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殺
我愕然，果然是他們設計太子和李泰，想必那東宮封印也一定是紇幹承基的傑作了，我隻覺呼吸急促，手心裏全是冷汗，忍不住大口喘著粗氣，我趕緊把嘴捂住，可是已經太晚了，隻聽紇幹承基大喊一聲：
“殿下，有人！”接著從屋裏飛出一個飛鏢來，簌的一聲射在離我不到二指的窗子上，我屏住呼吸，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股大力就把我從窗外迅速的拉到屋裏。
“放開我！”我揉了揉被紇幹承基拽疼的肩膀，試著讓自己站穩。
“是你！”李恪低低的一聲驚呼，接下來便是無邊的寂靜，我低頭亂扯著衣角，心裏如亂麻一般，我們就這麽僵持著，直到紇幹承基的聲音響起：
“殿下，你認識他？不對，我好像在那見過你。他目不轉睛的盯了我一會，臉上的表情已經驚呆了：“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兩次，一次在吳王府，一次在東宮。”我暗笑，看來熊也有聰明的地方，唉，我現在還真有點佩服自己，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這些。
“紇幹承基真的是你的人！他去告李承乾又出賣了李泰，這全是你的指使，你早就計劃好了，讓李承乾和李泰一步步走進你們的圈套裏，這從頭至尾都是一場大陰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太子和魏王終於倒了，殿下你這下該高興了吧。”我沒有理會紇幹承基的驚訝，抬起頭看向李恪，大概是為了掩人耳目，他今天是一身平民打扮，可是粗布麻衣下掩蓋不住的是棱棱風骨和奕奕逼人的貴氣。
“不錯，李承乾和李泰都是我手中的棋子。”他並沒有否認，一如過去的堅定。
“那齊王呢？他的謀反恐怕也是拜你所賜吧。”
“不是，我從來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是啊，你吳王隻幹損人利己的事。”我冷笑一聲。
“你……”紇幹承基已經惱羞成怒：“你是誰！你剛才都聽見了些什麽？”這時候才想起來問，他顯然對我的到來有些措手不及。
我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頓的說：“能聽見的全聽見了。”
“什麽！”紇幹承基大驚失色：“早知道如此，剛才我就殺了你！”
“紇幹承基！”李恪斷喝一聲。
“殿下，如今她已經知道我們所有的事，此女不除，後患無窮呀。事關成敗，請殿下三思！”紇幹承基撲通一下跪了下去，解下腰間的佩劍，雙手遞到李恪麵前。
他接過劍，清矍的眼裏一道電光疾馳的射到我的眼中，眉宇間升騰一股殺氣，他定定的邁出第一步，一步步朝我逼近，長劍出鞘，嗖的一聲，我隻感到脖子上一涼，一線寒光閃過，他的劍已經抵住我的咽喉，絲絲寒氣從上麵傳來，直刺入我的心脾。
“啊”我下意識的叫了起來，目光飄然和他相遇，那一瞬間，他眼睛竟然刹那間失神了，握劍的手也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怎麽，事情敗露想殺人滅口嗎？哈哈，也罷，我的命是殿下當初救下的，現在我還給殿下便是！”我仰天長笑，那笑聲連我自己都不曉得到底是不是我的，我就這樣笑了好久，直到笑出了淚花，直到再也笑不動了。劍光閃爍，燭影迷離，我們默默相對，眉目之間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流露著，時間就在這一刻凝結了，恍惚之中，我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第一次見他的情景，也是這樣的對視，讓我無從逃避，讓我的目光不自覺得往源頭飄去，他就在站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和他之間似乎卻有著重重迷霧讓我覺得彼此的距離是如此之遠。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把劍從我脖子旁拿開，接著緩緩的放下劍，好像經曆了千年萬年，從他緊抿的嘴唇中終於發出低沉的聲音：
“你走吧。”
“你真的願意放過我？”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他斬草除根的殘酷，怎麽會放過我呢？
“你不是說你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嗎？”
“但我現在相信你一次。”雖然隻有短短幾個字，可是我知道他內心承受了怎樣的掙紮。
