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小見！”鳳翔在看到被踢的撲倒在地的初見時，大驚失色，忙上前將人從地上抱起來。
肩膀處鑽心的疼痛讓初見連連吸氣，雖然對於身後人的懷抱有著本能的排斥，卻也沒有力氣掙脫分毫。
“小見你如何？”
“姑娘！”
“你閉嘴！”
不過瞬息間的變故，紫筱完全驚呆住，她沒想過鳳翔會突然出手，更驚訝於初見會竄出來擋在身前。是裝模作樣還是真情流露，她分不清，完全出於本能想呼喚那個相伴十多年的依靠。卻被鳳翔斥責驚回了心神。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初見閉眼緩了半晌“她即跟了你，便不分青紅皂白便動手傷她？”
鳳翔想要將人抱起帶離，卻被初見執著的拉住手腕。
“她不該這樣對你！”
“不然呢？她該如何對我。
讓她遍體鱗傷的是我！
讓她九死一生的是我！
讓她所遇非人的還是我！
你說她該如何對我？
總不能還要她感謝我？”
“她是你的奴才，身為奴才便該有奴才的自覺。若是沒有你，她又怎會有如今的造化？
十多年的錦衣玉食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
“奴才就不是人了？
她不該有自己的想法，活法？
不該有自己的愛恨情仇？
鳳翔，你在她生死徘徊間給了她期許，便不該在她身心全付時將她打入深淵。
她雖然話不多，卻最是執拗，你將她至於這種境地，她也不會憎恨你分毫，你看不明白麽？一點感激都沒有麽？”
鳳翔低頭看向跪坐在那裏的紫筱，那人淚眼裏的愛戀期盼濃烈的讓人發抖，卻絲毫打動不了鳳翔。他是曾在地獄掙紮過，爬出來後，便沒了心，初見已經是個意外。
紫筱不過是一時寄托的物件，沒用了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扔掉或是毀掉。如今這樣也不過是他知道在初見的心裏紫筱是很重要的。
“不過一個物件，朕從未在意，也壓根不會在意，小見，朕這一生所在意的不過一個你。”
初見在說這話之前便知道結局，攬她入懷這個人，心有多冷，她不是沒有感受到。隻是紫筱是她愧疚的人，她想讓她好過一點。能做的，能說的，她都做了，結局便不是她能左右的。紫筱的未來，鳳翔的情感終究是他們自己的，她不是主宰世界的神。
疲累環繞全身，鳳翔感覺到初見的身體在下滑，他抬手將初見橫抱便要離開。
“姑娘，你知道麽？我很討厭你這樣子！擺出一副慈善的嘴臉，嘴上說著不求回報，卻在暗地裏看著我們這些受你恩惠的人因為你痛苦掙紮而沾沾自喜！
你今日做的這些隻會讓我更惡心。
所以我不會感激你的！我也不會覺得自己對不起你。”
“隨你！”初見閉上眼將頭靠在鳳翔的胸前，紫筱的話真的讓她覺得難過，曾經相互扶持的歲月如今還曆曆在目，如今卻已經惡語相向，感情當真是經不起波折麽？可是桑麻她們呢？也是這樣想的麽？
躺在柔軟的床上，半睡半醒間，初見努力對著在她眼裏已經模糊的身影，帶著一點祈求“皇上，讓她回去吧，做回曾經你的女人，這是我欠她的，也是她該得。”
那日之後，初見便在沒看見過紫筱。她身邊多了幾個少言寡語的女侍。鳳翔未說，初見也不問，能做的都做了，心也終歸受了傷害，恩怨兩抵，也算有個交代。
鳳翔每日都會過來，初見病中時，他很多時間都會睡在掬心閣的偏殿。如今初見清醒了，他看得出來初見對他的無視，那恍如陌路的視線當真讓他冷漠的心有著刺痛，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平心靜氣的麵對。每日裏也不過坐在那裏感受著一點歲月靜好，之後便離開了。
秋天的正午，清風吹拂夾雜著落葉飄零，雖然不過幾片，卻也有著一種荒涼的美感。
鳳翔雖然將掬心閣護佑的嚴嚴實實，卻也不拘著她，若是她想，隨時可以出去，隻是她身後默默跟著的幾名女侍是半步不離的。
