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幸好我那麼做了
那棟房子與我所住的地址其實並非同一城市,但開車過去也不過幾個鐘頭而已。我不想帶司機去,便先回了家,拿了把沒人用的車鑰匙出了門,但門衛表示不肯開門,稱七姐交代了,現在是門禁時間,誰都不準出去。
我只好打給她,說我要出去,她就八卦起來:「工作已經結束了,你還要出去做什麼?」
「有點事。」
「現在是睡覺時間。」她說:「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這種理由。」
「我要跟繁音見面。」
「見面做什麼?」
我笑了一聲,「你說做什麼?」
她果然立刻想歪,語氣有些尷尬:「那你到哪裡去?」
「這你也要問?」我說:「管太多了吧。」
「你們不是吵架了么?」她說:「我是擔心他打你。」
「這也是他交代的?」
「誰?」
「……」
她笑了:「這倒不是他交代的,是我自己的擔憂。」
「他不會打我,」我說:「我也沒跟他吵架。」
「哦,」她終於不再啰嗦:「那你早去早回……唉,有事給我打電話,如果他欺負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心裡暗暗想,她跟繁音怕是交往不多,如果他想把我怎麼樣,哪裡還輪得到我給她打電話。
這一路上都很靜,我一邊開車,一邊想起繁老頭所說的那些話。顯然繁音從我的話里聽出了端倪,而我並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面對他?
理智上講,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那種性格人品會動手腳離間我爸爸跟我之前的關係並不稀奇,何況我也是自找地,對他那麼主動。而且事已至此,我已經沒有退路,即便跟我爸爸的關係還能修復,我也不想再回頭,雖然有繁音挑唆在先,但即便沒有他,我和我爸爸之間終究會有這麼一天。我說不準哪天突然就沒了命,如非特別必要,就不打算再回頭去當那個受罪的女兒了。
可從感情上講,我心裡怎麼也不能冷靜,之前我滿心歡喜,以為他終於可以認真愛我,這愛不僅僅表示他想跟我共同生活,也表示他終於可以在乎我的感受,尊重我的想法。
然而現在又落空了。
我明白無論早晚,我跟他終究還是會復婚的,可這件事,一定會在下半生成為我跟他之間的另一個心結。
等我到那邊時,夜色正是最濃時,天上無星無月,儘管已經能夠看到那房子的窗戶,卻因為沒有燈光,依然難以判斷裡面有沒有人。
驅車到了花園門口,發覺自己找不到遙控器,正打算把車泊到外面,大門便緩緩開啟了。我開車進去,在花園的涼亭里看到了人影,還有明滅的紅色煙頭。
我便停好車朝那邊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雖然這個時節的溫度不算低,但興許是因為夜裡,也許是因為我穿得少了,總覺得有點冷,忍不住裹了裹衣服。
那煙頭果然是繁音的,我坐下時,他便在桌上的煙缸里焾滅了煙蒂,一指裡面說:「進去吧?」
「不用了,就在這裡吧。」雖然稍微冷了點,但我發覺這裡不錯,第一是冷一點頭腦比較清醒,第二是這裡暗,我看不太清他的臉,心理上會稍微舒服點。而且在外面並靠近我的車裡聊這件事比較好,因為可能會爭執,而我不希望被他按到某個方便行事的地方剝衣服。
「嗯。」
我想他很可能已經知道我想聊的事,好在他沒有裝作不清楚,這態度倒是無形中消滅了我一部分火氣。
當然得我來開口說:「你爸爸打給我了,雖然你說要我別跟他聊,但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他的雙手放在桌上,頭微微地低著,也不說話。
儘管已經明白,我卻還是問:「他說得是真的嗎?」
他許久才開口:「是真的。」
我忽然有了一種幾近窒息的感覺,明明心裡並不是特別難過。
這樣的不適令我沉默下來,深呼吸以求調整。
與此同時,他抬起了頭,我依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正看著我:「你現在想怎麼辦?」
我許久才感覺自己重新平靜了下來:「你爸爸說復婚的事他希望等等,我覺得就照他說得辦吧。」
他說:「他只是對你那麼說,可一直在不間斷地給我找女人。」
我沒說話。
我跟他之間再度陷入沉默,直到他身子突然一動,把外套脫了下來,遞了過來說:「穿上。」
我說:「不用了,謝謝。」
