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 雙雌會
屬於燕雲租界北方先頭城市檀州城內的帥府中,武鬆正在坐衙,與自己的兩員副將八臂哪吒項充、飛天大聖李袞商議敵情。
隻說是兩國和平,沒想到遼國說打就打過來了,不過托耶律延禧優柔寡斷的福,進擊的遼軍先在北邊思鄉嶺一帶駐紮多日,然後才越過古北館長城,這就給了檀州城充分的反應時間,求援的使者已經派出,烽火飛鴿也分別點起送走,城守防具也安排得足足的,武鬆、項充、李袞三人率領著精銳步軍,穩坐城中,四門緊閉,吊橋高扯,巡邏宵禁,搜索奸匿,一切井井有條,隻待遼軍前鋒前來。
遼軍多騎兵,步兵在平地場所遇上了,多半是墊馬蹄子的命,既然有堅城,當然要依城而守了。武鬆、項充、李袞雖然本事高強,但才不會自恃其勇,去做那以己之短碰敵所長的蠢事,自觸黴頭。
三個步軍頭領正聚在帥府廳中一邊推演遼軍動向,一邊摩拳擦掌的時候,突然探馬來報:“報——三位將軍,有一支遼國騎兵,已經巡到咱們城牆之下!”
一聽到敵人終於出現了,項充、李袞比吃了蜜都甜,不約而同興高采烈地直跳起來:“終於來啦?哈哈!讓他們攻城,下了馬的騎兵都是渣,老子在城頭上以逸待勞,砍他們這群羅圈腿一個痛快!”
武鬆麵上也露出笑容,問道:“遼軍來了多少人馬?領軍將領是誰?”
那探馬道:“從塵頭規模上估計,敵軍有五千餘人,為首大將沒打認軍旗,隻看到是員女將。”
“女將?”項充、李袞一聽之下麵麵相覷,二人不約而同間泄了氣,“原來是女將!便是砍得精光,也算不得真本事!”
武鬆看他二人有輕敵之心,婉言道:“講武堂中講授得好--但凡遇上僧道婦女臨陣,不可輕敵,從前的大宋朝也有楊門女將,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更不用說咱們山寨裏的幾位女頭領,還有新來的那兩位折家嫂子--女將出陣,不可掉以輕心。”
項充李袞都點頭,笑道:“咱們兄弟倒忘了二郎將軍家裏也有一位女將軍……”
話未說完,又一個“報——”字響起,第二個探馬撲進來,叫道:“三位將軍,遼軍前鋒女將在咱們城門前排開陣勢,口口聲聲,隻要咱們野戰醫院的扈院長出城答話。”
項充李袞便道:“看來雖然是俺們忘了二郎將軍家裏還有一位女將軍,這遼國的女將卻記得!”
武鬆便站起身來道:“咱們且往城頭觀陣,再作道理。”
項充李袞點頭,一行人出了帥府,直向檀州北門,登上城樓看時,卻見城外一片旗幡招展,遼國五千女兒兵盡是銀甲白騎,結一片好大陣勢,陣勢變動處,潮湧銀山魚出穴,波翻雪浪蜃離淵,起半天的殺伐銳氣。武鬆和項充李袞看得分明,都喝一聲彩:“這領軍的女將,倒是有些本事!”
遼軍陣上,天壽公主答裏孛眼尖,看到城頭上有虎衛現身,就知道必有大將前來。於是馬掛鸞鈴聲響處,天壽公主答裏孛一馬當先衝出陣來,指點城頭叫道:“宋將聽著,曉事的,快叫你們那一丈青扈三娘出來跟我說話,牙崩半個不字,打進城去,管殺不管埋!”
項充李袞聽得分明,二人仰天大笑,項充便高聲往城下道:“小姑娘,你這話卻說錯了,一來,俺們是中華聯邦大將,不是宋將;二來嘛!你那順口溜應該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由此過,留下買路財,牙崩半個不字,老爺我管殺不管埋——這才是全本啊!”
李袞笑道:“兀那女子,不會打劫就別學人家打劫,俺們梁山好漢可是正宗的賊祖宗,你在這裏學舌,卻不是那個什麽‘班門弄斧’嗎?”
天壽公主答裏孛被二人嘲笑了,羞得粉麵通紅,她性子素來平和,隻是戰陣之上,非要做作出一番威風殺氣來不可,因此撿平生最凶惡的言語賣弄了兩句,沒想到卻反過來被人說教了。
當下勒馬退了兩步,卻猛然醒悟:“兩軍交鋒,兵戰固然不可折了銳氣,這舌戰卻也不能輸了麵子,否則於軍不利——雖然我不會凶人,但卻不能讓這些南朝人小看了,搜腸刮肚,也得撂兩句狠的出來!”
