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騙
我顧不得那麽多，甚至忘了帶一分錢，立刻策馬去了十裏亭，煙塵滾滾，馬蹄聲聲，還沒下馬就遠遠看見雪凝被反綁著，嘴裏還被塞進一團布。
“你們放開她！”我一聲斷喝，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
我四處瞅了瞅，這裏是真正的荒郊野嶺，四處空蕩蕩的，沒有可以藏身之處，看來是逃無可逃了，就算能逃得了，憑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難以把雪凝救出來，這樣隻好看看他們的條件再說。
“不著急，隻要你答應我們的條件，這位姑娘自然沒事。”說話的聽起來像二三十歲的男子，他們確實如百靈所說穿著黑衣，而且全都蒙著臉，看不清真麵目。
“什麽條件？要多少錢，開個價吧。”
“聽說你在吳王府住了很長時間，那吳王的事你都清楚吧。”另一個黑衣人不緊不慢的說。
“什麽？你怎麽知道我住過吳王府？”我心裏一寒，我以為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錢財之類，沒想到他們的目的竟然是李恪，我暗想，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我們怎麽知道的你不用管，你隻要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這恐怕你們要白費心機了，我是在吳王府住過不假，可是我跟他又不熟，吳王的事我怎麽會知道？”我冷笑一聲。
“是嗎？”他明晃晃的刀在我麵前一晃，接著伸到雪凝麵前：“看這位姑娘花容月貌，如果就這麽死了，豈不很可惜？”
“啊……，小姐，小姐，救我呀……”雪凝已經嚇得臉色蒼白，兩隻眼睛驚恐的望著我，下意識的大喊一聲。
“你幹什麽！”我大吼，跑過去就想奪他的刀，可是被旁邊的幾個黑衣人一把抓住，動彈不得。
“隻要你按我們說的去做，我保證你們一定沒事。”
“休想！”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說罷在雪凝的脖子上劃了一刀，立刻就有血滲出來。
“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陣勢，不由得嚇得大聲叫了起來。
“你到底說不說？”黑衣人好像已經快失去了耐性，衝我大聲叫嚷，可是我緊咬著嘴唇，依舊一言不發。
“來人！把這個丫鬟拖出去埋了！”
“是！”幾個黑衣人異口同聲的說，接著就過來扯著雪凝的衣服，我看著他們把雪凝一步步從我旁邊拖著，一步步從我視線裏消失，我心裏像插了無數的刀，矛盾，惶恐一起湧來，雪凝是我的丫鬟，在我來房府的這段日子裏，都是她陪著我照顧我，就算沒有姐妹之情，主仆之情也讓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我麵前，這樣我會一輩子不能心安。可是，可是我能背叛李恪嗎？他曾經救過我，那天明知道不能放過我卻還是那麽做了，如果我把真相說出來，一定會對李恪造成損害，想到這裏，我心如刀絞，是我不忍心嗎？可是如果我不說出來的話，雪凝就性命不保，不管怎麽樣，救人要緊，至於後果如何，哪怕李恪知道把我殺了，我都無怨無悔。
“慢著！”
“怎麽了？想通啦？”那個黑衣人放開了雪凝，馬上眉開眼笑起來。
“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們，作為交換雪凝的條件，可是你們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是我說的。”
“好，一言為定，但是你也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否則這位姑娘一樣沒有好下場！”
“你放心！”
我這才注意到，有個人始終背對著我，也不發一言，我忽然覺得他的身形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形勢來不及讓我多想，我隻梭了一眼便扭回頭去。我深呼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我到底該不該說呢？我猶豫著，許久，終於讓自己下定決心。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把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可是我一字一句都講的那麽艱難，我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李恪的影子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他的狠，他的絕，他的無奈，他的掙紮，一直揮之不去。在我說話的過程中，那人的肩好像有些顫抖，忽然，他的背一淩，猛然間轉過頭來，
“皇……皇上！”當我目光和他相遇的那一刹那，我不禁失聲喊出來：
“你說的句句屬實？！”皇上的臉青的嚇人，額上的青筋暴跳著，眼睛直直的盯著我。
“臣……臣女萬不敢欺瞞皇上。”我腿一軟，撲通一下倒在地上，當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是又驚，又羞，又怕，五味雜陳。
“恪……恪兒，他還是不懂。”皇上盯了我一會，突然他的臉色軟了下去，兩行清淚從眼眶裏流出，他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嚴厲，取而代之的隻是無盡的哀傷，他身為帝王，眼見自己的兒子們為皇位上演一幕幕宮門喋血，他一定很心痛，但他卻無法阻止，因為他自己也這麽做過，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明知道是悲劇還眼見它發生，即使是九五至尊的帝王也不會例外，我想此刻他最大的心願就是不願讓玄武門再次上演。
“皇上！皇上……”李世民的身子突然往後一倒，幾個黑衣人急忙飛奔過去。