他便站起身繞過桌子來到我面前,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伸手想拉下來,他忽然彎腰過來作勢要抱我。我想躲,但這根本無濟於事,他用那外套把我整個上半身全都裹了起來,下顎放在我的頭上,就這樣抱了幾秒,大約是希望使我平靜點,然後低聲說:「靈靈,我以為你早猜到了。」
我說:「我以為你變了。」
「我當然變了,但前提是你跟我在一起,否則我變給誰看?」他有理有據:「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白白失去這些。何況你在那個位子上勞心勞力,休息下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我說:「你以前至少還比較誠實。」
「我現在也很誠實。」他說:「沒主動告訴你,是因為你這種性格肯定不會理解,生氣會影響你的身體。」
我還是沒說話。
他的衣服很暖和,被這樣裹著自然更暖和,可我心裡不這麼覺得。
稍久,他再度開了口:「要不然先進去吧?你凍壞了。」
「不要。」我把手上的戒指退下來,又戴上它只是因為我怕它丟了。我把它放到桌上,問:「這個你花了多少錢?」
他的身體緊貼著我的,因此我完全可以感覺到他在看清那戒指后立刻就是一僵,語氣也不像剛剛那麼溫柔了:「什麼意思?」
「多少錢?五百萬?一千萬?難不成一個億?」我說:「你知道那些股份值多少錢吧?」
他鬆開了手,靠到了桌沿上,說:「那可是你自己乖乖交出去的。你不願意,沒人逼得了你吧?」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看向他,現在距離近多了,我因此可以看清他的臉,他臉上有些倦意,而且隱隱有些不快,就像這件事我不該生氣一樣。
「好了。」他傾身過來,伸手按住我的肩膀,說:「別生氣了,當心你的身體。婚還是得復的,我看你也是這個意思,否則沒必要來了。」
「你就是抓住這一點。」我原本還算穩定的情緒被他這幾句話攪了個七零八落:「永遠都是這麼自私,不考慮我的感受。」
「我不考慮你?」他不滿起來:「我沒有給過你時間?」
「你那叫給我時間?那才多久?」
「你覺得應該多久?」他反問道:「一年?兩年?十年八年?整個後半輩子?想決定當時就能決定,你整天猶猶豫豫是把我當什麼?」
我很想反擊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因為不想再翻舊賬。
於是我不再吵下去,把話題重新帶到今天的主要目的上:「復婚的事等等吧。」
「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我說:「戒指你先拿回去。」
「老頭兒承諾你能保護你對吧?」他的反應還真是快:「姑且不論他做不做得到,你聽不出那是騙你的?一旦我娶了別人,誰還管你是誰。」
「那你就娶吧。」我說:「記得別找你后媽那樣的。」
他頓時皺起眉頭,手掌捏緊了我的肩膀,但顯然是年紀大了修養還是好些了,他很快又冷靜下來,鬆開鉗著我肩膀的手,又彎腰拉起我的手,笑著說:「好了,靈靈,別生氣了,如果實在不開心就打我吧。」他一邊說,一邊作勢就要把那戒指套回我的無名指。
我攥緊拳頭,說:「你別這樣。」
「靈靈,」他說:「我明天一早就得回去,別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
「我暫時不想復婚。」
「那也沒必要摘戒指。」
「我不想戴著它。」我說:「我看到它就想起你跟珊珊沆瀣一氣地陰我,就想起你把跟我的事告訴她,讓她整天在我爸爸耳邊說這些。我就覺得噁心。」我終究還是難免激動:「難怪我爸爸不怪珊珊反而來怪我,她是不是說她是被你逼的?所以我爸爸才會覺得我跟你搞在一起共同設計珊珊,設計蘇家的錢,而後來我竟然真的跟你又搞到一起還搞砸了婚禮,這麼看來他真的已經給我太多次機會了,難怪最後他這麼生氣。」
他露出煩躁:「這隻能怪你爸爸對珊珊的信任多過你。」
我說:「既然跟珊珊的關係這麼好,那肯定知道那天我去見我爸爸時,發生了什麼吧?」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吭聲,我愈發失望:「你不覺得這對我來說是種傷害嗎?」
「說實話,我本來是有點內疚,但知道你那天的表現就打消了。」他說:「到了那種時候還要那麼求他,顯然你愛那些錢多過我。幸好我這麼做了,否則等下去也是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