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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 定計破西兵

  當少華山的弟兄們知道自己要打劫的人竟然是梁山的大瓢把子西門慶後,接下來的一幕就全是情景喜劇了。


  西門慶發揮自己忽悠的長處,又把史進、朱武、陳達、楊春給買哄住了,四個熱血沸騰的少華山本地頭領整天帶路,陪著西門慶爬高下低,滿世界踏勘地形,過了一個多星期後,西門慶算是把少華山左近的戰略地形都吃透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童貫人馬集結完畢,等自家人馬集結完畢。


  為了保證戰略目的隱蔽性,梁山人馬都是零零散散來的,否則好幾萬人聲勢浩大一湧而進永興軍路,白癡都會提高警惕的。還好,少華山夠大,幾萬人馬潛進來,連個影子都看不出來。


  另外還要感謝童貫,這位大宦官雖然脊背上壓著一十三道催促的金牌,可他還是穩如泰山,盡顯名將的風範,呆在京兆府裏從容調兵,時不時還擺酒請客,與京兆府名流人士談心論道,很有東晉名相謝安迎戰前秦符堅的派頭兒。梁山人馬都集結完畢了,他的西兵還亂糟糟不到。


  對童貫的慢條斯理,西門慶不但求之不得,而且完全理解。雖然不久前種師道剛滅了西夏一道兒,西夏國主李乾順短時間內沒膽子跟大宋叫板了,但西方邊境永興、鄜延、環慶、秦鳳、涇原、熙河這麽大一塊地方,總得留人把守吧?偏偏這些地方窮得啃死孩子,除了貪汙軍餉以外什麽發財的門路都沒有,這回好不容易能往江南富庶地區平叛去,這可是大大的肥差呀!童帥帶誰留誰,這裏麵的講究實在是大大的有。


  所以西門慶很耐心地等,又等了差不多一個月——終於消息傳來,童貫下江南的西軍人員終於集結完畢了!

  這一次,童貫帶上了號稱最精銳的六萬西軍,都是精兵猛將,這些人漢蕃雜處,每日不是跟西夏、就是跟吐蕃在血海裏拚,隨便拎出來一個拿鐵榔頭一敲,皆是梆梆響的好漢子。


  童貫在進行部隊最後的整合的時候,西門慶也在少華山山寨裏進行戰鬥前的總動員,不過什麽奮勇殺敵、替天行道的場麵話也不用他多說了,因為在場的好漢們——尤其是本地土生土長的好漢們——大家一個個都是咬牙切齒怒不可遏,隻恨不得讓那幫西軍早死!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說起來還是童貫的軍紀不好。童貫這個人,隻能占便宜不能吃虧,跟西夏開仗,勝了還好說,敗了就紅著眼睛急著翻本兒。於是他給自己的部隊下了道命令——打起仗來抓不了俘虜,就砍了腦袋送上來,也給賞錢(與賊戰而不能生獲者,許斬首以獻,亦議推賞)——從此童貫的西兵就養成了這麽一個習慣,攻城破寨時,管你是賊是民,一概砍了腦袋獻上去領賞。


  發展到後來,不打仗時走在半路上看到來往的行人,也忍不住手癢殺人砍頭後獻功:“小人們在路上碰到了賊人,於是兩家交鋒,砍了這些腦袋回來。”做將領的明知道這些人頭是冒功的,但一來怕揭破了後怠慢了軍心,二來手下立功,自己臉上也光彩,於是就葫蘆提的混過去,發賞錢了事。


  一來二去,童貫西兵的膽子越來越大,今天到了這京兆府,一群兵痞先去打聽當地有沒有土匪,一打聽之下,還真有,旁邊的少華山上有個九紋龍史進聚眾反貪除腐,是當地的一害。這一下西兵可就有了理了,打起了保境安民的旗號,輪著班兒積極出去剿匪,每次回來,都帶回一堆人頭來,說這是匪——童貫照賞不誤。


  有個叫陳亨伯的軍中參謀看不過去了,就來勸童貫說:“這殺民冒功的風氣,可不能再助長了。要知道治盜與治夷狄不同,夷狄的鼻子眉眼長得跟咱們大宋人不一樣,因此可以按首級論功,現在在自家地盤上還這麽幹,隻怕說不過去吧?”


  忠言逆耳,童貫不聽。在童帥看來,自己部下這些兔崽子殺人雖狠,但打起仗來也敢玩兒命,自己要想建功立業封王拜爵,全指望著他們呢!你陳亨伯說得再有理,你一個人能給我打平西夏嗎?不過是殺幾個刁民而已,何足道哉!大宋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啊!


  於是在童貫的縱容下,這些天裏京兆府的老百姓可算是倒了血黴。住在城裏的還好點兒,住在城外窮鄉僻野的老百姓可就慘了,往往一堆如狼似虎的西兵衝過來,二話不說,拔刀就砍,死了都是糊塗鬼。就算告進京兆府,知府大人魏穩正忙著討好童太監,哪裏顧得上你們這些刁民的死活?

