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一回來就出事
「你這是在幹什麼？這是個衣架嗎？」
「不，你把它當成腳手架更好一些：它是用來固定我的。」錢鏡和鬼鬼正在傳送門隔壁的房間，這裡正好可以擋住那三個要塞星法師的視線。錢鏡用繩子捆紮鐵管，加工出一個怪異的東西。它平放之後就像個四腳朝天的凳子，中間可以躺進去一個人，然後那個人可以把手臂固定在向上的鐵管上，做出一個托舉的動作。隨後，錢鏡將編織袋口打開，兩隻手伸進去撐到高處。如此這樣做的時候，錢鏡就能藉助架子的幫助，毫不費力地保持舉著編織袋的動作。
一部分黑色的火柴人順著錢鏡的手臂鑽進編織袋中，另外的則一個挨一個在架子上排成長隊。編織袋中的那些可以從錢鏡手上接過需要搬運的貨物，然後依次傳遞運出來。等到貨物離開編織袋后，就交給架子上的火柴人轉運。錢鏡想了想，覺得還可以改進，就將白旗的扁擔斜扛在肩上，另一端杵在地上，形成一個窄窄的滑梯。於是，火柴人可以將貨物放在扁擔上，藉助扁擔的特殊負重能力減輕工作負擔，並保護腳手架和錢鏡不受到壓力。於是，一整套工程運作下來，錢鏡本身可以完全不活動，火柴人自己就能完成整個出貨的過程。
「我選一大批貨物運輸，然後讓火柴人將它們從編織袋裡搬出來，先放在這裡。我睡一會兒，之後再用獨輪車運到隔壁去——主要是不想讓要塞星法師看到我在偷懶，不然我就讓火柴人推獨輪車了。」
「哦，這你不要擔心，我可以幫你。」鬼鬼舉起食指，特別認真地說道：「既然你的火柴人能推動獨輪車，我可以幫助他們送貨——裝裝樣子就行。將貨物交給他們，反正那三個法師還要檢查一遍，剩下的咱們就不用管了。你放心睡覺就好，直到恢復精神然後給我一口陽氣做報酬。」
「成交！」錢鏡已經相當睏倦，特別是他躺倒在架子中之後。強打著精神看火柴人完成了幾次搬運后，他終於堅持不住，一閉眼就呼呼大睡起來。
他做了一個有趣的夢。在夢中，他來到一個由完全黑暗構成的地方，周圍空無一物，連腳下也沒有接觸地面的感覺。不過，這裡也不存在墜落，各個方向上都是完全一樣，靜止和運動沒有絲毫區別。
錢鏡聽說過人要是關在小黑屋中會逐漸發瘋的故事，但他處於同樣的環境卻沒有絲毫緊張和恐懼。這片黑暗雖不會帶來溫馨、舒適，但也同樣沒有孤獨和危險。它就是單純的「什麼都沒有」，連值得害怕的東西都沒有。
「看好。」一個難辨性別的聲音在錢鏡耳邊吐出兩個字。隨後，一個白色的光點在極遠處出現，並不斷擴張，如同一個光構成的罩子。在那罩子裡面包裹著繽紛絢爛的各種色彩，它們在不斷變換形態的過程中互相融合，似乎要孕育出新的東西……
「看好，看光的外面。」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光的外面是暗，有什麼好看的？錢鏡的念頭很清晰，彷彿他現在是清醒的。可是他也清楚自己正在做夢，這種矛盾的感覺令眼前的所有圖像都顫抖了一下。「仔細看！」那個聲音終於帶上了一些情感。錢鏡覺得自己拗不過它，便用心凝神去看。
然後，他便看到了。就在明亮的光照外面，在它前進的每一個方向上，都有個東西比它先走一步。沒有確定的形狀，彷彿一道道霧氣構成的長帶子。它呈現出種比黑更黑、比暗更黯的質感，是光明永遠碰觸不到的東西。
光和暗誰更快？似乎是暗。因為當光前進的時候，暗總會在前面等待。也許正是暗先佔領了虛空，然後才有光創造了世界。
那光球越來越大，逐漸靠近錢鏡，最後將他吞噬進去。錢鏡的夢醒了，但他清晰記得夢境最後的一幕：新世界的光球抵達之前他終於看清了，那光球外層不斷變幻著的黑色開路者，與心靈塑形墨水一模一樣。
