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洗塵

  「快去做身體檢查，我在233艙室等你。」拉伊莎用力抱了錢鏡一下，就被封靈竹叫走，一起跟著常勝隊長離開。


  剛剛，發香味蓋住了錢鏡的臉，那是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若是身上沒有堅硬的兩片裝平板皮革盔甲，那還能有更美好的觸覺……錢鏡完全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同時也什麼都不想做，連拉伊莎離開后，他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胡噶駕駛著守護者魔像，用粗壯的金屬手指輕輕戳戳錢鏡。一個踉蹌后，他才回過神來。


  她之前說什麼，讓我去她的房間？錢鏡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哪裡還有什麼理性的思考能力？『她讓我先去檢查身體，那這件事就和身體有關啦？哎呀呀，知識我有，經驗全無，要是一會兒表現不好怎麼辦？』


  錢鏡整張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陷入幻想不能自拔。另一邊，胡噶停下魔像從裡面出來，小心翼翼將還在沉睡的劉明三人交給醫療組。他對著周圍的工作人員大聲嚷嚷道：「小心固定，別給我們划傷嘍！這東西我們好不容易才搶回來的！」


  機庫中一直停著兩家直升機，這裡的空間原本就不足，現在又多了個守護者魔像。儘管魔像蹲下身子雙手抱著腿，儘可能縮小佔地體積，但怎麼擺放它依舊是個難題。十多個穿著紅色工作服的地勤配合以一個駕駛著牽引車的黃色工作服，努力給魔像騰出地方來，並用鐵鏈將它固定住。廣播里不斷重複著「還有X分鐘進入元素傳送網路，注意顛簸」，因此所有人都在忙著做最後一遍檢查。


  「錢鏡，想什麼呢？我們剛才給你說話你聽到了嗎？」胡噶再用自己的手指戳戳錢鏡，「那個人好像在叫你去做什麼檢查，你不理他嗎？」


  「檢查？哦，好的好的！」錢鏡終於開始使用那雙一直睜開的眼睛。一個穿著白大褂，胸前掛著聽診器，很明顯是醫生的人正在朝他招手。「錢鏡，叫上你的朋友一起過來，先做檢疫：這是標準流程之一。」


  「哦，來了。」錢鏡拽上雙頭食人魔跟著那醫生走：「胡噶，這是醫生，要檢查一下你們的健康狀況。他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別搗亂。」


  「不搗亂？開玩笑呢？我們很健康，不用檢查。我們餓了，想吃東西。」


  「給你們檢查不光是為了你們自己，也是為了周圍的人。你們也不想負責做飯的人生病之後沒法幹活兒吧？」錢鏡突然一拍腦門：「哎呀，忘了件事情，我的守護者魔像丟在比賽場了！這下損失大了，讓那些傢伙佔了便宜。」


  「嘿嘿，他們占不了便宜。」胡噶的兩張臉都在假笑：「其實你的魔像全是故障，已經不能用了，所以我們把零件拆下來都裝在這台上了，以後也有備件。你放心，有我們保護你，一台守護者魔像就足夠！」


  「真的？我記得我的魔像狀態挺好的，什麼時候出了故障？」錢鏡斜著眼睛直盯著胡噶，直到逼他移開了心虛的目光。「好了，拆了就拆了吧。只要你們在船上別搗亂，我就不再提零件和備件的事情了。」


  「行！只要守護者魔像是我的就行。」胡噶鬆了一口氣。


  錢鏡跟著醫生在通道中穿行，一路都用好奇和驚奇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為了節省空間，通道顯得有些窄，而且頭頂上還有吊裝搬運貨物的滑軌，佔用了一部分高度，因此經常需要低頭、側身避讓才行。他們從直升機庫出來，路上經過了「救生設備」和「簡報艙」，拐個彎並下了一層，這才來到「緊急醫療艙」。


  「錢鏡，你的信息我們已經有了，你核對一下——這一位需要完整登記一下。」那名醫生說道：「你的兩個腦袋都具有獨立的智慧嗎？」


  「小人……」胡噶只是高聲說了兩個字，就發現錢鏡正在用力瞪他，於是放低了聲音。「好吧。我們兩個腦袋都很聰明，都能獨立完成任務，這一點小人人是做不到的。」


  「那就得按照兩名智慧生物來登記，我會特別標上：兩名智慧生物不能分離。」那名醫生站在門口對錢鏡和胡噶囑咐道：「檢查過程很簡單，你們分別站在儀器的圓圈中，然後根據指示做動作，如實回答問題就好。通過檢查沒有問題之後，你們就允許進入地球生態圈，並獲得身份證明。哦，錢鏡你已經有證明了，這一步可以省略。證明是給這位……」


