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有人在哭

  我怒得不行,努力地掙扎著坐起來,但又坐下了。


  他悠然地趴在原地,像看耍猴似的瞧著我:「怎麼啦?」


  「疼……」我越想越疼,眼淚不由自主攥進了眼圈。


  「喂。」他蹙起眉:「說話就說話,別哭。」


  「嚶嚶嚶……」


  我正賣力地哭,突然發現他下來了,連忙嚎得更慘烈,下巴便被捏住了。繁音皺著眉,瞪著眼睛低吼:「閉嘴!」


  「嗯嗯嗯……」我想說閉不上。


  「不準哭了。」他的眉毛豎成了兩點五十,擦桌子似的使勁用手抹了一把我的臉:「好好說話!」


  我努力地點了點頭。


  他鬆了手,手臂穿過我的胸,一邊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身體,一邊問:「疼么?」


  「疼。」


  「什麼疼法?」他問:「劇痛還是有點痛?」


  「劇痛。」


  他瞪了過來:「你確定?」


  「介於劇痛和有點痛之間……」反正很痛就對了。


  他加快了速度,把我抱了起來,側面朝下放到了床上,又把我翻了過去,變成趴在床上。在我被摔慘的位置輕輕地用手摸了摸,一邊說:「疼得受不了就說話。」


  「噢。」還挺舒服的,沒白哭這一鼻子。


  他很快就把周邊也摸到了,一邊觀察著我的表情,問:「都不疼?」


  「都好疼。」


  「這樣呢?」他突然使勁按了一下。


  好痛!


  我忍不住嗷的叫了一聲。


  他似笑非笑地瞥著我:「骨頭沒傷著。」


  「筋一定傷著了!」因為好痛!

  「對!」他突然狠狠拍了一巴掌,一邊說:「肉也傷著了。」


  我又叫了一聲,忍不住狂哭,一邊拽過枕頭,企圖護住我可憐的身軀。


  但他輕而易舉地奪走了我的枕頭,手又放到了我身上。


  我打了個激靈,渾身都毛毛都立了起來。隨後他便開始輕輕地摩挲,一邊說:「放鬆點。」


  我朝他看過去,他的注意力並不在我身上,而是微微有點出神。


  慢慢得,我開始放鬆下來,疼痛隨著他身上溫柔的動作而慢慢消減,直至有點昏昏欲睡。就在這時,我居然感覺他的動作停了下來,我扭頭去看他,發現他正看著我。


  也不知為何,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氣氛有些微妙。


  半晌,他的臉忽然靠了過來,我以為他要吻我,連忙閉上眼睛,卻只聽到他的聲音:「你為什麼不跟他說實話?」


  我睜開眼,發現他近在咫尺的臉,心臟不由跳了幾跳:「什麼實話?」


  「剛剛在做什麼。」


  「他會不高興的。」我說:「他跟你一樣小心眼。」


  他沒說話。


  「以後你能不能不要裝成他?」我說:「他會裝成你已經夠煩人了,你再裝成他,真是要人好頭痛。」


  他沒說話,翻身躺了下去,手依然放在我身上,輕輕地摩挲著。


  我問:「你剛剛為什麼要裝成他騙我?」


  「他剛剛真的來了。」他說:「但他後來不太高興,就回去了。」


  「那你剛剛為什麼讓他出來了?」我深深地記得,他不喜歡被小甜甜侵佔身體。


  「覺得他想出來。」他說:「就讓他出來了,他前面在問你什麼?」


  「只是說他心裡不舒服,覺得我不應該殺那孩子。」我問:「你說,他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什麼話?」


  「就是我說我把孩子掐死了,他就一直很不高興,說我太殘忍。可是……」而是就是因為把那孩子殺了,他才平靜下來:「你能感覺到嗎?他是真的很傷心嗎?」


  「能感覺到。」他說:「他是真的很傷心。」


  我無話可說了。


  「應該只是突然失去控制,那個人格是殘缺的。」他說:「現在傷心也是真的。」


  「你不知道他當時的樣子。」看樣子繁爸爸已經對他說了,我便說:「他把那個屍體肢解了,但表情特別平靜,就像在做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樣。而且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Amelie敘述的,怪我嘴快,差點就說出了口。


  「第一次是怎麼回事?」繁音果然很敏感。


  「什麼第一次?」完了,我要是提Amelie,他就肯定去要錄音了,那段也不知他是不是受得了,萬一第一人格再崩潰怎麼辦?他發瘋的殺傷力肯定大於第二人格:「就是、就是……就是聽說他以前還把同學做成包子逼別的同學吃了。」


