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藥
到了禦花園，我左右看了下，這才小心翼翼的告訴高陽，我想去上陽宮看看，但我沒說其中的緣由，一來是我還不確定不能告訴她，以高陽憤世嫉俗的性格，非壞事。二來，我更加不想打草驚蛇。
“高陽，上陽宮你有沒有比較相熟的宮人？”
“我想想，額……好像有一個，以前在母妃宮裏，後來犯錯罰她到上陽宮去了，還是我替他求情的呢，要不母妃就趕她出宮了，她會無依無靠的。”
“見過公主。公主救命之恩奴婢沒齒難忘。”在上陽宮外，我和高陽見到了這名宮人。隻是一見高陽，她就特別的激動，真有“感激涕零”的樣子。
“既然如此，我和公主情同姐妹，我問你的話等同公主問你的，還請王宮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當然，朵兒誓死追隨公主。”
這名喚作王朵兒的宮人，已在上陽宮近十年，自然人情十分熟悉，我想她描述了那位太監的長相和身材，她立刻說出了他的名字，並道：“這個公公雖然年輕，卻是上陽宮的老人，聽說當年跟隨皇後的時候，才十歲。雖然我在上陽宮已久，但未見過他幾次，尤其是最近，倒是看他和皇上麵前的公公關係甚好。”
“皇上？壞了！”我大驚失色，難道皇上身上的香氣是陸雲曦藥所致？陸雲曦沒有這個膽子吧，不論那是什麽藥，欺瞞皇上就是欺君大罪，陸雲曦要冒天下而不違，和一個公公勾結，而這個公公恰恰能通過自己的關係接近皇帝，這代表著什麽？
我意識到事態嚴重，把前後因由都告訴了高陽，她聽後不禁麵無血色，說：“怎麽會這樣？這裏麵有什麽關聯？”。
“我暫時還不知道，但必有玄機。而這個玄機必定和陸雲曦有關。”
“墨姐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他們會不會害父皇？”高陽真是六神無主了，拚命搖著我的胳膊，神情裏充滿了驚慌。
“莫要慌張，現在就主要的是弄明白陸雲曦到底給這個太監的是什麽東西。”我怕高陽叫出聲來，趕忙捂住了她的嘴。
“朵兒，我問你，這個公公平時都什麽時候出宮？”我必須清楚陸雲曦和他交往的頻率，才能對症下藥。
“這我倒還沒注意，反正挺經常的。”
“那他下次出宮的時候，一定遣人來通知我。另外，今日我和公主來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我怕夜長夢多，若柳發現我們遲遲未去會起疑心，就連忙和高陽去燕賢妃處去了。經過此事，高陽已經方寸大亂，要不是我及時穩住，她差點就去稟報皇帝了，而這一整天我也憂思重重，又怕若柳看出什麽破綻來，隻好硬撐著，晚上也沒睡好，第二天我昏睡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早上方才起來。頭依舊昏昏的，更覺似乎無事，忽然想練王羲之的字，便吩咐香茗把王右軍的字帖拿來。
“小姐，這是你要的書。” “恩？”我正在品茗，聽到香茗的聲音，便站起來接，在她遞給我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想到了什麽……
“你說書？”
“是啊，小姐，不是你要的嗎？”
“對，對，對，就是書。”我顧不上回答她，便自顧自的在房間裏亂翻一氣，“怎麽沒有呢，難道在書房裏？”
我找了一通沒有結果，便想去書房找找，被香茗攔住：“小姐，你到底要找什麽啊？”
“書！就是我那天從宮裏回來，讓你找的一些醫書，後來你說你找到了，我當時沒在意，就隨手仍在不知哪裏了。”
“奧，早說啊。我有一次給你收拾屋子，以為你不用了，就扔床底下了。”
我拿起從床底下倒蹬出來的一堆書，一本一本的翻看著，我並不懂醫術，但也能依稀看懂某些醫理。
“這本《備急千金要方》是新書嗎？以前好像沒有聽過。”
“是啊，小姐，據說是一個姓孫的寫的，你看是不是你要的。”
“這裏麵都是一些方劑，並不是我想要的。”我搖搖頭，有些無奈。
“小姐你看這本，《傷寒論》”
“也不是我要找的。”
“那黃帝內經呢，總該是了吧。”
我拿過書來，迅速的翻了翻，還是搖搖頭。
“小姐，你到底要找什麽？”
“你不懂……對了，有沒有一些關於西域風情的書？”