走在熟悉的禦花園，曾經的更自然的精致已然看不到痕跡，處處巧奪天工，添了精致卻沒了雅致。
物是人非。
初見突然有些好笑，她究竟算是什麽？毫無感情的物件麽？隨著鳳翔的喜好來去麽？
漫無目的的晃蕩，直到突兀的女聲才把她從思緒中拉回來。
空氣中馨香撲麵，抬眼看去
彩衣翩翩，
花枝招展，
華麗尊貴，
或是爭奇鬥豔！
初見有些迷茫的看著這一群人，究竟自己是在想什麽？這麽一大群人迎麵撞上，自己居然一點腳步聲都未曾聽到。
“皇後娘娘？”
皇後？初見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爭辯“有事？”
那日禦湖上的人間地獄，歇斯底裏的痛苦嘶嚎，讓太多的人夜不能寐，即便是白日也不敢隨處走動，禦湖更是如同地獄，讓所有人都遠離。也因為那件事，宮裏居然出現了詭異的安靜，沒有爭風吃醋，沒有勾心鬥角。
人生百態，即便太多人被那一刻的殘忍桎梏，卻也擁有那心堅心狠之人隻當看了一場難得一見的戲碼。
那神秘的皇後突然出現在禦花園，這驚人的消息足夠消弭掉曾經的恐懼，更何況那早就蠢蠢欲動的人。
或是好奇，或是挑釁，或是兩者兼有，不用鼓動呼喚，便紛紛走了出來。
膽子小的四散周圍，膽子大的便結伴來到人前。
輸人不輸陣，一群人鬥誌昂揚的出現在人家麵前，卻在人家莫名的眼神下，一下子便失了鬥誌。
“嬪妾等進宮時間較晚，未曾見過娘娘，如今巧遇，倒是福分非常。”
初見點了點頭，便要繞過一行人離開。
“娘娘？”
“還有事？”
“姐妹們對娘娘一直很是神往，今日得見，總是想多和娘娘親近親近。”
“我和你們不熟，沒什麽可聊的。”
“皇後娘娘！您可認識嬪妾？”
橘黃色的人，在這美人成堆的後宮中怎麽看都不太出眾的五官，卻勝在一股隨意的氣質。若是旁人，初見不過一眼便過，可這人，不管是長相，還是那渾身上下的氣質，如何看都讓初見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正是這股熟悉，讓初見看著人入了神。
楊紫琳，自從確認自己便是這皇後的影子之後，旁敲側擊知道了曾經的皇後如何的行為處事，自己多番推敲，倒是讓她找到了門路。一次精心設計的偶遇，讓鳳翔連著三日寵幸於她，雖然翻雲覆雨間耳邊回響的總是那一聲聲的小見讓她頗為記恨，卻在感受到其他人那嫉妒的眼神時得到了詭異的滿足和得意，更是甚覺自己的與眾不同。
如今看別人被初見幾句話堵的無話可說，這幾日頗受眼神洗禮的楊紫琳自覺獨特，也不管在這些人麵前她一個小小的貴人本不該出頭的，上前一步飄飄萬福“皇後娘娘萬福！”
本是想要抬高自己，卻在半晌沒有得到回複，屈著的膝蓋幾欲支持不住，楊紫琳看不到初見的臉，也便不知道初見此時滿眼的迷茫，自覺得對麵的人是知道皇上對自己的寵愛而心生嫉恨，委屈的同時心底也暗自歡喜。
“皇後娘娘萬福！”嬌柔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委屈柔弱顫抖。
“嗯？”初見想了半天也不知在哪裏見過這人，收回思緒，正好聽見這人帶著委屈的聲音“起來吧！”
本不想介意，卻被人攔著，初見也有些不耐煩，她沒有心情也沒有義務要陪著鳳翔的女人虛與委蛇。
“皇後娘娘不認識嬪妾麽？”
一再被人阻止離開，初見眼睛也冷漠下來“不認識！”
楊紫琳有些失望的看著初見，又帶著幾分委屈“娘娘曾經隨著皇上住在我家，嬪妾還曾侍候過娘娘，娘娘身份尊貴，不記得也情有所願，是嬪妾不知天高地厚了！”
初見歪著頭打量眼前麵帶三分委屈的臉“我不喜說假話，不認識便是不認識，你有何可委屈的？”
這話足夠的也人，剛剛的三分委屈若是楊紫琳裝出來的，如今便真的委屈加羞憤了。
姐妹間總是多些與別人不同的情感，楊紫琳受了委屈，向來驕縱的楊紫瓊正好有了出頭的機會。