隻是她生平狠話都是從說書聽戲裏學來,皇室麵前表演的嘴上生活,話再狠那也有限。天壽公主答裏孛手指城頭,作出惡狠狠的模樣,嬌叱道:“兒輩無禮!再不讓那一丈青扈三娘出來見本宮,本宮可要罵你們八輩兒祖宗了!”
隻是這麽一個嬌怯怯的女孩子--盡管隻是看起來嬌怯怯--粗著嗓門兒在這裏賣狠,落在項充李袞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大老爺們眼裏,實在是令人可發一笑。他們兩個動手的時候多過動口,三分鍾熱度一過,就再懶得搭理這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女將了。隻見項充李袞對視一笑,雙雙伸了個懶腰,往堞樓下一靠,閉目自去歇氣養力,準備迎接未來的守城廝殺。
武鬆搖了搖頭,好心好意地向城下道:“小姑娘,你回去吧!這戰陣之上,不是你隨便來玩兒的地方!”
一句話說中了天壽公主答裏孛的心事。別看她在皇帝哥哥麵前慷慨陳詞要為國報效,其實打的是公費旅遊的主意,打仗什麽的隻不過是副業,現在被人揭了短,不由得滿麵飛紅,戟指著城頭:“你敢小看本宮?好膽——”
可惜想了半天,卻沒有什麽精彩的罵人話可以做為言語收尾時的畫龍點睛,答裏孛心中之鬱悶,卻也不用說了。
就在這時,卻聽城樓上一聲嬌叱聲響起:“憑你這番邦女子,也敢在我二哥麵前指手畫腳?好膽--”
天壽公主答裏孛精神一振,把所有的煩惱和尷尬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大喜叫道:“來將可是一丈青扈三娘?”
扈三娘聽說遼軍前鋒已現,正安排野戰醫院正式進入戰備狀態,等著救護傷兵的時候,有自己麾下的探馬也趕來報訊,說遼軍來了一個女將,指名道姓要自己出陣。扈三娘是個受不得激的,被人欺上門來點了名,哪裏肯善罷幹休?於是將野戰醫院的一切工作推給副手,自己背了日月雙刀,就往北城趕來,僅僅比武鬆項充李袞他們慢了半拍而已。
等到了北城,武鬆潛心觀敵瞭陣,沒看到妻子上城樓,扈三娘心中便大大不爽起來,再瞧著城外的女將油頭粉麵青春嬌媚,更添了無謂的心事。摸了摸臉,扠了扠腰,全不顧自家一朵鮮花亭亭淨植的現實,硬是覺得自己生完孩子後臉也肥了,腰也粗了,曾經的新娘子已經折舊成了黃臉婆,哪個方麵都似乎被城外的小妖精比了下去。
再看到城外小妖精手指城頭,向武鬆眉目傳情——其實應該是怒目而視才對——這一下,扈三娘是可忍孰不可忍?當下一聲叱吒,要打破城外小妖精對別人英武丈夫的癡心妄想。
項充李袞都站了起來,向這邊躬身行禮:“原來是武家嫂子來了。”
他們兩個的恭敬,被扈三娘自行腦補了一句--“你再不來,武二哥可就要見異思遷了!”這一下,扈三娘更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心中先入為主,再看武鬆時,就覺得他目光飄忽,眼神閃爍,心裏必然大大有鬼。扈三娘火撞頂梁,大叫一聲:“開城!姑奶奶要出戰!”
武鬆攔道:“三娘,元帥讓咱們倚城而守,援兵到來之前,不可野戰!”
扈三娘冷冷地道:“我也沒說要引兵衝陣啊?你慌什麽?我隻是單騎出城,跟那女將打一聲招呼就回來,怎麽?你心疼啦?”
她的意思本是想說“你心疼外麵那個小妖精”,沒想到武鬆心地光風霽月,坦然應承道:“心疼自己妻子,本來就是男人天經地義的事。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靜守為上,還是不出城的好!”
聽武鬆說得鄭重,扈三娘心上一甜,怒氣和酸氣就消了大半,但想想城外女將的花容月貌,總覺得不保險,還是出城把那妖精打跑了,免得她在這裏亂勾人的好。打定了主意,堅持道:“對方點名道姓,我若不出城一會,反顯得咱們怕了她,豈不折了三軍銳氣?我隻是出城和那女將對答幾句便回,決計不會壞了三弟大事!”
武鬆一見妻子說話時的眼光,就知道今回違拗不了她,反正西門慶也隻說堅守為上,卻沒說一定不準出城迎敵,而且心中對妻子的武藝也信得過,武鬆便點頭道:“娘子須得小心!”
情真意切和虛情假意,女人的耳朵是聽得出來的。扈三娘一笑,心花怒放間,暗想道:“算你有良心!我這一去,本來是要殺了那禍胎的,現在隻打腫了她的臉將她攆走,也就罷了!”
城門一開,吊橋一放,扈三娘縱馬而出,兩個紅顏嬌女,這才要各顯神通。這正是:
自古男兒恥殿後,從今女將敢爭先。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