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清流
我目瞪口呆看著顧忠,你特麽在逗我?
顧忠杵在那一動不動,顯然是真不打算動手,我費盡全身力氣,咬牙切齒才好不容易從嗓子裏擠出幾個,說,行,我搬!
把東西放在地上,我一邊搬著小桌出去,心裏默念三字經,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很快就能解決了,這輩子也不用見這賤、人了。
東西準備好,顧忠也不等我,拿著筷子甩開腮幫子瘋狂掃蕩涼菜,那架勢跟餓死鬼投胎似得,也不知道多久沒正兒八經吃頓飯了,本來這陣該吃午飯了,我也打算吃點的,但坐下來後,看著顧忠油膩膩的腦袋,還有身上那股隱隱不斷朝外散發的味兒,我默默放棄了這打算,給自己倒了杯白酒幹喝,消毒。
幾杯酒下肚,胡吃海塞一頓,顧忠油膩膩的臉上,多少有些紅潤的正常色澤了,聲音也沒那麽低,不敢大聲說話的架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性格問題,還是給餓的。
他這一邊胡吃海塞,一邊還招呼著我說,吃啊,怎麽不動筷子,別跟我客氣!
我眼皮抽搐,搖頭說不餓,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悄悄運氣讓自己平靜,心裏也是徹底服氣這孫子了,丫一分錢沒花,連桌子都是我搬的,這會兒跑來跟我‘客氣’來了?
顧忠這吃相看著挺犀利的,就是胃不太大,瘋狂掃蕩了一陣,就一個勁的打飽嗝,看樣子吃不下去了,速度放慢下來,一邊喝酒一邊慢慢吃著東西,我問顧忠,現在可以說了吧?
顧忠打著飽嗝點頭,抓抓腦袋問我說啥?
我抿抿嘴,這吊毛喝傻了吧?我大老遠跑來的你不知道我是幹什麽的?本來想直接說那個視頻的事情,但轉念一想,我目的也主要不在這上麵,不如先從其他事情問起,看看能不能套出顧老板的事情。
“你之前說很久沒人跟人說話了是什麽意思?”
顧忠這時候喝的有點迷糊,不過說話倒是沒那麽蔫吧了,開始了抱怨連連。
沒聽他說兩句,我就開始感覺不對味了,逐漸有些目瞪口呆,大開眼界的感覺。
顧忠告訴我,簡單的說來,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他的確是很久每個人說過話了,一個月的時間裏,有九成在家裏坐在電腦前麵玩遊戲,餓的受不了了就隨便湊合吃點,平時也不想跟人打交道,也沒人理他。
顧忠說這些事很無所謂,他也習慣了這種日子,讓他換個生活方式反而不自在。
我聽的發懵,難怪他表現那麽怪異,不跟人對視,說話含糊不清,還躲躲閃閃的,換了其他人,一直過這種日子,八成也得變成這樣,我記得還在網上看到過,有人太久不跟人交流,很長時間以後,甚至會失去跟人交流的能力。
我問他這種日子過了多久了,顧忠想了半天也沒算清,總之應該時間不短就對了。
問他為什麽不出去工作,這麽一直在家待著,靠什麽生活?
顧忠翻著白眼,理所當然的說是靠領低保,跟著還不斷抱怨,低保發的太少了,每個月交了電費網費,連吃飯錢都沒幾個了,每個月也就能抗幾袋米回來度日,飯桌上青菜和其他食物都很少。
我聽得啞口無言的,這也夠能將就的了,不過大頭都砸網費電費上,連吃都這麽寒酸,這不是本末倒置了?
問他為什麽不工作,顧忠反而含糊其辭,不想提的樣子。
又喝了不少酒,他才跟我抱怨說,他不工作也不怪他,都怪他弟弟和老爹,現在這麽慘也都是他們的問題,我不解這怎麽能牽扯到別人身上了?
顧忠憤憤說,以前家裏條件雖然也不算好,但他弟弟顧勇一直在外麵上班,家裏倒不至於青黃不接,而且家裏還有他老爹幹農活,老婆也做些事情,可以賺點錢,現在可好,弟弟和老爹不知道為什麽搬走了,開頭還時不時給點錢接濟後,後來幹脆聯係都斷了,跟著老婆又死了,僅有的一點積蓄也辦喪事用了。
跟著之後的日子,隻能靠那一點點可憐的低保度日。
顧忠羅裏吧嗦抱怨一通,我卻直接聽懵了,心說你手腳健全的,還正值壯年,怎麽領的低保?
而且……為什麽要一直受人接濟?就算是你弟弟跟老爹也不對勁吧?關係再親近的親人,也總有個忍耐範疇,再說顧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他老爹也不知道多大了,吃飯問題還得自己老爹接濟?
