?大喝一聲,縱馬而上,直取武鬆。這正是:
陣作飛龍將作膽,軍為寶劍我為鋒!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