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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巧設計套問藏金

  第二十六章 巧設計套問藏金


  魯國公府。


  阿史那頌有喜,宇文珠一早前來道賀。阿史那頌也是滿懷喜悅,嘴裡與她閑話,一雙眸子卻不自覺望向丈夫宇文邕。


  成親三年,如今總算懷上麟兒,總能綁住他的心了吧?

  宇文邕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意,聽著姑嫂二人閑聊,自個兒取了本書坐在樹下翻看。


  就在此時,管家稟告道:「爺,宮裡來人了!」


  宇文邕抬頭,就見安祿跟在管家身後進來,忙問道:「何事?」


  安祿回道:「楊夫人進宮,天王請魯國公即刻進宮議事!」


  「好!」宇文邕再不多問,轉身回來命人更衣。


  阿史那頌本來滿心歡喜,見此情形,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霍然站起,皺眉道:「怎麼獨孤伽羅要見你,還要天王傳召?」


  宇文珠也覺意外,瞪眼道:「我大嫂?不是父親不許她亂跑?」


  宇文邕看看宇文珠,又看看阿史那頌,淡淡道:「必然是有要緊的事相商,你們不要亂猜!」隨即不理二人,徑直開門出去。


  阿史那頌心中怒極,快步跟到門口,咬牙道:「在你心裡,獨孤伽羅的事,都是要緊的事,不要說我懷孕,就是我病了、死了,你也不放在心上,是不是?」


  宇文邕腳步一停,轉身定定地注視她,臉色也沉了下來,低聲喝道:「你胡說什麼?」抬眸望向宇文珠。


  阿史那頌這才想起有宇文珠在,咬一咬牙,將即將脫口的話忍住不說,眼睜睜地看著他與安祿離開。


  宇文邕一路急趕進宮,聽獨孤伽羅將之前的事再說一回,不禁皺眉道:「宇文護急著回京,速戰速決恐怕對戰事不利!」


  宇文毓點頭道:「想來是他得到了什麼消息!」


  獨孤伽羅皺眉道:「只是如此一來,他豈不是陷我十萬大軍於險地?」


  宇文邕低頭默思片刻,皺眉道:「如今我們查處宇文護黨羽和各州府貪官,還只進行一半。若是此時收網,難免有漏網之魚,宇文護得到消息,恐怕會更加擾亂戰局。可是若不能在宇文護回兵之前將這些人一網打盡,等到宇文護回京,我們怕會前功盡棄。」


  是啊,他們費盡心計調走宇文護,又耗費許多人力追查宇文護罪證,清查其黨羽,等到宇文護回京,重掌朝政,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宇文毓臉色微變,暗暗咬牙。


  獨孤伽羅默思片刻,而後輕聲道:「如今只能盡量張開大網,嚴陣以待,另一方面嚴密留意邊關的消息,一旦聽到宇文護回兵,我們立刻動手,總強過任人宰割!」


  如今看來,也只好如此!


  宇文毓、宇文邕點頭。


  事情議定后,宇文邕與獨孤伽羅相伴出宮。看到伽羅眉心緊皺,面有憂色,宇文邕不禁心疼,低聲道:「軍中有高大哥在,他身經百戰,一定會設法阻止,你不必擔心!」


  他心裡暗嘆,她除去關心戰局,只怕更擔心的是楊堅吧?

  獨孤伽羅微默一瞬,隨即點頭道:「但願如此!只是如此一來,我們若不能將宇文老賊的黨羽連根拔除,怕後患無窮!」


  宇文邕點頭,沉吟道:「只是依我們原來的清查方式,只能循序漸進,如今事態發展,卻要找一個突破口,迅速抓到宇文護的罪證才是!」


  獨孤伽羅擰眉,低聲道:「宇文護老奸巨猾,行事極為小心,罪證豈能如此容易抓到?除非……」說到這裡,眸子一亮,揚眉道,「幸好,他還有一個弱點!」


  宇文護的獨子,宇文會!