我試探著問顧忠,難道你從來沒去工作過?
顧忠翻著白眼問我,上班能幹什麽?現在人都掉進錢眼裏了,以前他也去試著找過,結果不是看不起他學曆低,就是遭人白眼人窮,總之就是沒什麽好結果,受過失敗之後,他對世人憤憤不已,覺得現在人都太庸俗,讓他跟著那些人共處,還不如在家玩遊戲自在。
我目瞪口呆問他找過幾次工作,顧忠回答的更奇葩,找工作的經曆也就那麽一次,從此以後就一直在家窩著了。
這會喝的有點上頭,顧忠話匣子也打開,他一個勁抱怨這世界太庸俗,世人隻知道看錢,說的他像這汙穢世界裏的一道清流似得。
這貨搞得我都有點不知道怎麽評論他了,問他弟弟和老爹怎麽回事,顧忠不高興的說他們不念親情,覺得他是個拖累,不知道去哪裏過好日子了,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了。
我無語問顧忠他怎麽領的低保,這東西有規矩,又不是誰都能拿的。
結果顧忠跟我說,他不是一個人在這住,這讓我目瞪口呆,房子裏還有個癱瘓的老太太,生活根本無法自理,而那份低保是屬於老太太的,這還是村裏見顧忠的弟弟和老爹走了,又斷了給他們的錢,顧忠也不去工作,擔心他們餓死在家裏,實在沒辦法才給辦了低保。
顧忠的弟弟和老爹,的確是去了別的地方,明眼人都知道養顧忠這麽個閑人,實在是累贅,不想受到拖累,而另一方麵,拋下生活無法自理的老太太,應該也有同樣的意思。
不光這顧忠夠奇葩的,他弟弟和老爹也夠狠心了,不想管顧忠了無所謂,但連生活無法自理的老太太也丟在這,明顯是有不再管老太太生死的態度。
顧忠此時已經喝得眼睛有些發直了,還想繼續喝的樣子,我拿過瓶子讓他少喝點,他還抱怨酒是他的,他想喝就喝,我管得著嗎?
我這會兒給氣的有點快壓不住火氣了,讓他去喝點水,還有正事要說,東西明明都是我買來的,他連錢都沒給,到現在還能大言不慚的是是他的酒?
特意加重了語氣,罵了他兩句,顧忠這人又比較慫,還真就不敢喝了,嘀嘀咕咕著什麽,起身晃晃悠悠去喝水了。
我趁著這機會,到房裏轉了圈,果然,在另一間臥室裏,還躺著個老太太,昏暗的房間裏,臉上髒兮兮的老太太,蜷縮在不知道多久沒換洗的被褥裏,整個人顯得異常消瘦,明顯營養不良的樣子,房間裏還有股很大的味道,臭味和被子上的黴味很重,顯得很刺鼻,裏麵還有股濃重的屎尿臭氣。
顧忠說了老太太癱瘓了,生活不能自理,裏麵這麽大的味道,顯然是因為老太太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而顧忠這貨自己的房間都不打掃,更不會給他老娘打掃了。
這間房裏的味道,甚至比顧忠那邊的還大,這一點都不奇怪,看老太太還有呼吸,現在還活著,也說明顧忠多少盡了點孝道,多少給老太太留了口飯吃,沒讓人直接餓死。
又或者,是顧忠覺得老太太死了他連低保都領不了了,所以才不怕麻煩的順帶照顧了下?
從接觸顧忠到看到這老太太,我心底越來越涼,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感覺到,顧忠的選擇更可能是後者。
老太太在睡覺,我沒靠近去看,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回到院子裏,顧忠身邊放著一個水杯,倒酒的杯子裏又偷偷倒滿一杯酒,我也懶得說他了,想要繼續談下去,又有點不想跟他說話,但很快,我想到一個問題,他之前似乎提到他老婆?
我看向顧忠問他老婆怎麽回事,這家夥一直沒工作過,連吃飯都得靠弟弟和老爹接濟,怎麽娶的老婆?問他怎麽娶的,顧忠不肯說,我立即想到視頻裏的那女人,皺眉問顧忠,視頻裏那個女人難道是你老婆?
顧忠臉色頓時微微發白,眼神又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我皺眉讓他說話,顧忠有些緊張的點頭說是,那個女的就是他老婆,跟著顧忠吞吞吐吐跟我說,她是難產死的……
我左右看看房間,想到顧忠說這裏隻有他和老太太,他老爹和弟弟走了,也不可能把他孩子帶走,那這麽說……我心頭忍不住一跳,心說該不是一屍兩命吧?
現在醫學很發達,難產而死的事件概率很低,畢竟實在不行總能剖腹產,我心中起疑,問顧忠到底怎麽回事,他低著頭嘴巴蠕動著,就是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