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辭
時值秋日，天氣越發的涼了，看著院子裏無邊的落葉，我的心緒也隨之悲涼，古人寫秋，總是有吟誦風雅之感，詩經，楚辭，國語，浩如煙海的書籍談到秋，總和“戚戚”相關，我本就不是個開朗之人，加上最近發生了那麽多事，更沒有心情賞秋了，要不是香茗死活拉著我出來透透氣，我寧可待在屋裏讀書習字。
“小姐，不，夫人，你看今天天氣還不錯。嚐嚐我剛泡好的茶吧。”香茗一邊為我沏茶，一邊有的沒的聊著。
“好。”我壓了口茶，眼睛沒有離開過書。
“小姐今天興致不高啊，是不是想陸公子了……”香茗見我鬱鬱寡歡，就想著什麽話題能逗我笑笑，不過她這句話實在是太不好笑了。
“陸雲曦？香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苦笑著，繼續低下頭看書，香茗見我如此，也知趣的不說話了。沉默了半晌，她忽然叫起來：“小姐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誰？”我驚喜的抬頭，然後又失望的看了香茗一眼，原來是陸雲曦，是啊，怎麽可能會是他呢。
“小姐，陸公子好像往我們這邊來了。”我順著香茗所指的方向，發現他確實是往這邊來的方向，不過也可能是出門。
“我看不是，你先自己回去吧……”邊說邊起身往花園方向去，留下香茗在風中淩亂。
其實說話間，陸雲曦已經越過了花園，看似要出門，而且行色匆匆，我想起那天在綢緞莊的事情，就決定尾隨他，看他到底要做什麽。我見他出了門，沒有騎馬，也沒坐車，就遠遠的尾隨他，免得他發現。他走的很快，我有點跟不上，還得躲避街上的人群和馬車，好幾次我都差點跟丟了，跟的十分費力。
陸家是住在長安城西的敦義坊的，我不知道他意欲何為，隻見他繞到歸義坊，又回到和平坊，再到常安坊，懷遠坊，我一度以為他要去延平門，可是他還是回到西市中來，在人群中穿梭，像是漫無目的，又像是目的地十分明確，他這麽繞來繞去，難道是發現了我不成？我想應該不會。西市人很多，可謂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而且我離著他還算比較遠。在人群中並不紮眼。此時我的腿已經發酸了，都快堅持不住了，可陸雲曦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跟著他，就在我快要心灰意冷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四周望了望，警惕性的看了周圍，我趕忙躲到一個賣脆餅的小吃攤後，用眼睛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停在了一個名為“鶴年藥鋪”的店前麵，但並不著急進去，在左右觀察後，又等了一刻，才慢慢踱進去，我很納悶，這陸雲曦要幹什麽呢？
我等他進去後，忍不住好奇心，就過去蹲在藥鋪門口，用旁邊的一垛蒲草遮麵，仔細盯著裏麵的情況，陸雲曦進去後，和夥計寒暄了兩句，好像聽夥計說，老板一直在等著他諸如此類，然後就被迎入內堂。由於內堂和外麵有一個門遮擋著，我自然是看不清楚，又不能進到藥店裏麵，隻好在門外靜靜等著。我以為要等很久，沒想到陸雲曦很快就出來了，我趕緊回避。看來陸雲曦和這家店很熟，老板送出門來，還附在他耳邊說著什麽，陸雲曦不住的點點頭，臉上十分凝重，而他手裏現在已經拿著一包東西，不過奇怪的是，這次他又不急了，甚至還有在街上閑逛的意思。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到底要做什麽呢，我都不知道，陸家和藥鋪聯係頻繁。而他這次顯然也不是來買藥的，因為陸家附近就有一家比較大的藥鋪，裏麵應有盡有，沒必要拐到這裏，他穿過層層的坊市，而且不帶一個人，自己步行前來，肯定為了不讓人知道，甚至不讓老爺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手裏拿著什麽？
就這樣，他慢慢的從安定坊，又到複興坊，再到長興坊，路途不是很遠，但他足足走了一個時辰，這時我已經饑腸轆轆，不過為了搞清楚狀況，我還是忍著。他從西城一路走過來，一直走的很慢，但看的出來，看似無規律的漫步，其實他還是有計劃的趕路。走到平康坊的時候，我心中不禁一樂，不知道陸雲曦麵對那麽多青樓妓院會不會有所觸動。
“公子，到我們翠竹閣坐坐吧。”
“公子，去我們醉雲樓吧。”