「這個夢預示著什麼？是在告訴我心靈塑形墨水的由來嗎？」錢鏡睜開眼睛，看向自己手臂，黑色的火柴人站在上面忙著搬運貨物——它們正是心靈塑形墨水創造出來的生物。「或許心靈塑形墨水能夠創造出火柴人，是因為它是創世過程的一部分，甚至是最先導的部分？幹嘛讓我知道這個，有什麼用嗎？」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解釋。他學會了魔法，夜晚就做了些關於魔法的神奇夢境，一切都只是胡思亂想，這樣的解釋似乎更說得通。「只做一個夢並不能說明什麼，醒醒幹活吧，錢鏡。」
他命令火柴人將他的手臂從架子上解下來，並將編織袋放到一邊。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睡覺會導致全身酸疼，這次錢鏡算是體會到了。從他的脖子、肩膀、雙臂到后腰，似乎全都不再是自己的，不管做任何活動，關節都會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
身體上的疲勞和腹中飢餓是預料中事，這些只需要補充食物就能緩解，最重要的是錢鏡的頭腦得到了良好的休息。他隨手畫了個「鎖水術」咒語，這一次水元素乖乖附著在咒語框架上，形成了漂亮的圓盤。
「哈哈，我是個魔法師了。哎呦呦……」錢鏡揉揉因疲憊而酸痛的肩膀，齜牙咧嘴地開心著。他接著打開營業員系統查看庫存，發現需要搬運的貨物已經接近完成！他還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但總進度已經是之前七天的總和。
「錢鏡，你醒啦！」鬼鬼推著獨輪車從隔壁回來。她將車子隨手一扔，最後幾個火柴人順勢從車把手上跳下來，回到錢鏡身邊。
「嗯，好好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你瞧我的這個魔法盾，挺漂亮的吧？」
鬼鬼瞪大眼睛看著漂浮在錢鏡身邊的水盾，然後用手指捅捅。不出意外，鬼鬼輕而易舉就從鎖水術中穿了過去。「還行吧，樣子亮晶晶挺好看，必要的時候可以當鏡子照……」鬼鬼撇撇嘴，勉為其難地評價道。
「這只是魔法史的一小步，但卻是我的一次飛躍。我肯定會學更多更好的魔法，到時候給你顯擺顯擺！」錢鏡一揮手，將鎖住的水元素圓盤驅散。細密的水珠落在臉上，送來絲絲涼意。「鬼鬼，我睡覺的時候一切都好吧？」
「你的這個偷懶架子挺管用的，火柴人也很勤快——比你強多了。在你呼呼大睡的時候，我辛辛苦苦來回推車，保證了一切都順利。哦對了，拉伊莎過來看過，我說這些火柴人是你學會的魔法，專門偷懶用的。」
「什麼？拉伊莎發現了，她信了嗎？哦……信了就好，謝謝你遮掩過去。」錢鏡長舒一口氣，將火柴人的事情推到要塞星的魔法上是個最好的解釋。這個心靈塑形墨水是佘老爺子留給佘家人的，錢鏡意外拿到后，心裡總是有個小疙瘩，就好像害怕拉伊莎隨時會將它拿回去一樣。
「你活得真小心，為什麼要這樣呢，反正死了之後還能變成鬼，還是可以到處玩兒。」
「也許正是因為死後可以不那麼小心，所以活著的時候才需要小心。」
「鬼鬼才不會被你的怪話繞進去呢，這種招術對我沒用！」鬼鬼嘻嘻一笑，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情，豎起一根食指說道：「哎呀，小錢錢，忘了正事兒！你的火柴人有些古怪，從編織袋裡搬出些貨物放在一邊，就是不讓我運走。你看看吧……」
順著鬼鬼手指的方向，牆角處正堆著八個一模一樣的包裹。每個包裹都有一米見方，外面纏著厚厚的帆布和大捆尼龍繩，看上去就給人嚴嚴實實的感覺。「這些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營業員。」鬼鬼跟在錢鏡身邊一起過去查看：「這些東西從編織袋裡拿出來時還挺正常，但將要運到獨輪車上的時候，火柴人將它們踢了下來，然後都放到這裡了。它們還不准我過去查看。」
「於是你就沒去看？這不像你啊。」錢鏡手放在包裹上，然後通過系統盤點貨物的能力進行查看。「這裡面是從龍冥界運來的鱗甲材料，三龍商業的東西。量還不小，除了這八個包裹外，還有二十多個之前已經運走了。」
