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後續事件

  「誤會，誤會，太尷尬了……」錢鏡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拿出相比於在遊戲中大招放空、閃現撞牆、誤殺友軍時十倍厚的臉皮來應對眼前的情況。他拉開椅子坐到拉伊莎旁邊，湊過頭去壓低聲音說道：「抱歉，我沒看清場合。」


  拉伊莎低頭趴在桌子上，額頭枕著手臂，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擋不住聽到錢鏡的話。她微微咬著嘴唇，從這句「抱歉、沒看清場合」中琢磨出了很多意思：錢鏡的抱歉只是因為場合錯誤，這與「抱歉，我說得不對」完全不一樣。他潛意識中並不認為自己說了什麼錯誤的內容，剛才的一切都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是真實的、真誠的。


  只要回想一下，似乎從第一天兩個人第一次見面開始，錢鏡的想法就寫在臉上。拉伊莎又不是第一次從人類臉上見到類似的表情，更不是被某種低智商編劇寫出來的電視劇劇情所壓制，所以猜也能夠猜出來。只不過錢鏡一直沒有明確地表達過，拉伊莎還要為白旗雜貨店的事情操心，所以暫時也就當沒這回事來處理。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錢鏡相當於是在有關部門所有相關人員的見證下將這事兒捅明，拉伊莎立刻變得不知所措。接受？不現實，錢鏡的熱情（衝動）或者想法，又不會自動感染拉伊莎；拒絕？不合時宜。錢鏡是白旗雜貨店目前唯一的員工，能力在及格線以上，但是他似乎能吸引周圍的好事，帶來各種意想不到的收穫。拉伊莎不想讓錢鏡感到彆扭，更不想失去這個員工。


  唉，暫時先拖著吧，就當還是什麼都沒發生。拉伊莎調整一下情緒，努力讓自己進入白旗雜貨店老闆的角色中。她心裡也有些遺憾：若自己現在還是個自由自在的學生，一點都不介意和錢鏡這樣人交往試試。至少他心眼不壞，能為別人著想，有禮貌而且有時候挺勇敢。


  可惜，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在其中造成了一些障礙，而且白旗雜貨店還有好多事情需要處理。拉伊莎全家人先後以各種原因死亡，似乎每一件死因都明明白白，但整件事情卻總感覺蹊蹺，她發誓要查出來。雜貨店裡有太多秘密，身邊的人——除了錢鏡相對還好一些——都顯得神神秘秘，拉伊莎整天提心弔膽都不夠，現在也不是談男女朋友的時候。尤其這一次，好不容易和有關部門一起行動，初步的合作產生了效果，正是需要加強的關鍵時刻，她更不能分心。


  「錢鏡，咱們現在先說正事。」拉伊莎逐漸控制住了表情，除了兩頰還微微有些紅——她的皮膚特別白因此還能隱約看出來。「我簡單給你說說。伊森帶你走了之後我就和封靈竹一起商量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由於你很快就失去了聯絡，我們預計到你可能也失去了白旗雜貨店的保護圈，所以我們決定將這件事報給地球有關部門。」


  「我沒想到有關部門會派尤卡蘭德艦……」


  「為啥叫這個名字？」錢鏡皺著眉頭：「幹嘛起個外國名字？」


  眾人一呆，沒想到錢鏡會突然重視這個問題，而且是打斷了拉伊莎的話。大家把目光移向坐在錢鏡正對面的那個人，也就是長條會議桌另一端有關部門的代表。他正值中年，一看就是軍人作風，穿著純白色並帶著反光條裝飾的筆挺制服，一個裝飾著太陽系行星軌跡圖案的徽章別在胸前。


  「我們的艦艇都有命名規則，護衛艦是5開頭，在地球上的是用中小城市命名，太空的用是木星的衛星名字。木星是第五大行星，64顆衛星。這艘船正好抽中了47，其實正名叫做木衛四七艦，尤卡蘭德艦算是個小名。」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那是石艦長，嚴肅點。」拉伊莎拽了拽錢鏡的袖子：「石艦長受有關部門委派，全面負責這一次救援行動，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你的位置。現在就想弄清楚你那邊發生了什麼，好處理後續。」