陸雲曦長得一表人才，十分出挑，妓女們拉著他招攬生意並不奇怪，隻是他並不理睬，反而加快了腳步，手裏還是緊緊握著那包東西，越過了平康坊，他忽然小跑起來，我暗叫不妙，我已經跟了他那麽久，早已精疲力竭，但我不甘心，不知道他下一步幹什麽我是會一跟到底的。好在，他到了東市之後，很快恢複了原來的步伐。我現在終於明白，他這樣一快一慢，還是怕有人跟蹤，他的確十分謹慎，也說明了，他手裏的東西不同尋常。忽然，他走著走著，竟然跑到一個水果攤前，朝攤主擠了擠眼，迅速把那包東西扔到水果筐裏，然後若無其事的問：“老板，這西域的葡萄多少錢賣？”
“五斤一兩銀子”老板忙著手裏的活計，看也沒看他隨口答道。
“太貴了”陸雲曦皺著眉頭，搖搖頭表示不買，抬腿便走，這一問一答，看似平常的對話，如果不知情，肯定覺得太平常了，都說大隱隱於市，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私相授受，自然沒人多想，可我卻滿腹疑慮，不得解，隻好繼續看下去。陸雲曦剛走，就來了穿著長袍的一名年輕男子，約莫有２０多歲，皮膚很白，不過從步態和長相來看，似乎缺少一些陽剛之氣，和陸雲曦不同，他張口便要了二斤柑橘。
“好來，客官，您拿好。”攤主接過來男子的錢，用力在身上擦了擦，然後伸進筐子裏，掏出柑橘稱了稱。
“這明顯不夠了，才一斤九兩”男子看著稱，很不滿意。
“好，好，好，我這就給公子補足。”攤主賠笑著，從筐子裏又拿出兩個橘子，迅速放進了男子手中的袋子，這時我嘩然了，努力回想他剛才的動作，沒錯。不光有兩個橘子，還有陸雲曦的那包東西！原來這個人就是為了來拿這包東西的，而水果攤主，就是給陸雲曦和男子做傳遞的！我在旁邊已經看得一驚一乍，不知道說什麽好，陸雲曦已經走得比較遠，而男子也快速離開了水果攤，我在猶豫，他們兩個我跟蹤誰呢，陸雲曦看來已經辦完事，想必是回家了，再跟蹤他可能就沒價值了，對，跟蹤那個男子！
依舊是遠遠的跟著，他從東市出來後，一直往西走，經過崇義坊，再往北，我怎麽覺得他好像往皇城去了，我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他的身影，這時，從旁邊忽然竄出一個人來，我正在自己世界裏神遊，被他一嚇，差點驚出魂來，而這個人是我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的。
“弟妹，別來無恙啊，那天和雲曦匆忙一別，沒想到這麽快就見麵了。”原來是韓宗浩！我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默興歎，哎，怎麽跟丟了呢
“嚇我一跳，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韓公子。”我急忙行了個禮，平複了下情緒。
“哈哈，怎麽見到我很奇怪嗎，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雲曦沒跟你一起嗎？”韓宗浩的眼裏滿是疑問。
“我……我聽說西市有一家的胭脂賣的很好，這不，我就千裏迢迢來了，雲曦他呀，心思全在衙門上，想必這會還沒回家吧。”我朝他笑了笑，裝作埋怨陸雲曦的樣子。
“這就好，我說呢，雲曦怎麽看，也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那。”
“這話怎麽說？”他的話倒是讓我不明白了。
“沒什麽，我和雲曦，還有含辭我們一起長大，三個人十分要好，隻是後來雲曦不知為什麽突然搬走了，之後就聯係不多了，不過感情依舊。”
“是嗎，含辭是誰？”我立刻警覺起來，含辭這個名字真的很好聽，不過陸雲曦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還是謹慎點好。
“怎麽，雲曦沒告訴過你嗎？”韓宗浩拱手道。
“沒有，他說過，我沒在意，他說他以前有兩個青梅竹馬的好友，我不知道你們的名字”我急忙辯解。
” “對了，你說的含辭現在在哪裏？有機會我想去拜訪下。”
“這。。。。。她死了”他麵露難色。
“對不起。”我沒想到是這個結果，為自己的唐突有點不安。
“對了，你們成親那天我剛好離開長安去洛陽，未及喝杯喜酒，弟妹不要見怪”他見狀及時岔開了話題。
“沒事，改天一定和雲曦去府上拜訪。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我怕他再問下去露陷，急忙找個理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