  繁音皺起眉,似乎對這句話所展現出的場景非常不適:「從哪聽說的?」


  「想不起來了。」我真的編不出來了。


  「好好說。」他皺起眉,滿臉不悅地逼問:「怎麼回事。」


  「真……」


  他的臉突然靠了過來:「不準騙我。」


  我連謊都還沒編出來。


  「快說。」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脖子,似乎下一秒就會掐住似的。


  我實在編不出能讓他信服的謊言,便說:「以前給你治過病的醫生,他不是去世了嗎?爸爸找到他兒子了,他兒子拿了Amelie的錄音給我們,裡面說……說……」


  他目光更急切。


  但我不能立刻就告訴他:「音音,你得明白,Amelie可能是個好女人,但人都會犯錯的。有的人只是被慾望或者其他什麼迷失了,才……」我真怕他接受不了:「何況那只是一段音頻,並不能確定絕對是她。」


  「說。」他皺起眉:「別啰嗦。」


  「我說了你不準難過。」


  他眉頭皺得更緊:「難過怎麼可能不準?」


  「就盡量不要難過。」我捧住他的臉,親了一下,問:「好不好?」


  「好。」


  「音頻是Amelie口述,她說她不想跟你在一起,以前找女人強暴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是說這樣就會讓你覺得對不起她,然後就能跟你分手了。」我完全不知道這種邏輯是怎麼回事,如果我男朋友被人強暴了,那我應該安慰他呀,因為強暴和出軌是兩個概念。可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所以也說不明白:「不知道那次有沒有成功,但你們沒有分手,她就策劃了第二次,把女人換成男人。可能是想讓你變成同性戀吧?」


  他聽完之後好久都沒有說話,而且臉色比我想象的要平靜好多。


  是我耐不住這種沉默,問:「你還好嗎?」


  他這才突然回神似的,看向了我:「我沒事。」


  「你別難過,畢竟都過去了,何況她……她……」


  「你還沒說肢解的事。」


  哦,是我太緊張了。


  我忙說:「她說你反抗時把一個同學給殺了,還請他們吃包子,說死的那個人在包子里。」


  「哦。」他沒吭聲,扭過了頭,閉上了眼睛。


  我連忙湊過去,輕輕地碰了碰他,叫道:「音音?」


  他沒吭聲,用手扶住了頭。


  我搖了搖他:「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他半晌才說:「我頭疼。」他的聲音在顫抖。


  頭疼?


  我感覺這似乎不是個好現象,心裡緊張萬分,卻不敢再動。


  很快,他的額頭上沁出冷汗,我連忙伸手去擦,他卻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力氣不大,而且他的手也在抖:「抱我……」他微微地張了張眼,但眼底沒什麼光彩:「抱我……」


  我連忙抱住他,感覺他身上很涼,連忙拿被子裹住他,把他的手揣進我懷裡。


  他的身體輕輕地顫慄著,冷汗不斷流淌,體溫越來越低。我試著按了按他的頭,也不知有沒有幫助,但他沒有反抗,我便一直按下去,希望能減輕他的頭疼。


  這種狀態持續了很久,終於,他的顫抖輕微了些,再過了一會兒,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很疲倦,沒有絲毫攻擊力,這讓我安心了些,擦著他臉上的汗,問:「你還好嗎?」


  「嗯……」他虛弱地發出了一點聲音。


  「還冷嗎?」


  「嗯……」


  我又抱了他一會兒,能感覺他的心跳也在慢慢平靜。


  終於,又聽到他開了口:「靈靈……」


  「嗯。」我忙說:「我在。」


  按理說,他在那麼痛苦的時候,第二人格應該會趁虛而入,但他到現在依然是第一人格,我很想知道是為什麼。


  「我……」他只說了這一個字,便開始痛苦地喘息。


  雖然很想知道他接下來打算說什麼,但還不到我能問的時候,只好忍住想問下去的慾望。


  他就這樣喘息了很久,臉色時而發白,時而轉紅,呈現著一種讓人極為擔憂的病態。


  這樣又過了很久。


  他才開始說出第二個字:「我……聽到有人在哭。」


  「在哭?」我問:「是誰?」


  「好像是我自己的聲音……」他說到這,突然狠狠地皺起眉,像是在忍耐什麼劇烈的侵犯似的:「我、我……」


  我連忙抱緊他,試圖用蒼白的語言安慰他:「別怕,音音,難受就不要想了,冷靜一點。」


  他顫抖著,但似乎是說出來能感覺稍微好一些?總之他仍在努力地說:「一直在哭,現在還在哭……」


  「是不是第二人格?」我只能想到這麼一個可能性:「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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