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憑空的坑洞

  錢鏡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那就是想努力提升自己畫作的擬真度，讓其更像原物。為此，他學習三維畫，想要努力填補平面畫缺失的那部分真實度；練習素描來提高形象表現力；下一步還想通過學習油畫，來提高對色彩、明暗的掌握水平。


  可心靈塑形墨水並非是「真實系」的東西，它明顯是「抽象派」。想想看，火柴人哪裡真實了？在三維的物質空間中，二維生物絕對是不真實的。火柴人是一個「概念」，是錢鏡頭腦中賦予了其意義、模式、形體等各種屬性的一個「概念」。既然這種概念可以變成實際存在的東西，那麼錢鏡何苦一定要追求「真實性」。


  「我的超能力，不能僅用於創造物體，也應該同時關注創造概念。一方面是形，一方面是意，而且兩者比較的話，更應該重意境。金條我畫不出來但我可以掙出來，但是像火柴人這種東西，那是可以掙錢掙出來的嗎？」


  有了這個認識后，他回過頭來檢視自己的那些練習。雖然經劉明一說，錢鏡暫時擱下了想要完成擬真三維畫的計劃，但他的那些練習絕對不會白費。三維畫依舊是個相當不錯的技術，但它更重要的作用是「凹」而不是「凸」。


  劉明無意中的一句「凹進去」給了錢鏡很大的啟發。凸或者凹都是三維畫能夠完成的效果，只不過絕大多數三維畫都為了立體感而選擇用「凸」這一種。錢鏡只需要轉換一下思路和技法，就能在紙上畫出凹的效果。如果此時再加上心靈塑形墨水的能力，會是怎麼樣的呢？

  錢鏡立刻開始著手試驗，第一步是轉換畫法，由凸變凹。他不再選擇複雜、真實的圖畫，變成只需要表達最簡單的概念足以。一個方框、一個圓形，只要能夠凹進去，那就滿足試驗的條件。


  這樣一來就簡單多了，十幾分鐘后他就發現了訣竅，半個小時就可以穩定「輸出」凹陷畫。於是，他放下筆，直接用指尖的心靈塑形墨水作畫，不到半分鐘一個圓圈的凹陷圖形就出現在紙上。


  「會成型的，會成型的！」錢鏡瞪大眼睛等待著。使用心靈塑形墨水並非是百分百成功率，一些錢鏡塗鴉的東西、無法表現出真實度的畫，會因為無法成型而消失。從畫完到成型一般只需要三五秒鐘，眨幾下眼就過去了——這一次錢鏡卻沒有眨眼。


  凹陷圓圈沒有消失，黑色的墨跡穩穩地落在紙上。錢鏡努力壓抑才沒讓自己歡呼出來，這次成功表明他的兩個猜想都驗證了！首先，三維畫的確可以改變心靈塑形墨水造物的規律，凹陷的三維畫並沒有向火柴人、金條、魅神草葉子一樣從紙上蹦出來，而是依舊停在了紙面上——錢鏡第一次成功控制了墨水造物的「維度」。第二，心靈塑形墨水在運用的時候，表達「概念」遠比表現「真實」更有發展前途、更加不可替代。


  錢鏡深吸一口氣，手指向那個三維凹圈按了下去。在本應碰觸到紙面的地方，手指仍可以繼續前進，一直到整根食指都放進去，才勉勉強強有了觸感。他看著紙張下面，自己的手指並沒有穿透出來。


  一個創造出來的空間——錢鏡欣喜若狂！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樣，心靈塑形墨水是可以操作維度的，正像它創造出了二維生物火柴人一樣！錢鏡在紙面上畫出來的向內凹陷三維圓圈，果然在平面上創造出一個維度方向。「我早該想到的！火柴人能夠看到包裹里的空間夾層，還能從裡面取出東西來，這已經是很大的提示了。我應該更加發散思維，增強想象力。既然這世界有魔法，有超能力，那過去曾經認定的「現實」和「規則」，就並非金科玉律！我應該超越它們！」


  「你為什麼這麼激動？」劉明好奇道。錢鏡只是成功了這一回，他還要繼續擴展這個技能，而且也不想直接暴露心靈塑形墨水，因此只是一個勁地傻笑。劉明搖搖頭，正色道：「幫我打開門，我現在要出去一趟。」