“沒事，回宮……”皇上手一擺，拒絕了黑衣人的攙扶，落寞的離開了。
我望著皇上淒涼的背影，一陣心酸，李世民曾經在玄武門前親手射死了自己的兄弟，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種事再一次發生，可是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控製，讓他再一次目睹了骨肉相殘，他怎麽會不難過，這次皇上派人抓走雪凝，就是想從我口裏知道李恪到底做過什麽，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我知道吳王秘密這件事，就連李恪他自己也不是全都清楚，皇上怎麽知道的呢？
“小姐，謝謝你救了我，我無以為報，隻願終身伺候小姐。”第二天中午，我們正在閑聊，雪凝突然跪了下來，手裏還端著一杯茶。
“快起來，我們名為主仆，實則情同姐妹，這是我該做的。”我接過茶，望著杯子裏漂浮的茶葉，心緒卻不知飛到哪裏去了，我覺得自己很悲哀，本想可以笑看風雲，卻還是卷入了這場宮廷之爭中，幸好知道這件事的是皇帝，如果換成別有用心的人，我恐怕萬劫不複也難以贖其罪，可就算這樣，如果這件事被李恪知道了，他會怎麽做？我不敢往下再想。
“小姐，喝杯茶壓壓驚吧。”雪凝將茶遞到我麵前，在她低頭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她脖子裏帶著一條嵌珠金項鏈。
“咦，這條項鏈真好看，雪凝，摘下來讓我看看，我好像沒見過。”
“小姐……，這沒什麽好看的，隻是一件普通的首飾而已，小姐貴為相府千金，一定有很多首飾，這個哪能入小姐的眼那。”雪凝訕訕的說，表情開始不自然起來，甚至下意識的捂住了脖子，我低頭打量著，這條項鏈做工精致，珍珠玲瓏剔透，怎麽也不像是凡品，看雪凝那麽不情願，莫非這條項鏈有什麽問題？
我有點疑惑，雪凝雖然是房府地位比較高的丫鬟，但月錢也少的可憐，養家糊口都不夠，怎麽有錢買首飾，而且這個首飾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樣子，這時我忽然想起來，昨天回來的時候我還是驚魂未定，但她卻並不十分驚恐，晚上竟然像沒事人一般談笑，我以為是她膽子大，可是現在看來，這裏麵似乎有些蹊蹺。
從那次見過皇上後，我整天心裏忐忑不安，雖然外麵一切如常，改立太子之事也沒什麽動靜，可是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人在這時候就特別容易傷感，我推開門，想出去走走，恰好碰上迎麵而來的房春。
“小姐，小姐，有人給你送來一封信。”
“是誰送來的？”我低眉看了看，心下疑惑，誰會給我寫信呢？
“據門房說，沒看清楚送信的人，隻是說要交給小姐。”
“恩，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關上門，從裏麵抽出一張信箋，上麵沒有題名，也沒有落款，隻有幾行字，卻讓我觸目驚心：
“我已知曉你背叛吳王的事，你不想讓這個秘密被吳王知道的話，就到永達巷來，你的香囊在我們手裏，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看看香囊還在不在。”
香囊？我的香囊！我好像真的好幾天都沒見到了，我驚出一身冷汗，放下信，馬上翻箱倒櫃的找了起來，可是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我找的地方越多，就越來越心慌，最後，我終於頹然倒在地上，難道真的是我那天去十裏亭的時候丟了嗎？
我感覺越來越驚恐，現在不管怎樣，證據在他們手裏，我隻有冒險去一趟了，我暗暗的問自己，為什麽我這麽怕李恪知道，難道有些原因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的？
我拿起鬥篷，沒敢張揚，騎馬來到了信上所說的那條巷子，巷子不深，周圍的房子也很破舊，選在這地方見麵，自然不會引人注意，我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天空，現在烏雲密布，日月無光，看樣子好像要下雨了，我突然覺得很好笑，接下來我可能要麵臨比這雷雨更猛烈地境遇了。
我走到黑漆斑斑的木門前，輕輕推開了門，院子裏靜的可怕，正廂房的門是虛掩的，我剛想過去敲門，忽然，門咯吱一聲被打開，接下來的景象讓我目瞪口呆。
“小興，怎麽是你？”我吃驚的張大了嘴，好久沒有合上，我瞅了一眼目光迷離的小興，忽然間明白了一切。
“小姐，請進。”
我心情複雜的走了進去，他本來背對著我，聽到聲音後，回過頭直視著我，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可是身旁緊握的雙拳卻告訴了我他在強壓著自己的憤怒。
“說吧，為什麽背叛我！”他的聲音竟然那麽平靜，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可是我清楚的知道，這平靜背後是什麽。
“殿下，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壓住心裏的驚訝，故作鎮靜的回答，他沒有說話，隻是盯著我看，可是我寧可他對我大吼一頓，他這樣不言不語，一種莫名的壓力讓我覺得越發的不安，我不敢再看他，我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已經無可遁形。
“你怎麽知道是我？”我避開他淩厲的目光，心虛的問。明知道自己的那點心機怎麽會是李恪的對手，可我還抱有一線希望，心想或許他並不知道，隻是來試探我的。
“那天丫鬟說在書房外看到你，蔣蕊也隻告訴過你一個人，不是你是誰！怎麽，你還想否認嗎？”他抬了抬眉毛，一臉嘲諷。
“對，是我，是我出賣了你，那又什麽樣，你如果沒做過，還怕別人知道嗎？！”我的希望一下子變成泡影，頓時驚訝，羞愧，憤怒一起湧上來，逼得我隻想發瘋。
“原來真的是你！”李恪臉色由青變白，又忽的黑沉下來，可是在他眼神中卻有一絲我讀不懂的東西，我甚至有種錯覺，他在失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