“殿下！如果放她走，後果不堪設想呀！”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向前走了幾步，猛地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
“紇幹承基，你放開她！我已決定了，你要知道我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殿下，此事事關重大，殿下難道沒想到它的嚴重後果嗎？”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李恪，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殿下何時為了一個女人優柔寡斷了，難道，難道殿下你喜歡她？”
“咳咳……”他並沒有放手，反而加重了手力，巨大的力道讓我喘不過氣，我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她是房玄齡的女兒。”他沒有一絲猶豫，冷冷的說。
“殿下，現在在和風樓裏，就算她死的不明不白也沒人知道，正好神不知，鬼不覺，不如，不如……讓末將替殿下將她了結。”說完他的手一擰，緊緊扼住我的脖子，頓時發出一聲脆響，我的臉憋得青紫，幾乎快不能呼吸了，我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朦朧，求生的意誌讓我使勁的掙紮著。
“紇幹承基，你放開她，我讓你放開她！”李恪突然一聲大吼，拳頭緊握，手上的青筋畢現。
“殿下！”紇幹承基對峙了一會，終究敵不過李恪鋒銳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推開了我，憤憤的離去了。
我現在已經沒有了站著的力氣，隻能扶著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過了好久，我終於慢慢的緩過勁兒來，這才想起這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夜，太靜了，屋裏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遠處群山黑魆魆的，大野陰沉沉，我愣楞的站在那裏，大腦中一片空白。
“還不走！想等我改變決定嗎！”他朝我一聲怒吼，接著背過身去，看也不再看我。
我怔了怔，終於反應過來，推開門，拔腿便跑，一口氣跑回家，身體便不受支配的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聲音驚動了屋裏的雪凝，她見狀嚇得麵如土色。
“我……，我沒事，別告訴爹爹……”我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想自己站起來，可是雙腿卻不聽使喚，隻好由著雪凝把我扶進去。
“小姐，你怎麽才回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沒……沒什麽。”我臉色慘白，兩眼無神的看著她，心神不定的否認。
“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雪凝看起來有些疑慮。
“我說沒有就沒有，你聽不懂嗎？”我猛地站起來，朝她一聲怒喝，全身不住的顫抖著。
“小……，小姐，你別生氣。”雪凝顫顫巍巍的說，似乎被我嚇壞了。
“好了，不管你的事。”我歎了口氣，朝她擺擺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終於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已經無力再去想什麽了，我隻有閉上眼睛，讓自己陷入黑暗，可是我不知道，更大的災難已經離我越來越近。
房府
“小姐，你這幾天一直咳個不停，要不要我找個郎中來看看呀？”雪凝一邊幫我捶背，一邊不無擔憂的說。
“沒事，隻是有點著涼而已。對了，我這幾天一直沒有見過公主，你替我去看看她吧。”我摸了摸有點發燙的額頭，歎了一口氣：”唉，還是我自己去吧。”
“小姐，你站都站不穩了，改天再去吧。”雪凝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輕聲的說道。
“沒事，我不去看看不放心，好了，我自己去就行，你不是要出去買東西嗎，還不去？”
“小姐，我……”雪凝的手突然一緊，眼裏現出少許波瀾。
“怎麽了，怎麽這麽看著我？快去吧。”我微微一笑，推了推她，可我發現雪凝還是一動不動，有些疑惑，隻道是她擔心我，也沒留意。
“小姐，謝謝你。”雪凝放開了我，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衝我笑笑，不知怎的，我的心突然跳了幾下，如此鬼魅的笑雪凝從來沒有過呀。