“好像是有，你不是要醫書嗎？”
“那還不去找。”
不多時，香茗便搬來幾十本書籍，從先秦開始，我一本本的仔細翻看，翻了兩個時辰也沒發現什麽
“小姐，你都累了，飯快涼了，停下來吃一口吧。”香茗見我一直悶頭看出，似乎有些不忍。
“放那吧，我一會吃。”
“小姐，你一直皺著眉頭，臉色都不好了，我給你開開窗透透氣吧。”
我正聚精會神的看
陽光正灑在一本書的書脊上，書頁是展開的，而書上的文字卻引起了我的注意：“香薷，故熱服能發散暑邪。”我拿起這本書，名叫〈伽藍記〉，看著書上的字和配圖，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十五年前 龜茲柔然山
“姐姐，你過來看看這些花啊，好漂亮啊，好香啊。”
“快過來啊……”我見姐姐遲遲不過來，急忙催促道。
“筱玉莫動！”姐姐忽然大驚失色的朝我奔來，可還是晚了，我拿起一朵放在嘴裏吃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麽，看姐姐奔向我的影子越來越模糊，最後成了一個點，後來的事情我就記不起了，醒來時已經在家裏的床上，模模糊糊的聽到父母和大夫的對話：
“大夫，我的小女兒怎麽樣了？要不要緊啊……”是母親焦急的聲音。
“我已經喂了她解毒的藥，幸虧你大女兒抱起她妹妹就跑回家裏，再晚一步後果難料。”
“今天早上還好好的，不過是他們姐妹兩采一些野花回來插，怎會弄成如此這般模樣？”父親顯然有疑惑未解，而他的疑惑，也正是我的疑惑。
“此花名叫香薷，有清熱解表之效，但必須曬幹炙過才會去除毒素，生吃有劇毒。幸好她吃的不多。”停了停，大夫又補充道：“如果不加以處理，會有一種特別的香氣，吃過這種藥的也會沾染氣味。”
“那我女兒隻誤服過這一次，會不會有事？”
“應該沒有，我再開幾服藥讓她把體內的毒排出來，切記，不可有第二次。長期服用此藥，哪怕處理過也會對身體產生很大的損害，到那時，就無力回天了。”
“記住大夫的話了。你去送大夫出去吧。”父親吩咐母親說，我趕緊繼續裝睡。
後來有好幾次，我又來到那座山上找尋那種花，可不知是不是父親怕我再出事而把那些花全都拔掉了，總之，我再也沒有遇見。時隔這麽多年，我又一次聞到了那種特殊的香味，想起了這段往事，而那件事後不久，父母就竟然莫名其妙的相繼失蹤，我到現在還懷疑這種草和父母失蹤有關。現在我竟然在皇上的藥裏聞到了這個氣味，想到這裏，我不禁渾身上下如浴在寒冰中一般，不寒而栗。龜茲的那個大夫曾經說過，這種藥長期服用，無藥可解，是誰這麽大膽子給皇帝用慢性毒藥？這一定是一場陰謀，目的就是為了取皇帝性命！我現在雖然還不能判斷誰所為，但依稀感到，這件事和陸雲曦肯定有關聯，甚至可以說，那包藥就是他給那個太監而送給皇帝服用的。
我立刻對香茗說，
“香茗，拿個燒火的盆子來”
“小姐，你要火盆子做什麽？”
“快去！”我頭也沒抬，幾乎是命令道。
這本書絕對不能在陸家出現，我一點點把這本書投入火堆，看著燃燒的那點點火光，我就想到陸雲曦那天幾乎繞了整個長安城而送出的東西，不禁覺得毛骨悚然，而這火中也浮現著陸雲曦那猙獰的臉，那麽扭曲，令我作嘔。看來我以前是真的不了解他，因為我從來沒想過了解他，現在我是小看他了。從今以後，我在陸家更需小心謹慎，如履薄冰。隻是，皇上的病不知道還能不能挽救，如果不能，我該怎麽辦？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試試，不僅是挽救他的生命，還有大唐江山，何況，他還是李恪的父親，我更不忍他經曆我所經曆的痛苦。隻是，還有一點，這個藥是由陸雲曦送給宮裏的，可陸雲曦謀害皇上的目的是什麽？是他自己的謀劃還是背後另有高人？如今之計，不僅要找到解藥，更要讓皇上知曉，以找出幕後真凶。
“小姐，你這些天怎麽經常拿著這個發飾發呆啊？”自那次從淑景殿回來後，我一直心神不定，在想這個頭飾的主人會是誰，雖然這段時間也曾借進宮的機會多次查訪，終究無功而返。
“香茗你說，這個發飾會是什麽人帶呢？”
“小姐，這我哪裏知道啊。不過看這個發飾，肯定不是嬪妃，充其量也就是充容戴的吧。”香茗拿過去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