  聽到這個，錢鏡立刻不笑了。「現在嗎？外面已經放鬆警戒了嗎？」


  「嗯。魔眼觀察的時間間隔在延長，看來是有所放鬆。如果他們巡邏間隔時間不變的話，我大概有十分鐘的活動時間。錢鏡，相信我的判斷好嗎？」


  「當然！」錢鏡閉上眼睛和火柴人溝通，然後牢房的房門就打開了。劉明翻身而起，哪還有什麼一瘸一拐腿腳不靈便的樣子？他說了一句：「別關門，我馬上回來！」


  「三隻耳」劉明左右掃了一眼，立刻竄出牢門。他一來到走廊上，立刻感覺渾身輕鬆很多，尤其是心靈通訊信號，簡直是從一格蹦到了四格！他貓著腰，貼著一側的牆壁快速前進，每到一個牢門口就稍停一秒，傾聽裡面的聲音。


  到了距離他們第四個的牢門，他完全停下來。這裡就是他之前聽到的來自地球的聲音，很大可能會是上一批來這裡的有關部門探索者。在做其他任何事情之前，他必須確認這裡是不是自己人。常勝小隊從沒有拋棄一個戰友，更沒有放棄過。如果能出去的話，那就必須將這些人一起營救出去。


  劉明趴在門上仔細傾聽，裡面有兩個人正在對話，用的是帶口音的普通話。環之聯盟出品的通用語言翻譯器只有標準發音，是沒有方言和地方口音的，因此口音也成了判別身份的一種標準。他基本確定裡面人的來源，於是打開觀察窗，望了進去。


  裡面是三個地球男性，一個正在睡覺，另外兩個人坐在牆角聊天。他們看起來能感應到有人在觀察窗偷窺，就立刻閉口不言。其中一個人抬手撓撓光禿禿的頭頂，只不過他的手四指併攏，只留中指抓撓，還正好朝向觀察窗的方向。


  正是這種精神！劉明不敢貿然開口表明身份，好在有關部門有自己一套的通訊密語，現在正好可以用上。他敲擊觀察窗，變換的節奏立刻引起了裡面人的注意。


  隨著他的敲擊，裡面那個禿頭豎起的中指也開始活動起來，不斷在腦殼上敲打作出回應。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實質內容，而是在不斷變換密碼，互相驗證著對面的身份。


  「幹嘛呢？直接說話不行么？」錢鏡從牢門口探頭向外看看，搖搖頭又縮了回去。趁著難得的開門時機，他將八個火柴人放了出去，和外面的四個正好構成一打。最早的四個仍舊留在這條牢房走廊，另外的八個開始向外探索。不管怎麼說，機會總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


  錢鏡心理上已經有所準備，那些偷偷摸摸走私東西、動不動就拿人質進行要挾的人，不能指望這樣的人完全尊重和履行約定。


  錢鏡要防著他們一手，那就要在某種程度上掌握主動才行。只要還留在監獄中，就沒有什麼優勢可言，尤其是失去了來自白旗雜貨店的保護圈之後。封靈竹在外面，常勝隊長在外面，拉伊莎在外面，肯定會想辦法營救他。不過，若是能自己逃出去豈不更好？

  想要越獄，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監獄的布局，找出這裡的漏洞。就算沒有漏洞，那也要創造漏洞！錢鏡琢磨著，這個能夠進入半位面的「監獄」應該不會是專門用作監獄的，它肯定是為了更重要的目的設計。想要搞事情那個組織，也不會放著一個能被核心魔環信任、派去檢查所有進出口貨物的魔法師，專門在這裡當獄卒——這純粹是對物力和人力的極大浪費。


  由此推斷，監獄和牢房應該只是整個設施的一部分，其他的部分另有用途。所以說，只要能夠進入其他部分，就能削弱敵人的優勢並搶回一部分主動。靜態的建築藍圖、動態的人員規律，再加上裡應外合，這就是越獄的終極理論。


  但這只是理論，還是從影視劇中學來的不靠譜理論，錢鏡也不知道對不對。如果對當然好，如果錯了，那就可能丟掉小命。所以，當務之急不是趕緊跑出去，而是把能夠創造出新維度的三維凹陷畫掌握好，這樣也多一個殺手鐧。