  錢鏡一開始就猜到肯定是調查了解情況這件事。雖然劉明三人也是整個越獄行動的親歷者，但他們中了大魔法師留在蜘蛛魔寵上的記憶修改法術，目前還在昏迷之中，什麼都說不了。就算他們醒了，也不能保證還記得多少。雙頭食人魔胡噶也在艦上，他倒是從頭到尾都記得。不過，胡噶特別擅長用兩個腦袋胡攪蠻纏，而且他戒心挺重，估計也不會說什麼，有關部門的人也很難重視和採信胡噶的說法，所以現在只剩下自己了？

  這肯定是撿重要的說，剩下的能用多少春秋筆法就用多少春秋筆法。錢鏡眼珠轉了轉，不好解釋的事情就推到運氣上最好，或者乾脆說自己也不明白。之前的檢查應該沒查出心靈塑形墨水來，他要是嘴巴一禿嚕自己暴露了，那不就是傻？

  確定好原則后，錢鏡正要開口，石艦長先開口了：

  「錢鏡，這其中的主要有這麼個事兒。」他手指在桌面上點了兩下，停頓下之後才說道：「這是有關部門兩百年五代人第一次派出軍艦進入其他文明世界展開救援，有很重要的意義，也有許多經驗需要總結，所以希望能夠對整件事有個清晰的把握，好改進之後的行動。」


  「另外呢，這其中也有些波折。」石艦長指著封靈竹說道：「靈竹回來后已經分析出關押你們的監獄的情況，知道是個半位面飛行城堡，也知道有你和劉明在裡面。我們據此向要塞星核心魔環會議通報，要求他們協助提供情況。可是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只有封靈竹、拉伊莎店長兩個目擊者，以及一些推理。我們總不能說在要塞星丟了一個士兵一個平民，要求開戰艦進去搜查吧？」


  錢鏡想了想，若是沒有直接證據只憑口說，這樣辦是挺難的——除非不要廉恥。「核心魔環會議拒絕你們了？」


  「是的，我們只能將戰艦停在要塞星指定的位置，不能開啟掃描。不過他們承諾會幫助尋找。」石艦長接著說道：「艦艇等待的時候，常勝的隊伍以外交武官的身份在要塞星繼續查找線索、搜集證據，發現大魔法師們行動遲緩、毫無進展。我們都很焦急，知道拖得越久你們就越危險。」


  「拉伊莎店長最著急，她一直盯著這件事，因此及時發現了你重新和白旗雜貨店建立空間鏈接，告訴我們你的位置。我們正在和核心魔環交涉，他們突然中斷了通訊，派出大魔法師，然後和你的聯繫又斷了。於是我們決定立刻行動。」


  立刻行動只是四個簡單的漢字，但其背後卻是一艘戰艦冒著對抗一整個文明戰力的危險，衝破空間屏障，一直突進到終極魔法大賽這樣的核心地點，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著名大魔法師薩米艾爾的眼前，展開了一場以力壓勢、以勢壓人的救援行動。


  除了戰鬥方面的危險，這種行動其實還有外交上的風險。錢鏡冷靜下來想想，大概明白為何艦長要給自己專門講這樣一番話：這一次最終是以武力為保障完成了行動，可不能以後每次救援都喊打喊殺吧？所以，得從道義上、從證據上將這整件事都串聯起來，

  「哦，事情是這樣的……」錢鏡開始講述，將重點放在描述飛行城堡和裡面的那些獄卒身上——他們的人員構成、目的、手段，並從編織袋裡拿出「證據」：元素衝擊棍、獄卒標準制式防護服，還有一些零零碎碎其他的東西。


  「我這裡還有幾件戰利品，是從伊森魔法師那裡拿到的。」錢鏡趕緊補充一句：「如果你們特別需要的話，我可以借給你們。」


  當報告人非常清楚聽眾的需求時，這個報告往往都是特別成功的。那些物證，再加上錢鏡的證言證詞，已經完整地描繪出要塞星上有一撮專門劫持其他文明的旅行者，關押和進行試驗，甚至用作進行恐怖破壞行動的人質。核心魔環的大魔法師們只要還不想讓要塞星背上「恐怖、危險、對其他文明進行迫害」的名聲，那麼就只能和有關部門站在一起，共同消弭這件事中任何可能產生的不利影響。石艦長徹底放心了。