  宇文邕心領神會,二人相對而笑。


  入夜後,長安城最大的一座青樓絲竹聲聲、鶯歌燕語。廂房裡,宇文會衣衫半敞,左擁右抱,已經有三分醉意。


  吳江徑直開門進去,將兩名歌妓的領子一拎,順手丟出門去,在宇文會身邊坐下。


  宇文會嚇一跳,躍身要起,卻被他摟住脖子壓下,不禁大嚷:「你……你是什麼人,要做什麼?我爹可是當朝的大冢宰!」


  吳江拿起他面前的酒杯,灌他喝一杯,才悠悠笑道:「哦,大冢宰啊!聽說大冢宰生財有道,所以兄弟來請宇文公子引領引領!」


  宇文會本來有一些慌亂,聽他只是為了求財,立刻來了精神,點頭道:「這個好說!那要看兄弟有沒有誠意。」


  吳江斜眼瞧他,淡笑道:「宇文公子要什麼誠意?」話還沒落,挾著他的手臂一緊,倒杯酒又給他灌下。


  宇文會只覺得整個人被他一臂壓得死死的,肩頭重逾千斤,幾乎喘不上氣來,忙道:「好說!好說!過幾日有一批劣幣到貨,大哥若是有心,大可以和我們合作!」


  吳江揚眉,問道:「劣幣?這私鑄劣幣,可是犯法的,你宇文府不怕抄家滅族嗎?」


  宇文會冷笑道:「什麼抄家滅族?誰敢動我們晉國公府,獨孤信就是例子!」


  吳江聽他提到獨孤信,眸色一深,冷聲道:「聽說獨孤信是行刺大冢宰獲罪,與劣幣有什麼干係?」說著倒杯酒,再給他灌一杯。


  宇文會被他幾次強行灌酒,又咳又喘,心裡又怕,只得道:「還不是那獨孤信不識時務,本來能帶著他發財,他偏偏要查劣幣,竟然查到我父親頭上!」


  吳江身子又向他壓一壓,低聲問道:「難不成是他查到了什麼證據?所以大冢宰急於找個借口除去滅口?」


  宇文會點頭道:「是啊,他不但見過那兩個錢商,聽說還看過什麼信函,如果不是儘早將他除去,大伙兒哪裡還有發財的路子?」


  吳江聽到這裡,不耐煩地一杯杯灌酒,最後索性拎起酒壺給他灌下去,慢慢問道:「是什麼樣的信函,公子可曾見到?」


  宇文會掙扎著將酒壺推開,整個人已喝得頭暈眼花,打一個嗝,點頭道:「自然見過,只是那密信用佛教偈語所寫,我看不大懂!」


  吳江冷笑道:「想不到宇文公子是個草包,看到的信函,還有不懂的,也不知是不是大冢宰的兒子!」


  宇文會一聽,瞪大眼叫起來:「都說是密函,哪有一看就懂的,我父親遲早都會告訴我!」


  吳江冷笑一聲,搖頭道:「就算不知道什麼意思,總該記得寫的什麼吧,若都不記得,不是草包又是什麼?」


  宇文會平日因為行事莽撞,不經大腦,常被宇文護呵斥,此時聽吳江左一聲草包,右一聲草包,聽得心頭火起,大聲道:「怎麼不記得?不過是我讀的佛經少,記不周全罷了!」


  吳江揚眉,問道:「那你記得什麼?」


  宇文會翻白眼望望天,又皺眉看看地,冥思苦想片刻,才遲疑地說道:「有什麼『七寶』,還有『伽藍陀』,啊!有一句是『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就這些?」吳江挑眉。


  宇文會想一想,再想不起來,沮喪道:「就這些!」


  吳江見再問不出什麼,拿起桌邊的酒罈子,給他一股腦兒灌下去。


  宇文會無力抗拒,嗆得連連咳嗽,一壇酒大半灌進肚子,另一小半全灑在身上。


  直到見他爛醉如泥,吳江這才停手,將他往桌子上一推,起身出門,再將門口暈倒的兩名歌妓和四名護衛拎起來,一一丟進門去,再替他把門關好,這才向隔壁去。


  隔壁廂房,獨孤伽羅穿著一襲寬大的男子衣衫,掩住微隆的肚腹,正與徐卓坐著喝茶,見他進來,微微點頭示意。


  吳江聳肩,皺眉道:「這個宇文會,當真是什麼都不知道!」


  獨孤伽羅皺眉凝思,輕輕搖頭道:「倒也未必,方才他說『七寶』,或者指的就是藏金!」低頭思索片刻,另幾個詞卻不得要領,搖頭道,「我們先回去,再慢慢推敲!」之後她和徐卓一起起身出去,經過宇文會的廂房時,腳步微微一停。


  吳江明白她的意思,笑道:「等他明兒醒來,只記著自己爛醉一場,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諒他也想不明白!」


  他說不出什麼,那幾個護衛保護不利,就更不會隨便說什麼。


  想想也是!