  「胡噶，他們合起來叫做胡噶，胡蘿蔔的胡，噶……這個我不會組詞，反正是音譯。」錢鏡趕忙說道。這個時候可不能讓雙頭食人魔報名，不然肯定會登記成那個沒法被人叫的「大老爹」。


  「明白了，胡蘿蔔的胡和不能組詞的那個噶……」醫生站在門邊，將手掌放在一塊牆上的識別板上掃描，然後門就開了。「一左一右，隨便哪邊都行。地上有個圈，站在裡面。」


  錢鏡進去了，他和胡噶之間被一面牆隔開，互相看不見，倒也免得尷尬。房間裡面燈光柔和，右手邊一整面牆都是個顯示屏，正在同步播出錢鏡走進來的圖像，因此就像一面鏡子似的。屋子裡沒什麼設備，只是牆角有個用掛鉤拴住的大竹筐，另一個牆角有張焊死在地上床，鋪著薄毯子和枕頭。


  一塵不染的地板上畫著三個同心圓圈，從外到內是紅、黃、白。「請拖鞋站到白圈內。鞋扔在竹筐里。」聲音從顯示屏方向傳來，聽著很耳熟。


  「封靈竹？」錢鏡一邊脫鞋一邊試探著問道。


  「嗯，是我。錢鏡，我一直還沒謝謝你將我換出來：謝謝你。」封靈竹的聲音中透著開心和放鬆。「我知道你肯定要做檢查，所以就過來，為了能早點說謝謝。哦，只需要脫鞋就行了，簡易盔甲請穿著。檢查只需要你的一部分身體直接和檢測系統接觸，並不需要裸體。」


  「哦……沒做過這種檢查。」錢鏡站到最裡面的圈內，發現腳下的保護圈正好和同心圓中間那層，也就是黃色的圓環完美重合。這是巧合還是有意的？

  「別緊張，放鬆呼吸，不疼，最多腳底偶爾會有麻癢。」封靈竹說道：「其實你有白旗雜貨店的保護圈，身體肯定沒問題，也不會攜帶有害病毒病菌。不過，規定還是要執行的，這都是用生命換來的經驗。哦，我得問你一句，你在要塞星有沒有進行過性行為？」


  「啊？沒有。」錢鏡眨眨眼睛，明顯有些發懵：「我是男的，又不會懷孕帶著孩子回地球，你是不是問錯了？有關部門連這個都管？」


  「有關部門不管這個。」封靈竹很罕見地咳了一聲，調整了一下嗓音之後才說道：「站好別動，掃描開始，大約需要半分鐘。你別緊張，正常呼吸就行。你是否攜帶了空間裝備，如果有的話需要報備檢查。」


  「有白旗的編織袋……還有一個我個人的空間袋，裡面有魔法書籍和一些錢。」錢鏡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說了。「這些東西你們會怎麼處理？會沒收嗎？」


  「當然不會，我們又不是攔路強盜。你能從外星球掙錢回地球那是你的本事，是好事情。我們檢查危險物質和所有活體、類活體。你也不想地球被破壞或被物種入侵對吧？就算是咱們也沒法用胃消滅所有生物。」


  「呵呵，那倒也是。」錢鏡看到腳下的白圈亮了起來，果然從腳後跟升起一陣陣微微的酥麻感。與此同時，整面牆的顯示屏同步顯示錢鏡的身體檢查結果。一開始是一項項慢慢列出來，而後不斷加速，最後大量數據如同雨幕一般從天而降，瞬間填滿了整個屏幕。


  「這麼多項目？我沒事兒吧？」


  「有問題的話會發出警報的。目前顯示你很健康，基本都超過了平均水準，有些項目還真挺不錯的，看出來你有在鍛煉身體。喔，你還掌握了魔法元素感應？難得難得。怪不得你要從要塞星帶些魔法書籍回去呢。」


  「這都能檢查出來？」錢鏡開始擔心自己的心靈塑形墨水會不會被查出來，這可是一種環之聯盟受管制級別最高的物質。


  「多元宇宙太大了，千奇百怪的東西都有，我們必須小心，一切都是為了地球的安全。哦，你的這些健康報告會嚴格保密，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好了，檢查完畢，你通過了。你的身體很健康，但我有個建議：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尤其是你的那身皮革盔甲。」