素雅的房間，雕花大床，淡淡的茉莉花香，這一切顯然不是二哥那個俗人的作品，此時的高陽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書，半身的影子恰巧落在書上，不知看到了什麽，她微微皺皺了一下眉頭，我以前隻看過言笑晏晏的小公主，卻沒發現今天還有一個鍾靈毓秀的美人。
“墨姐姐，你來了。”她放下書，要從床上下來，我趕緊拉住了她。
“步搖，你在看書嗎？”我笑著問，隨手拿起她的書看了看。
“恩，墨姐姐，聽說最近你的身子也不大好，我這些日子一直病著，也沒去看看你，倒是讓你先跑一趟。”高陽淒然一笑，如果是以前，我真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高陽口裏說出來的，她好像沒有了以前的活潑，倒是多了幾分嫁作人婦的哀愁。
“我也沒什麽事。”我看了她一眼，頓了頓說：“隻是有一樣東西想要交給你。”
“什麽？”我把手拿到前麵，慢慢的展開，露出一個繡帕包裹的小包來。
“高陽，這是你的耳環吧？”當她看到耳環的那一刹那，高陽的嘴角忽然勾出一絲淺淺的笑，眼睛也驟然變得明亮起來，可是僅僅隻是那麽一瞬，便又黯淡下去。
“墨姐姐，你拿回去吧，或者扔了，我不想再看到它。”高陽把臉扭過去，痛苦的閉上眼睛。
“恨不相逢未嫁時，高陽，不管以後會如何，至少你和柳逸之間有過那麽美好的回憶，你說對嗎？”我突然覺得很悲哀，如果高陽可以選擇的話，她一定願意選擇不出生在皇家，現在這種局麵，誰能說出對錯，或許是造化弄人，她和柳逸的相逢終究不該吧。
“墨姐姐……”高陽抬頭探究的看了看我，輕輕的從我手中接過耳環，放在手裏凝視著，慢慢的有淚水從眼眶裏溢出來。
我看著高陽迷離的雙眼，頓感惆悵，正欲去外麵舒緩一下心情，大哥房裏的丫鬟百靈忽然上氣不氣的跑進來。
“公主，小姐，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她的臉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好像很害怕。
“怎麽了，不著急，慢慢說。”我笑了笑，隨手遞給她一杯茶。
“小姐，雪凝，雪凝她被人抓走了……”
“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手中的茶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雪凝走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現在果然出事了。
“雪凝約我一塊上街給小姐買布料，剛出府門不久，忽然從後麵冒出一個人來，把雪凝打昏了，然後拖上馬車就跑了。”
“你當時怎麽不喊……”我打了個寒噤，驚出一身冷汗。
“當時我都快嚇昏了，哪裏想得了這麽多，就算我想喊，可是他們人多勢眾，保不齊他們也會把我帶走，我哪敢呀。”百靈怯怯的說，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反應過來。
“那你看清楚他們長什麽樣子嗎？”高陽問道。
“沒有，他們一個個都用布蒙著臉，我沒有看清楚，不過馬車快開走的時候，其中的一個人讓我轉告小姐，如果小姐想讓雪凝活著回來的話，就去長安城郊的十裏亭去，而且隻能是小姐自己，如果小姐帶上別人，雪凝，雪凝就會小命不保。”
“為什麽隻有我？”為什麽綁匪隻要我一個人去呢，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也不知道，隻是，隻是有件事很奇怪。”
“什麽事，快說！”我已經聽的不耐煩了，隻想把雪凝早點救出來。
“就是……，就是那個人的聲音好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你確信嗎？”
“不，不確定。”
“那可能是你聽錯了，好了，你好好照顧公主，我去十裏亭。”盡管我心裏非常害怕，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墨姐姐……，太危險了，你別去。”高陽一把拉住了我，眼裏滿是擔憂。
“高陽，沒事，你放心吧，別告訴把別人。”我從唇邊擠出一絲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使勁鼓了鼓勇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墨姐姐……”高陽在後麵大聲的喊著，我不敢回頭，我怕自己若是回頭，自己剛剛鼓起的勇氣馬上就要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