  獨孤伽羅忍不住好笑,與徐卓徑直下樓回府。


  就在邊疆、長安兩方的明爭暗鬥都進入緊要時期時,遠在歧州的獨孤善也終於得到錢商鍾非的信任。


  當初,他和丁大力二人根據徐卓給出的線索,一路追查到歧州,化名陳喜,藉機混入鑄幣工坊,做起了鑄工,隨後,憑藉本身的武藝,引起鍾非和張宇的注意。


  在一次運貨途中,路遇山賊劫貨,獨孤善不但救下鍾非性命,還拚死保全貨物。鍾非見他為人豁達,又慷慨豪爽,漸漸對他極為信任。


  這一日,貨物被運到歧州,鍾非將旁人支開,帶著他一人向酒樓而去。


  獨孤善見他神情恍惚、心事重重,忍不住問道:「鍾老闆,如今我們貨物已經運到,不知道還有什麼難解的事,說出來,或者我可以幫忙!」


  鍾非搖頭苦笑,欲言又止,只是道:「一會兒要見的人,可是大冢宰眼前的紅人,你說話要小心一些!」


  獨孤善聽他提到宇文護,心中暗吃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踏上樓梯,正見一個小二捧著殘湯剩水下來,擦肩而過時,假裝閃避,卻故意腳下不穩,向小二撞過去,「啊喲」一聲,只聽到丁零噹啷、稀里嘩啦一陣大響,小二滿手的碗盞全部打得粉碎,殘湯剩水澆得獨孤善滿頭滿身都是。


  鍾非聽到獨孤善的叫聲,回頭見他一副狼狽模樣,連連頓足,埋怨道:「你怎麼不小心一些?」替他整理一下衣衫,但見他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殘湯浸透,無奈道,「你這副模樣,如何見人?」


  獨孤善滿臉沮喪,低聲道:「是啊,鍾老闆給機會,偏偏……」匆忙整理衣裳,又哪裡弄得乾淨?

  鍾非無法,只得道:「下次有機會再見吧!」命他在樓下等著,自己向二樓一間廂房而去。


  獨孤善作勢下樓,回頭見他推門進去,才又轉身悄悄上樓,向廂房外而去。


  他輕輕拽開一扇窗戶,但見鍾非立在桌前,正躬身回話,而桌子另一邊坐著的人正是宇文護身邊第一謀士,趙越!


  獨孤善心驚之餘,暗暗慶幸:幸好!幸好自己多一份小心!這若是跟著鍾非進去,立刻就會被趙越認出來。自己一死倒也罷了,父親的冤屈、獨孤一家的深仇,是再也無人能伸,無人能報!

  獨孤善微微定神,屏住呼吸,再向里望去,只見鍾非雖然臉色如常,可是垂下的衣袖無風自抖,顯然害怕到極點,躬身道:「趙先生,劣錢已全部脫手,換到的足量錢,明兒就啟程,很快送到府上!」


  趙越大模大樣端坐在椅子里,抬起頭,用鼻孔對著他「嗯」了一聲,抱拳望空一拜,傲然道:「鍾老闆,你記著,我們都是為大冢宰效命,大冢宰平安,你我才能發財,我這可是為了大伙兒著想!」


  鍾非連連躬身,唯唯應道:「是!是!」


  趙越從袖子里取出一枚丹藥放在桌子上,慢悠悠地道:「這次差事辦得不錯,日後定當再多用些心思!」


  鍾非額頭冒汗,點頭連應,恭恭敬敬上前,將藥丸取過,忙不迭地吞了下去。


  獨孤善瞧得滿心疑惑,聽二人再說不出什麼,生怕趙越此時出來,悄悄關下窗戶離開。


  夜幕時分,獨孤善打一壺好酒,置幾個小菜,與鍾非共聚,直到酒過三巡,見他有幾分醉意,才試探道:「鍾老闆,我們為朝廷做事,為何要見大冢宰的人?」


  鍾非被他觸動心思,伸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罵道:「是啊,我們出生入死,他宇文護卻坐享其成,當真是貪得無厭!」