  「好的好的，我該去那裡做這些呢？」


  「235艙室，」顯示屏上錢鏡的倒影和數據消失了，變成封靈竹和他打招呼的身影，就像隔著一面玻璃直接說話似的。「你的登記信息已經上傳到系統中，547艦已經認識你了。你注意到牆上到處都有的觸摸板了嗎？你將手放上去，然後問235艙室在哪，系統會指引你去的，開門也是一樣道理。你能去哪裡不能去哪裡系統都有規定，按照指示走就沒問題。哦，你的朋友胡噶在你隔壁，236艙室。」


  「真先進。不知道日常生活中什麼時候才能用上。不得不說，你們隱藏的還真深。」


  錢鏡和封靈竹說了再見，然後穿上鞋子，他也發現自己應該換掉這身衣服了。在缺水的要塞星上很難洗個澡，就算錢鏡是個偏好水元素的魔法師也不行。尤其是他還惦記著233房間中等他的拉伊莎，電影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先洗澡再什麼什麼……


  錢鏡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了235艙。這是個窄小的膠囊艙，一張床安裝在牆上，床板下面有兩個摺疊在牆上的椅子和一張固定桌子。床對面的牆上安有顯示屏，應該可以用觸摸板打開。


  房間的深處有個獨立衛生間，關上門之後可以淋浴，濕氣也不會跑出來。衣帽櫃就在衛生間對面，伸手就能夠到。錢鏡看了一下，裡面有整套白色的背心、襯衫和長褲，彈性都很好，就算沒縮小的胡噶也能穿進去。


  錢鏡扔掉滿是傷痕的雙片裝平板皮革盔甲，鑽進去去打開水龍頭就洗了起來。他用力搓著身上，甚至利用魔法能力控制水流，輔助進行沖洗。魔法應用於生活，這不就是魔法應該發揮的領域嗎？洗澡、刷牙、換上衣服，錢鏡用鎖水咒直接弄乾了頭髮，連吹風都省了。


  「狀態良好！錢鏡加油，你行的！」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精神抖擻地出了門。在走廊上，他聽到隔壁不時傳來胡噶自己和自己的吵架聲：「你別把泡沫往我眼睛和耳朵上抹！啊，那是公用的，別亂捏，你瘋了嗎？再來我就揍你了！」


  「看來他們玩兒得很開心，極大概率還要玩兒很長時間。」錢鏡左右看看，通道里正好沒人。於是清清喉嚨，來到233房間的門前。他向下拉拉領口，斜倚在門框上，一隻腳繞過另一隻腳並用腳尖著地，擺出個自認為特瀟洒的姿勢，微微眯著眼睛，然後刷手開門。


  門開了，錢鏡眼角看到了拉伊莎，然後立刻手放胸口，閉上眼睛，好將情緒沉浸在自己洗澡時想出來的台詞中，免得因為緊張而出錯：「拉伊莎，我一直沒能好好謝謝你。不是僅為了你深入險地救我，而是因為你其實一直在險地中陪著我。我只要想到……」


  啪，錢鏡覺得自己腦門被某種軟軟東西擊中了——似乎是個紙團——他睜開眼睛。拉伊莎就在他面前，這沒錯，可這裡好像是個會議室，而且還有別人。常勝的隊員除了劉明大家都在，連章教授也在這裡，還有一些錢鏡沒見過、不認識的人。封靈竹忽閃著大眼睛，一副「我早就猜出來了」的表情；庄嫻仰著頭並且眼睛盯著天花板，抱著雙臂偷偷伸出個大拇指；「皮筋兒」宋天瑞不愧是狙擊手，心理素質特別過硬，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仍舊是正襟危坐的樣子。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拉伊莎面對著他，趴在桌子上，手邊是撕掉了一頁的記事本。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不知道是生氣、害羞還是尷尬。錢鏡使勁觀察，終於從拉伊莎長長的髮絲縫隙中看到了她紅紅的臉色。所以，大約應該是后兩種可能吧……


  眾人一起舉起茶杯，趁這個時候喝了口水，順便遮遮表情。常勝隊長來了句：「啊，錢鏡，你來了啊……」


  可不是廢話嗎，難道這不叫來了而叫走了？


  「坐，拉伊莎……嗯……旁邊就有空椅子。」常隊長突然也想去拿水杯。「按照慣例，我們在開彙報總結的會議，將所有細節拼湊起來。這事兒沒你不行。」


  「噢……啊……好行。我是說好的，行！」錢鏡進門的時候差點被交叉站位的雙腳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