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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章 南陣門

  韓存保和呼延慶兩條長槍鬥得正酣,突然有盧秀英橫刀切入,盧秀英女中豪傑,一身武藝不在丈夫之下,此時繡鸞刀飄起滿天瑞雪,風飛雪舞,向韓存保灑下一片追魂取命的寒光,和呼延慶的槍勢配合得絲絲入扣——隻是幾個回合的工夫,韓存保便已經左右支絀,招架不住。


  周圍官兵偏禆將校雖多,但呼延慶、盧秀英、韓存保他們三人刀槍並舉,織出一片死亡的光網來,若沒有十分的本事,又有哪個能上前相助主將?縱有十二分的效死之心,也隻能在圈子外徒呼荷荷而已。


  這時的韓存保汗流浹背,眼看盧秀英一刀“白鶴晾翅”斜揮而下,其勢不可不擋,當下橫槍將呼延慶渾鐵槍撥在外門,借力向上挺槍急架盧秀英刀鋒,“嗆啷”一聲響,槍頭正點在刀盤上,將刀勢逼得斜了——這一槍借力打力,順水推舟,正是韓存保最得意的功夫。


  可惜沒等韓存保真的得意,就聽身後呼延慶一聲吼,吼聲中呼延聖僧已經從背後掣出那一條趕山鞭,向著韓存保摟頭蓋頂一鞭抽下!

  韓存保耳聽身後惡風不善,再想擋架已經來不及了,當下雙腿用力將戰馬一夾,馬匹猛向前一竄,已經馱著主人避開了天靈要害。腦袋躲過了初一,脊背卻躲不過十五,呼延慶一鞭斜拖,結結實實正砸在韓存保脊梁骨上。韓存保隻覺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洶湧壓下,若提氣硬抗,定然五髒立碎,必死無疑,無奈之下,隻好全身卸力,純以自身幾十年熬煉出來的肉體承受能力硬接了這一鞭。


  但是呼延慶這一鞭之力,豈同等閑?一鞭之下,韓存保背後甲衣盡碎,雖然沒有立斃當場,卻也是眼前一黑,嗓子眼兒一鹹,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幾乎坐不穩馬鞽鞍,就要直栽下來。不過韓存保到底是英雄好漢,雖然已是九死一生,但意誌依然不屈,還想著死裏得活,仗著精湛的馬術,伏鞍吐血,斜刺裏縱馬逃了出去。


  卻聽一聲大喝,迎麵一員大將已經擋住去路,那人雖然麵目醜陋,一口合扇板門刀卻是招數精奇,別具一功,此將非別,正是梁山好漢醜郡馬宣讚。韓存保若沒受傷,自然不懼,但現在勉強搪塞兩招,便已是心肺欲裂,當下大叫一聲,撥馬又走。


  宣讚不趕,因為韓存保前方又轉出了井木犴郝思文。郝思文躍馬橫槍,擋住韓存保去路,略鬥數合,韓存保七竅印血,不敢再戰,仗著座下戰馬神駿,轉騎卻往步兵隊裏衝去。


  不想步兵隊中湧出一騎,一柄鉤鐮槍奧妙無方,變化如意,不一合,一槍將韓存保已經破碎的鎧甲扯了半幅下來——此人正是梁山好漢金槍手徐寧。


  韓存保輸人不輸陣,勉強張著血口笑道:“多謝閣下替我減壓!”說著拍馬又走。


  卻聽周邊呼喝聲大起,梁山兵馬如山崩峽傾般鼓勇而至,四麵合圍之下,韓存保再無去路。隻見前方青旗翻卷,一將當先出馬,正是梁山左軍大將大刀關勝。前有關勝,後有徐寧,左有宣讚,右有郝思文,更有呼延慶、盧秀英虎視眈眈於兩翼,韓存保便是肋插雙翅,也是飛不出去的了。


  關勝大喝一聲:“兀那敵將——速速下馬投降,饒你不死!”


  韓存保眼前陣陣發黑,四麵瞅出去都是模糊的人影,周身又是血氣逆行,遍體乏力。韓存保知道今日已是討不了好去,但他心高氣傲,又怎肯屈膝降賊?當下鼓起最後的力氣一聲長笑:“豈有降敵的節度?”說著腰畔拔出三尺龍泉,項上一橫,刹那間,已是頸血濺於五步。


  一見韓存保自刎,陣前的官兵無不喪膽,轉身便化作了爭先恐後的奔狼突豕。便有小校提刀來剁韓存保首級,關勝卻道:“且慢!此人義不屈節,真純臣也!便是西門元帥知道了,也當敬重有加,何況我輩?兒郎們好好收拾此人屍首,不得輕慢!”


  徐寧、呼延慶等人盡皆點頭稱是,這裏便將韓存保遺體好生用馬革包裹起來,而那邊卻已有壯勇嘍羅搶上了高台,將台上金鍾推下,撞於地麵後砸成了碎片,然後一把火將高台燒成了通天的火炬。炎光騰起,黑煙漫天,關勝眾人皆喜道:“破了三才天地陣的右陣耳了!”