  獨孤善小心問道:「鍾老闆是說,我們做的生意,和宇文護有關?」


  鍾非冷笑,大大灌一口酒,而後低聲道:「兄弟有所不知,我們鑄的,可都是劣錢,劣錢換來的足量錢,都孝敬給了宇文護!」


  獨孤善聽他說出劣錢,心頭突突直跳,知道離宇文護的罪證已經越來越近,裝出吃驚的模樣,低聲道:「鍾老闆,私鑄劣錢可是殺頭的罪名,鍾老闆不怕?」


  此時鐘非已有八分醉意,獨孤善這一句正觸到他的傷心事,於是趴在桌子上哭起來,搖頭道:「我能如何?趙越給我們下蠱,還以家人威脅,若我們不做,立刻是殺身之禍啊!」


  這一句話倒是大出獨孤善意外,他不禁大吃一驚,望著醉倒在桌子上的鐘非,陷入沉思。


  風雨過後的邊疆,繁星滿空。


  宇文護專心注視著沙盤,凝思良久,而後取一個小木牌插入落雁山正面,再隔一會兒,再插入一個。


  李文貴在旁邊默立多時,此時見他把一個木牌插入一條幽靜的山谷,奇道:「大冢宰,這不是楊堅所說的道路?」


  當初楊堅從鬼崖回來后,力請從這幽谷出兵,繞過落雁山正路。


  宇文護冷笑一聲,咬牙道:「他既然要去,就讓他去!」見李文貴不解,指著幽谷解釋道,「根據細作打探,這處幽谷果然是通往落雁山的另一邊,必然有齊國軍隊把守。楊堅既要從這條路出兵,那就命前鋒營前去,戰場兇險,刀劍無眼,到時他力戰而死,也算是了他一樁心愿!」


  李文貴聽得連連點頭,大拇指一挑,贊道:「大冢宰高明,如此一來,就是隨國公也怪不到大冢宰的頭上!只是……高將軍……」


  高熲可是前鋒營的統領,用前鋒營設計楊堅,高熲也勢必牽涉其中。


  宇文護眼底透出一抹陰狠,冷冷道:「他們既然兄弟情深,自當患難與共!」想一想,又道,「從我們的府兵中抽出一隊人馬,暗中隨行,必要時送他們一程!」


  李文貴看到他面上陰冷的笑意,心頭不自覺打一個突,連忙躬身應命,奔出大帳安排人手。


  清晨,朝陽初升,就已角聲連營,大周兵馬齊集,整裝待發。


  宇文護向高熲道:「大軍正面出擊,對抗敵軍大部分兵力,你率前鋒營從這幽谷小路前往,時時擾敵,以做牽制,等到穿過落雁山,給齊軍迎頭痛擊,與我合兵一處,直攻洛陽!」


  楊堅聞言一驚,上前一步想要說話,卻見高熲一抱拳,大聲道:「末將遵命!」手肘一橫,有意無意將他攔住。


  宇文護看在眼裡,暗暗冷笑,大手一揮,喝道:「出發!」


  高熲領命,躍身上馬,揚聲喝道:「出發!」當先縱馬向幽谷小路馳去。


  楊堅無法,只得上馬跟上,追到高熲身後,擔憂地喚道:「高大哥!」


  高熲側頭斜望他一眼,又回頭望向率大軍而行的宇文護,低聲道:「昨日聽帥帳里傳出的消息,說是齊軍一方有細作傳遞軍情,或者齊軍部署有變,我們聽命行事就是!」


  楊堅聞言,這才稍稍放心,跟著他一同率整個前鋒營進入幽谷。


  幽谷深深,兩旁密林遮掩,不見天日。前鋒營在崎嶇的道路上穿行,時不時要砍開兩旁橫生的草木才能通行。


  整整走了一日,並沒有看到齊軍一兵一卒的影子,楊堅心中開始起疑,勒馬停住,向左側山中一指,低聲道:「高大哥,從這裡翻過這片山嶺,就是當日我在鬼崖上所見齊軍藏兵之處!」


  高熲立在馬上張望,點頭道:「我們大軍從正路出發,要比我們快些,此時想來已穿過那片盆地,既然沒聽見廝殺聲,想來齊軍大軍已撤到山那邊!」


  話音剛落,突然間,就聽到「噹噹當」三聲號炮,緊接著一聲接一聲的爆炸聲響起,頓時喊殺聲震天,響徹整座山谷。


  楊堅臉色頓時大變,失聲道:「糟了,定是大軍遭到埋伏!」


  高熲雙目迅速搜索,向一條橫插的小路一指,喝道:「從那裡橫穿過去,速速前往增援!」馬韁疾提,一馬當先,向那小路上疾馳。


  楊堅拔劍在手,緊隨其後,信手揮開擋路的樹枝,令身後前鋒營的人馬能快速通行。


  整隊人剛剛衝下山坡,突然間,就聽山坡上一人高喝:「放!」緊接著,箭落如雨,向前鋒營疾射而來。


  猝不及防,前鋒營頓時人仰馬翻,片刻間就有十幾人倒地。


  楊堅大驚,揮劍而上,擋在高熲身前,將及身羽箭紛紛打落。他抬頭望去,但見前方山坡上,樹叢掩映間,露出幽冷箭尖,卻瞧不見齊軍人馬,不由暗暗咬牙,馬韁疾帶,竟迎著箭雨向山坡上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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