  本地少華山的嘍羅,誰沒有個三親四故的?這些天來,幾乎人人都有親戚五六做了無頭之鬼,這些人想要報仇想得眼珠子都紅了。西門慶一看,哀兵可用啊!當下也不必廢話了,開門見山就道:“童貫害民,今天就是滅他的時候!”


  史進等少華山四頭領鄭重拜倒,齊聲道:“吾等願效死力!”


  西門慶扶起道:“吾有精兵五萬,欲在少華山設伏,引童貫入彀殲之——朱武兄弟綽號神機軍師,可有善策?”


  朱武咬著牙道:“小弟有個念頭——隻要出手滅掉童貫害民的一小股賊兵,那死太監在京兆府眾貪官麵前丟了臉,自然會惱羞成怒,來攻打咱們山寨,那時引其入伏,易如反掌!”


  西門慶聽了搖頭道:“朱武兄弟此計,卻也使得,但可惜不全——想那童貫雖然奸佞,卻也是識得是非輕重的精明人,如今朝廷派他往江南平叛,死一隊區區小兵,又不是他的兒子兄弟,算得了甚麽?他何必來與咱們少華山死磕?”


  朱武沉吟時,史進問道:“四泉哥哥如此說,卻該如何是好?還請四泉哥哥吩咐。”


  西門慶道:“隻消如此如此……”


  史進、陳達、楊春聽了,一時還回味不過來,朱武已經深深歎服拜倒:“今日方知何謂神機!小弟從此死心塌地的服了四泉哥哥了!”


  西門慶急忙扶起,笑道:“且慢佩服——童貫中不中計,還是兩說呢!”


  朱武用力點頭道:“哥哥這一計正點在了當今昏君的要害上,何愁童貫那閹人不來?!”


  於是西門慶安排人手,準備行事。


  京兆府中,知府大人魏穩正安排酒宴,給童公公餞行,剛端起杯子,卻聽門外一陣大亂,衝進一群凶神惡煞的兵痞來,拜倒在地就放聲大哭:“大人,您可要給俺們做主啊!”


  堂堂知府大人的公府,這些當兵的粗坯想闖就闖,叫魏穩大人好沒麵子。可如今的世道,武將怕文官,文官怕太監,而童貫童公公正是太監裏麵最太的那一種——雖然心上覺得斯文已經掃地,但魏穩知府還是把笑容象麵具一樣牢牢掛著維穩。


  童貫見這幫兔崽子跪在地下幹嚎,心下奇怪,隻有這幫兔崽子讓別人嚎的份兒,什麽時候他們自己卻嚎上了?於是問道:“何事如此倉惶?”


  為首的兵痞嚎道:“大人啊!我們營裏的一隊弟兄剛才外出剿匪的時候,碰上了少華山的悍匪,全部玉碎了啊!大人,這幫土匪敢殺您的手下,分明是沒把您放在眼裏,他們看不起您,就是藐視當今大帝!求您賞給俺們個令箭,調一部人馬,俺們屠光了他們報仇雪恨,給大人、給官家長臉去!”


  童貫聽了,麵沉似水,問魏穩知府道:“魏大人,你這京兆府一帶的土匪,都有些甚麽來路?”


  魏穩心下叫苦:“平白鬧這麽一出,這閹人又有了挑理的借口,害吾京兆府又要破費了!”


  當下恭恭敬敬地道:“回大人,京兆府的巨匪,向來唯有兩人——第一個叫鐵麵孔目裴宣,此人早年犯了貪腐重罪,從此逃走亡命,至今未能捉拿;第二個喚做九紋龍史進,就嘯聚在本州東麵華州少華山,打家劫舍,罪行磬竹難書,目前是我永興軍路的頭一個心腹大患!”


  童貫冷笑道:“九紋龍史進?哼哼!魏大人治下不靖,你這知府當得可吃力得緊啊!”


  魏穩急忙避席而謝道:“是是是!卑職確實怠慢了本地匪情,未在最初麵見大人之時,就向大人稟報——等下待卑職寫了史進這匪徒的諸般罪狀,這就給大人您送過去,隻求大人開恩饒恕!”


  童貫聽了,麵上這才有了些笑模樣兒,便懶洋洋地道:“既如此,咱家就在營中專等了!哼哼!史進!我管你是九文龍還是九武龍,敢殺咱家的人,真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呐!伺候咱家回營!”


  在魏穩的躬身恭送下,童貫帶著一夥人氣勢洶洶地去了。回到城外兵營中升帳議事問起來時,手下斥候已經打聽得明白,少華山史進一夥加上老弱婦孺也隻不過是三五百人,於是童貫派了個偏將,引兩千人馬,往少華山進剿——隻限一日一夜,務要成功,因為時間不等人,本帥還要奉聖旨下江南平叛去呢!

  剿匪小分隊出發不到半天,突然有小兵來報:“啟稟大人,有人求見!”


  童貫心想:“必是魏穩魏知府送史進的罪狀來了!”但還是矜持地道:“來者何人?”


  小兵道:“來的是少華山史進——的使者!”


  “嗯?!”童貫一聽,是大吃一驚。這正是:

  早知今日求玉帛,何必當初動幹戈?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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