  「沒有什麼必這件事可以完美解決更好的了。」石艦長離席去處理艦艇的工作，常勝隊長接過會議，然後感嘆一句。「錢鏡，謝謝你的協助，但下次你絕不能再這樣做了。拉伊莎店長非常關心你，又是個責任一肩扛的女生，可能不忍批評你，還是我來說吧！」


  「常隊長，這是我們白旗雜貨店自己的事情。」拉伊莎突然說道：「白旗雜貨店在要塞星和有關部門之間作取捨，當然會選有關部門。錢鏡只是太冒險了，下次要更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才對。」


  「好吧。」常勝隊長只好點點頭：「拉伊莎店長，有些事我沒法保證，但我們肯定會儘力和環之聯盟說明整件事情，向好的方向努力，這也是領導的意思。我個人還有我們整個隊伍，都很期待和你們繼續合作。」


  「等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們不說的話我心裡發毛。店長，我肯定是做錯事了對吧？你告訴我，我想辦法解決……只要齊心協力，辦法總比困難多。」


  「辦法總比困難多，這句話說得好！」常勝豎了下大拇指，然後看著拉伊莎。


  拉伊莎看著錢鏡，從他焦急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誠，也看到了信心，笑容逐漸爬上她的臉。「也對，現在只不過是預測，還沒有變成事實，還有爭取好結果的可能。哪怕變成了事實，也不是末日。就算變成了末日，不是還有末日生存嗎？辦法總比困難多。」


  「錢鏡，是這樣的。」拉伊莎說道：「白旗雜貨店是一個僅為商業交流而存在的中立機構，是兩個世界意志進行溝通協商后批准的中間機構。世界意志的力量為咱們提供保護，包括免戰和保護圈等等能力。」


  「這種保護是有限制的，尤其不能藉助這種保護的便利來干擾重大事件、破壞歷史進程。這是個相當模糊的概念，很難拿出標準來——除非具備和世界意志談判的本領，並且事先做出判斷。一般和咱們白旗雜貨店一樣的那些機構都只是做生意，其他事能不碰就不碰……」


  常勝隊長舉起了手：「我補充一句：其實想要故意惹事都是很困難的，歷史大事哪是這麼容易觸發的？說真的，用這艘戰艦將核心魔環連根拔起，差不多才能讓世界意志關注一下。」


  封靈竹搖搖頭，說道：「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觸動了要塞星的世界意志。要塞星並非本源世界，根本沒法和地球抗衡，但是它能影響到環之聯盟。簡單來說，就是低年級學生覺得受了欺負，就去告了一狀。環之聯盟的確是多元宇宙最強，不過它向來相當公正，而且從不輕舉妄動，所以不要太悲觀。」


  封靈竹那麼聰明都分析不出來，別人也夠嗆，但錢鏡作為當事人大概還是有點數的。撞死了不知道多少魔法師、破壞了大魔法師的計劃、奪得終極魔法大賽冠軍、完成了移維中樞咒語，說不定還能以此拯救整個要塞星的未來，這些哪一件都有可能成為……等等，錢鏡突然想到，『我沒幹壞事啊！要塞星幹嘛告狀？』


  這就有點鬧不明白了，難道打倒壞人，幫助好人還不行嗎？「目前為止還不知道是什麼引起的？那環之聯盟知道嗎，它會怎麼處理？拉伊莎會有危險嗎？」


  「只有超脫者能夠直接理解世界意志的想法：超脫者地球上有，要塞星沒有，環之聯盟其實也沒有。因此環之聯盟會派出一個調查組，甚至可能是一整支艦隊。至於可能發生的事情，不管是拉伊莎還是你，或者是有關部門的某個人，都不會有危險。但是白旗雜貨店可能會受到處罰。」封靈竹看著錢鏡說道：「現在情報太少，我沒法分析。」


  「沒事兒的，錢鏡，不用擔心，大不了咱們再不來要塞星。」拉伊莎微笑著說道：「這一次的收益已經大大超出了我原先的預計，而且能交到朋友更是重要。」


  錢鏡左右看看。封靈竹那麼聰明，肯定已經算出自己有所隱瞞，因此想要知道更多。而拉伊莎就算沒分析出來，也能從封靈竹的表現中感受到這一點。很明顯拉伊莎不想讓錢鏡多說，想要保持目前狀態就好。封靈竹和拉伊莎兩種意見，錢鏡當然聽店長的。