  因此，錢鏡只是看了兩眼外面的情況就又縮了回來，繼續拿著紙開始作畫。他直接用心靈塑形墨水繪畫，這樣肯定比使用筆更消耗體力，但卻能更快掌握新的技術。不一會兒，劉明回來了，一邊將牢門關上，一邊問道：「你的隱形的朋友有沒有那個方向第四扇門的密碼？」


  錢鏡搖搖頭：「運氣不好，目前為止並沒有人開過那道門。你確定那裡面是來自地球的同胞？」


  「沒錯，他們是之前的特別小隊，六個人之中剩下的三個。與我的隊伍一樣，他們也是來參加終極魔法大會的。這幫魔法師伏擊了他們，聯絡站的人已經犧牲，他們隊伍也犧牲兩名。三個隊員在這裡，剩下的最後一個人，也就是原本的參賽選手，目前生死不知，很可能還被關押在某個其他地方。」


  「也就是這裡有三個，外面某個地方可能還有一個人。」錢鏡看著劉明，「接下來咱們怎麼辦？你有沒有受過越獄的專門訓練，能列個計劃嗎？」


  「我沒有這方面的訓練，不過封靈竹倒是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她還沒被換出去之前，她就就按照這裡有同伴以及沒有外援必須自行越獄為條件，預設了幾套方案。」


  「那還等什麼？封靈竹的計劃絕對沒問題，你給說說，咱們找機會幹唄！」


  「不行，你並不是有關部門的行動隊成員，你並不是戰士。」劉明搖搖頭：「我不是瞧不起你，你能以自己交換封靈竹出去，已經是個了不起的漢子。不過，你仍舊是平民，是我們宣誓要保護的人。抗危險、做犧牲的應該是我們，不該有你。我想過，目前的情況下，什麼都不做，你留在這裡其實是更安全的。他們終歸要回到要塞星，那時你腳底下就會有保護圈。而且，畢竟你和那些魔法師還有一份還受到世界意志監督的協議。」


  「除了不應該過分相信對方的節操和協議的堅挺程度，其他說法倒也對。如果能回到要塞星，大家就可以鑽編織袋直接離開這裡——這是越獄的最簡單方式。」錢鏡想了想，隨後說道：「不過，如果事情變糟糕需要咱們行動，我是不會慫的，你可不要瞧不起人！我沒受過有關部門的訓練，也沒和你們一樣發過什麼犧牲的誓言，但我也是有一些神奇本領的。別忘了，這牢門還是我想辦法給你打開的呢。」


  「對對對，這倒是不假。」劉明左思右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瞞著你似乎也沒什麼好處——既然是這樣，我就直接給你說吧。封靈竹通過觀察和計算，認為咱們所處的這個地方是一個魔法城堡建築群，咱們是在其中一座獨立的魔法塔上——你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算出來的。」


  「她說，要離開這裡，就必須奪取整個建築群的控制權，畢竟最大的難點在於半位面本身。我們必須先回到地面層，然後找到並前往控制塔，然後操縱整個建築群飛回去。到那個時候，核心魔環會議的大魔法師們會解決剩下的問題，咱們也就能獲救了。」


  錢鏡撓撓頭，贊同道：「這聽起來倒是個計劃的雛形了。具體怎麼辦呢？」


  「封靈竹還在繼續做實驗想搞清楚這裡的布局，比如地面層是在咱們頭頂上還是腳底下。不過她被你換出去了，因此也就還沒有後續的計劃。」劉明雙手一攤：「如果說你讓我對付幾個看守，或者壓制一兩個魔法師，這沒什麼問題。可讓我想辦法？我只能想到按兵不動，先保你安全這一個辦法。」


  「先搞清地面層是在頭頂還是腳下？」錢鏡閉上眼睛一想象，就描繪出可能的藍圖。整個建築群是一座座獨立的魔法塔，它們都在一個共同的「地面」上。只不過，不能默認「地面」就是腳下，因為魔法塔也可能是從上向下修建的，就像是山洞頂上垂下來的鐘乳石一樣。


  火柴人們，搞清這個問題！錢鏡下達命令，八個火柴人立刻兵分兩路，開始了它們的滲透工作。一會兒，巡察的看守又來了，這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兩個火柴人跳到他身上，隱藏在衣服的陰影中，另外的火柴人趁他進出大門的功夫，溜了出去。


  看守沒有發現劉明曾經出去過，更不知道錢鏡正在琢磨著怎麼用手中的畫筆，從他們手中搶奪這裡的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