在鎮江，被這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搶了福氣，死纏爛打總算跟了來，卻仍然落後一步，到如今還是處子之身，讓她對這妹妹著實歡喜不起來，如今看她受辱，曾經被壓著抬不起的頭終於找到了空隙。
“皇後娘娘在咱們家裏住了多日，後來咱們更是跟著一路來了鳳都，妹妹不過是覺得這一路相伴總是不同的，才上前的，娘娘若是不喜歡咱們，隻管說，何必如此羞辱？”
初見看著楊紫瓊，又看了看楊紫琳“你們是誰，我為什麽要喜歡你們？”
說完又看了姐妹二人一眼“我不是你們的皇上！”
看著那淺藍色素衣的人消失在視線裏，被炙熱的眼神圍觀下的姐妹二人，隻覺得臉頰發燙，心底發悶，眼前發黑。
楊紫琳轉過身變要離開，好逃離這一方天地，卻在轉身時看到了那綠色身影，那憋屈的恨意一下子找到了出口“淑妃娘娘！皇後娘娘剛剛離開，您來晚了？”
紫筱看了一眼，轉身便要離開，楊紫琳一再被無視，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火氣，雖然淑妃位分高出她太多，可是這人背主求榮，雖然又恢複妃位，卻被皇上下令毀掉了侍寢的牌子，這舉動沒人不知道代表什麽如今的淑妃不過是一個連宮女都不放在眼裏的笑話，楊紫琳自是不怕的。
“聽說淑妃娘娘恢複了位分，還多虧了皇後娘娘，嬪妾等當真是羨慕的狠。
皇後娘娘當真是慈善，對於背主求榮的丫鬟還能做到這般境地，淑妃娘娘好福氣。”
紫筱轉過身看向已經走到她跟前的楊紫琳，冷冷道“本宮的福氣相比琳貴人，確實要好上太多！
琳貴人這一天天的費盡心思裝成別人，即便惟妙惟肖，也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替身，本宮卻憑著曾經的一點情分便坐在了你這輩子都難以企及的位分。
所以說，老天爺是不公平的，是不是？琳貴人？”
“淑妃娘娘錯了，娘娘背主坐上高位，不過一載，便被打落塵埃，如今還要依靠舊主的施舍方才能留住這虛浮的位分。也得虧淑妃娘娘臉皮夠厚，若是換了咱們任何人，恐怕都得尋個路子死了幹淨。
所以算來算去，老天還是公平的。”
“你也莫要得意，風水輪流轉，今日我的境遇，說不得便是今後你的境遇。不過是時間早晚！”
“娘娘是在詛咒奴婢呢，嬪妾正擔心晚上皇上過來不知說些啥，娘娘便貼心的送來了話柄。”
紫筱冷笑著道“我如今已經這番模樣，你要告狀盡管去，本宮隻等著你如了心意。
隻是……”紫筱上前一步在楊紫琳耳邊低聲道“就怕琳貴人白費心思。”
說著退後轉身離開“替身就是替身，永遠，都變不成真的。”
禦花園的事，自是逃不過鳳翔的耳朵，傍晚再來到掬心閣時，看著那現在夕陽下的身影，抬步上前，來到人身後，將人環在手臂間，讓人兒的後背貼在自己的胸口，強迫自己忽略掉那人僵硬的身體，隻覺得無比的踏實，無比的契合。
“小見，要不要出去走走？”
“皇上，您何時才可以放我離開？”
鳳翔環著初見的肩膀將她轉過身“小見，你是我的皇後。”
抬眼看著眼前人熟悉又陌生的容貌“與我拜堂成親的是你麽？”
鳳翔麵容一緊“在外人眼裏，是我！
或者小見若是希望，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初見搖了搖頭“我不願！鳳翔，你回頭想想我們曾經的過往，若是換成你，你可願？”
“不願！小見，若是我，我也不願！可是，那又如何？如今的我既然知道自己錯了，便要更改。
小見，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即便是你不願，我也不會放你離開，不管是恨，還是愛，又或者是什麽？我都不在意。
小見，在我弄明白自己的心之後，在我在你不在的日子裏徹夜難眠的時候，我便決定，這一生和你糾纏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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