  當下放起成功的號炮,不多時,梁山本陣上亦有指示的號炮聲響起,關勝、徐寧、呼延慶等人整頓了兵馬,關勝舉刀大喝道:“右陣耳一破,官兵落膽!兒郎們若是好漢子,便隨我往陣中心去擒拿奸賊高俅!”


  梁山兵馬聽著,齊聲應和,聲震長空,當下人如猛虎,馬似歡龍,直撲三才天地陣中央戊己土方位而來。


  回頭再說南陣門。梁山前鋒大將霹靂火秦明聽到本陣號炮聲響起,一聲大喝,身先士卒向三才天地陣南陣門衝去,鎮三山黃信、病尉遲孫立帶領一萬前鋒紅旗軍緊緊追隨,看看到得南陣門外,就聽一聲炮響,官軍人馬揮路擺開,為首一員大將,紅袍紅甲,好似南天焰摩天滾出一團烈炎,威風凜凜,殺氣逼人,大叫道:“梁山草寇何人?也敢來衝撞大將王文德所守大陣?”


  秦明怒喝道:“霹靂火秦明是也!”聲到兵到,縱馬衝突處,一條狼牙棒舞得好似虯龍甩尾一般,劈頭蓋臉向王文德打來。


  王文德挺槍接架相還,兩籌好漢戰在一處,看看二三十回合,兀自不分勝敗,兩邊軍士,當真是騎兵踏蹬抬身看,步卒掀盔放眼瞧,看到驚心動魄處,盡皆喝彩。


  彩聲雖盈耳,秦明心中卻焦躁起來,暗想道:“今日我在眾兄弟麵前砍了大嘴,如若被擋在這南陣門外,還有何臉麵回山和眾兄弟相見?”


  血性一起,眼見王文德一槍分心而刺,秦明不擋不架,略一扭身,勉強避開要害,卻一狼牙棒衝著王文德腦袋砸了下去。


  王文德的長槍槍頭是三棱的,棱皆鋒利,有名喚作昂龍頦閃。也是王文德深好武藝,秦明這一躲沒躲利落,被王文德一槍把腰肋處的甲葉挑開了,三棱的鋒刃在秦明腰上劃開個大口子,鮮血迸流。


  秦明受傷,王文德也不好過,他萬萬沒想到,秦明會突然發作起蠻性來,招數不依古格,狼牙棒隻是摟頭蓋頂的猛砸而下,一時也是躲閃不及,狼牙棒擦臉而過,棒頭上鋒利的長釘把王文德半張臉的臉皮給掀了個稀爛,雖不致命,但一張臉算是毀了。


  隻在刹那間,兩員大將同時受傷,三軍一齊大嘩。兩馬錯蹬間,二人各歸本陣。


  秦明豁出去受傷,重創了王文德,但他的本意可不是同歸於盡,而是以小搏大,以輕搏重。他自己隻是腰上劃了個口子,包紮起來方便;王文德卻是半張臉皮都被揭了,一頭的血肉模糊,要收拾幹淨,談何容易?


  黃信和孫立在後麵觀陣,突見秦明受傷,二人心係主將安危,齊齊飛馬而出接應。秦明向二人搖頭道:“不礙事!”說著扯下自家陣前一麵紅旗,兩膀叫力撕開了,緊緊地束縛在腰上,纏緊了傷口,然後翻身複回戰場,單搦王文德。


  秦明的傷口處理得幹淨利落,王文德卻沒這般好運。他剛剛解下腰間水袋衝洗了一番傷口,就聽蹄聲如雷,秦明又已卷土重來。水眼朦朧間,王文德視力大受影響,看到秦明腰間纏得一道又一道,膽都寒了,心道:“媽的媽我的姥姥,姥姥掉井裏老(撈)姥姥!這霹靂火秦明到底是個什麽怪物?我一槍應該把他的腸子豁出來了,誰知他就把腸子盤到腰上,又跟我拚命來了!都說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不要命是他的事,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心下一怯,王文德再不敢攖秦明之鋒芒,轉身拍馬就走。主將都跑了,底下的蝦兵蟹將哪裏還有抵抗的勇氣,紛紛攆在王文德馬後,往三才天地陣裏就敗。


  震三山黃信擔心師傅安危,隨在秦明馬旁保護,左右不離。病尉遲孫立便指揮著前軍,乘勝掩襲,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南陣門搶下。


  卻聽秦明揚聲道:“眾三軍小心止步,不得深入敵陣——西門元帥有言在先,此處布有烈焰陣,非同小可!”


  黃信聽了,心下欣慰:“我隻怕師傅因一時衝動而失了理智,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占盡上風時亦不窮追敵寇,師傅清醒得很呢!”


  王文德引殘敗人馬,循著平時操練好的路線退入南陣門深處,見梁山人馬並不追來,這才有時間領悟臉皮上火辣辣疼痛的魅力。呲牙咧嘴的王文德怒不可遏,戟指著秦明眾人大罵:“殺不盡的刁民草寇!爾等敢來吾麵前受死嗎?”


  話音未落,就聽對麵一聲炮響,軍勢左右一分,一彪人馬已經當道擺開。這正是:

  洪波湧動聖水至,烈焰橫飛神火來。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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