「為什麼你的火柴人要將它們扣下？」
「我也不知道，火柴人又不會說話。哦對了，他們可以寫字。」錢鏡拿出紙筆交給火柴人，然後就看到它們齊心協力在紙上畫出了歪歪扭扭的字。
這些東西有危險。
「什麼危險？不對！危險幹嘛還留下？」錢鏡蹦了起來。「裡面是什麼東西？炸彈嗎？不是說白旗雜貨店的貨物轉運方式是安全的嗎？對了，得告訴拉伊莎！」
他讓火柴人看緊這批東西，然後也沒等鬼鬼，自己就風風火火跑去找拉伊莎。正好，拉伊莎就在前面的店鋪，她在那裡支了張辦公桌，方便見前來提貨的各個渠道的商人。一個要塞星的魔法師正坐在她對面，一個面帶微笑，另一個則表情嚴肅。
如果面帶微笑的是拉伊莎，那不會引起錢鏡的警覺。現在的情況是，拉伊莎用一張冷若冰霜的嚴肅表情面對著微笑的魔法師，這就有些奇怪了。錢鏡多看了一眼，那魔法師不正是三個來檢查貨物安全的魔法師之一嗎？
危險的包裹，負責檢查的法師，嚴肅的店長——錢鏡模模糊糊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尤其當拉伊莎轉過頭，微微開啟嘴唇而欲言又止，那雙眼睛中又滿是擔憂和警告的神色，錢鏡立刻心領神會——這是出問題了！
他可以立刻轉頭回去，然後讓鬼鬼從地下鑽過去看看情況，這樣是最安全的。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出現了一瞬間就被拋棄。他沒有減速，而是三步並作兩步沖了上去，左手還在空中畫了個圈。
「店長！看，我學會魔法啦！」錢鏡猛撲上去，一下子撞在辦公桌上，一邊發出「哎呦」的大叫聲，用自己的身子隔開拉伊莎和那個魔法師，同時用左手施展了個鎖水術。他簡直是超常發揮，鎖水咒聚集周圍的元元素，一瞬間就形成一面光潔的鏡子。
那魔法師從水鏡中看著自己的臉，可以說是分毫畢現。錢鏡趁著水鏡面遮擋視線，一把拽住拉伊莎就把她往後拖。忙亂之中，兩個人狼狽倒地，但總算是離開那個魔法師一段距離。
「怕什麼，難道在你們店鋪的光環內，我還能傷害你們不成？」那魔法師平靜地說道。他看著錢鏡的鎖水咒，微微笑了笑：「不愧是藍色水球來的人，你們的水魔法很有意思，而且遮擋視線這個想法很好。我也是在你開始施展咒語的時候才想明白的。」
魔法師穩穩坐著對錢鏡說話，錢鏡根本就沒看他，而是專註地將拉伊莎擋在身後。「你沒事兒吧？有沒有摔疼？我剛才忘了店鋪保護圈的事情，以為你被制住了。」
「謝謝你能衝上來。」拉伊莎伸出手，讓錢鏡拉她起來。「錢鏡，咱們是不是收到了八個從龍冥界運來的包裹？」
「也許有，我得確認一下才行，怎麼了？」
「你們要將那些包裹給我，然後緊緊閉上嘴巴，不然有人會死。」那魔法師說道。
「呃，給了你包裹，你能保證那人永生嗎？」錢鏡立刻反駁道。
「我只保證死的那一部分，是不是活下來並不在交易之中。」從那魔法師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變化，他還是笑眯眯的、一副神色輕鬆的樣子。「白旗雜貨店真是個好地方，只要和和氣氣地談生意，你就害不了我，當然我也害不了你們。八個包裹、嚴格保密，換三百條性命不會在今天死去，這個生意挺合適的。」
錢鏡看看拉伊莎，後者心領神會，說出了原委：「他們只能在後面倉庫和前面店鋪活動，其他區域不行。他看到鬼鬼用推車送貨，猜到包裹可能是在裡面，但他進不去。他說在城裡還有炸彈，並且抓住了封靈竹和劉明。如果不答應他的條件，這些人就會死。」
「別忘了還有一點，」那魔法師補充道：「這件事是我和你們白旗的交易，其他人若是知道了，他們也會死。啊，你們的表情真有趣，尤其是眼角的變化——我們就沒有這塊肌肉。」
「我很想揍他一頓。」錢鏡對拉伊莎說道。
「白旗之內不能發生戰鬥，這是規矩。他也是受保護的，你揍不了他。」
「我想想，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