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最壞的打算
“父王他就是為了得到你,才讓你回去的。聽我一句勸告吧。”
“得到我?他若真的心裏這樣想,我又何必對他唯命是從?小鬼,回你的仙界去。”滄海鳶勾唇一笑。
淳溪闕鬆開了手,任由她朝陰華山奔去。
“小鬼,你不去追嗎?”顏月卿疑惑道。
“不要叫我小鬼。”
黑眸中什麽也沒有,那猶如瀑布一樣的雪白長發也沒有映入他的眼中。不知經過了多少繁榮盡頭的滄桑,天邊的雲一如既往。
似乎,多年前也有像現在這樣的情景。兩位俊美的男子麵對麵站著,一位是淡定從容,一位是冷若冰霜。
泛黃的書卷翻過一頁又一頁,風霜模糊了墨色,孽火焚燒了過往。
被夢魘糾纏了幾生幾世,又被回憶牽製了幾次輪回。許諾攜手相遊天涯,枯黃的夕陽卻將寒冷的光輝灑在枯骨上。一道傷口的愈合可能隻要幾天,而有些傷口,一記就是一輩子。就算用盡一切辦法去將它們消除,也是徒勞無功的自欺欺人。
那時,他們的腳邊是血肉模糊的屍體,那些鋒利的刀刃將可悲的人砍得皮開肉綻,他們的魂魄被攔截在忘川的岸邊,前世欠的債不知今生能否償還。
究竟是選擇後退,還是選擇麵對?可惜,早便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泉水逆流而上是想追求不一樣的好風光,而與命運做鬥爭,最後要麽是失敗後遍體鱗傷,要麽是成功後獨自彷徨。
也有些東西是利刃斬不斷的。也有些東西是命運攔不了的。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冷意,他們都聽到了對方心中的嗚咽。
像兩隻受傷了的野獸,雖然奄奄一息,但仍在互相對峙,在互相為了自己的地盤而爭鬥。
“我還想著你是更聰明的人。”雪白的長發好似是被雪浸染。
他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
他不是聰明的人。一直愚蠢地認為棋子可以違背下棋之人的擺布,走獨一無二的道路。
原來隻不過是被風吹散後化作虛無。隻有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他對付不了。隻有這個屢次將她的心摔碎還再幫她拚起來的男人,他不能忍受。
“魔界注定了要毀滅。”聲音淡然,仿佛是在述說一個簡單而又無足輕重的故事。
“你是保護她,還是保護魔界?”眉間的那個印記,如今是仙帝的象征。
許久都未聽到回應。
大雪肆虐,在為這無言的痛苦而做出最後的哀鳴。一切都來得太快,甚至讓他們沒有轉折的機會。
既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去放手一搏!風雪將陽光覆沒,黑壓壓的烏雲便是這蒼穹之中唯一的風景。
掃雪的弟子一次又一次地將大雪掃開,而大雪一次又一次地堆積。
冰霜劍,是這冬天盛開的,最美的冰花。晶瑩剔透,宛如透明的水晶,四周的白霧,是水晶綻放的光芒。
長袍若能像蝴蝶的羽翼一樣翩翩起舞,那便是為了這嚴冬而做最後的道別。蝴蝶隻能在春天飛行,要是有一隻不要命的蝴蝶等到冬天才展翼,那被冰雪折斷的,就不止是翅膀。
很有可能,還會是它身體的全部。
“不要像個啞巴一樣。”淳溪珀雪白的長發在空中飛揚,原本就淡然的麵容,這下更加是“放在雪裏完全可以融為一體”。
陌玉沒有任何的回應,他什麽也不想說。就算是他一個人也好,必須要保護好魔界,那是滄海鳶的家,而不是這個看起來喧鬧沸騰,其實是誰和誰都沒有關聯的仙界。
他不會用“愛”這個字來博取滄海鳶的信任,九死一生也罷,如果可以讓滄海鳶放心。
冰霜劍出現了一道裂痕。而他冷漠的眸子裏沒有裂痕。
淳溪珀出一招,他防一招,沒有任何想要攻擊他的意思。因為如果傷害了淳溪珀,滄海鳶會難過的。
案上的書卷被劍刃的風一分為二,玉瓶中那一枝曾經傲然於風雪之中的紅梅,花瓣也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
陌玉的肩膀上也多出一個不小的傷口。隨他步步緊逼,他始終堅守他自己的作風。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隻要能讓滄海鳶不要難過,犧牲他也無妨。
六界有一條規矩就是,想要得到某樣東西,必須要公平公正地用手中的刀劍來奪取,若演變到戰爭的地步,最終誰死誰傷與六界無關。淳溪珀想要得到的東西,便是滄海鳶。隻有這個,陌玉絕對不允許。隻要滄海鳶應允,他可以將淳溪珀從今以後在六界中徹底抹殺。
他們的刀劍相對,換來的隻不過是魔界的一時安寧。
淳溪珀琢磨不透陌玉在想什麽,而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滄海鳶是陌玉的中心,隻要滄海鳶有個三長兩短,陌玉就會認真起來。
刀劍的寒光能將薄薄的雪花斬碎,陌玉的冰霜劍已經快招架不住,劍身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陌玉默默地擋下淳溪珀所有不利於他的攻擊,他明白,手中的劍已經不行了。
一陣劍風呼嘯地朝陌玉襲來,陌玉來不及閃躲。
冰霜劍終於破碎。對於一個修煉者來說,劍刃就是半條命。失去了武器,就可以讓他們長眠。
淳溪珀是真的想殺死他,不是因為滄海鳶,也不是因為魔界,而是因為,陌玉本不該得到她,本來都是按照他的猜測來發展,偏偏演變成了現在這副局麵。
他以為滄海鳶不會真的在意陌玉,以為滄海鳶不會真的以為陌玉可以是她的依靠,誰知道,結局居然是如此可笑。
他得不到的東西他當然不會去爭搶。原本就是他的東西他也沒必要爭搶。孤注一擲,這局棋究竟會由誰來掌握到最後。
“陌玉!”白衣女子破門而入,接住了陌玉快要倒下的身子。
“沒想到速度這麽快,真是失策。”此時本該是滄海鳶被他摟在懷中,而居然是他像個弱女子一樣被滄海鳶摟著。有失男人的尊嚴……
“你以為你夫人是吃什麽長大的?”滄海鳶扶著他站好,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
陌玉瞥了她一眼:“豬食。”
“我看像對你這種人還是駕鶴歸西來得快一點。”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是心裏還是很擔心很擔心的。
“到時候扯你一起上路。”陌玉依然是和她一樣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